作者:爱开小差
最终她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应对。
“此事紧迫吗?”齐王摆了摆手,让身旁服侍的侍女们退去。
“紧迫,事关黄河两岸百姓的生计。”陆成安无比笃定地说道。
“那我立刻上报。”齐王不疑有他。
陆成安也有些没想到齐王如此相信他,连最基本的信息收集都没有做。
但为了保险起见,陆成安还是补了一句道:“殿下,你先派遣几个骑士去黄河两岸询问雨情,若是雨情不佳,那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了。”
听了陆成安的话,齐王左右踱步,“好,就依你所言。”
不过齐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陆成安既是一个治国的书生,又是一个能行军打仗的武将,怎么到头来,连治水和旱灾,他都略有涉猎。
而且让齐王感到奇怪的是,陆成安在杭州的上司不是张海京么?
这两人的关系不是好的如同穿同一条裤子一般,怎么陆成安不去找张海京,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迟疑片刻,齐王问道:“你没和张杭州提及此事?”
“说了。”陆成安回答道:“可张大人向来性情懒散,虽然一心为民,也有办事的态度,但如此紧要之事,我不可能只说一句就放下心来不再过问。”
陆成安直言不讳道:“出了事,不是张大人一人之事,也不是我陆成安一人之事,是黄河两岸百姓之事,我自然能想办法就想办法,不可能把希望只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
陆成安就是这性子,一贯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溜须拍马的事情,他是不干的。
否则也不会经常与人起冲突,他是真怕有一天自己也被大晟王朝死气沉沉的风气所腐蚀了。
一心只想着让自己玩乐。
反正陆成安也想清楚了,自己比起其他人,多少还算个技术人员,有技术功底,他有人情支持固然是好事,但没人情关系,陆成安也能靠脑海里的知识储备来治水安民。
大不了就转行当一辈子的治水匠。
谁敢放言说治水不能治天下?
这种技术类的人才是一个国家缺之不可的,其他人要用他,就得忍着陆成安的脾性。
不习惯也得习惯。
齐王点了点头,也是能理解陆成安几个地方都上报的做法。
陆成安紧跟着又道:“若是这次旱情属实,我还有一法,可年年月月勘察水清。”
齐王没想到在治水防灾上面,陆成安还有活儿没使出来,这是之前在模拟推演中齐王所不知道的。
“水重年景好,雨多粮丰茂;水轻大旱来,土紧地干涸。”
“这个办法的名字叫做——以水定天象。”
“我们可以通过称重黄河水的轻重来判断水情如何。”陆成安推出此法道。
齐王还没听说过此法的来路,有些一知半解道:“此法怎讲?”
“我用黄河的水清水浊来判断有无大旱将至,但不可能年年黄河的水都能清澈到如此地步,这样明显地告诉你今年可能有旱灾的到来。”陆成安说到这里,齐王已经有所明悟了。
她的美眸一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取一年风调雨顺的黄河水作为衡量的标准,再来取来年的黄河水来判断今年的水势如何?”
“正是如此。”陆成安点了点头道:“不光这样,这个月的黄河水都能和下个月的黄河水来进行称重,以此多次比较下,就可以评估黄河各省雨水丰寡,而这就是以水定天象。”
齐王设想了一下,要是陆成安先前的猜测完全是对的,那么以水定天象的理论依据就有了。
若是去年不旱不涝,今年黄河水中的泥沙比去年黄河水中的泥沙骤然轻了许多,那么今年发生旱情的几率很大。
同理,黄河水比去年重了,那么就证明黄河的泥沙含量高了,说明雨水冲刷很是严重,那么今年就要多注意沿河防汛。
此法几乎是平定了整个黄河可能会出现的水灾和隐患。
齐王立刻是激动地拍掌说道:“陆成安,你真是我大晟的社稷之臣。”
“你这一策,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以黄河为生的百姓,数千万黄河百姓都要因你这法而避开忧患,而偏偏此法又极为简单,各地各省都能极快地推行此法,学会以水定天象的观测手法。”
听完陆成安所说的话,这如何能让齐王淡定的下来。
“这次黄河岸上真有旱情,你陆成安上报得力,加官进爵是少不了的,光是你这以水定天象,就足以让你封侯了!”齐王思绪万千当即庆贺道。
陆成安却摇了摇头道:“我宁可没有这旱情。”
有旱情,自己升官,没旱情,自己丢官成为笑柄。
那盼着有旱情的自己,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想着盼着丈夫死的毒妇,可以在丈夫死后拿到一大笔的财产。
还有那些无良的医生,希望病人越病越重,好方便来交钱。
扪心自问下来,陆成安其实心里更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官场之中的笑柄,而不是盼着旱灾来临,可以升官发财的官贼。
“下一场倾盆大雨让我丢了面子,这也比旱灾来了,我走马观花笑着上任升官要心安理得的多。”陆成安感慨片刻,在他的心中犹然浮现一首韦应物的名诗——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
诗人所言的【邑有流亡愧俸钱】,或许和陆成安此刻所感相差无几。
他真的对得住这份朝廷给予他的俸禄钱吗?
“若是真有旱情发生,还望齐王遣我去灾区援助百姓。”陆成安抱拳示意道。
“你要留有自己的有用之身为朝廷建功立业。”齐王露出愠怒之色,她冷声说道,“救灾之事,不该是你来做的。”
灾情之中的官员伤亡是最严重的,前去救灾的,大多数都会留下疾患,齐王可不想让陆成安在这地方有所损伤。
“救灾,就是不想辜负自己的有用之身。”陆成安不给回绝的机会,“齐王大人不让我去,那我也有的是办法去。”
陆成安坚定无比地走出了镇寇大营的中军营地。
而在远远的黄河两岸边。
灼热的太阳正高高挂在苍穹之上,下方种地的农夫,嘴皮发干,满头大汗地看着庄稼地里被烈日糟蹋的粮食。
这些庄稼……这些庄稼,只要来一场大雨就能成活。
农夫擦了擦汗水,向天乞求大雨的落下。
可惜,上苍给到他的回应却是比往年更热的温度。
来一场雨吧……
求求你了!
就来一场大雨吧!
农夫顶着太阳的光照,烈日焚烧的热浪让他胸口沉闷,就连呼吸都无比的难受。
种种情况加之没有水的缘故,已经使得他很难张开口来说话,只能在心中不断地哀嚎着,祈求着大雨的降临。
快……来吧……
雨啊……快落下吧……
老天爷啊……可怜可怜我们吧!
该下雨了……下雨了……
该下雨了啊!!!
第482章 他以为自己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了?总河督俞士敏求见!
应天府一处闲居。
“父亲,林尚书他们请你相赴文会。”长孙瑰恭恭敬敬地端茶拱手道。
“哪个林尚书?”长孙明一时没有想起来。
“林宗盛。”长孙瑰回答道。
“什么文会?”长孙明又问了一句。
这所谓的文会,长孙明是没有兴趣的,很多时候,都是一些仕途无望,相互吹捧自诩为文人骚客的人用以扬名所办。
但总不能上来就如此扫了面子。
不过,说句狂妄的话,这等文会,本身是没有半点价值的,可如果他长孙明去了,那么这文会的价值就要翻上一番。
“谈古论今,治国论策的文会。”长孙瑰答道。
长孙明微微眯了眯眼睛,“林宗盛姑且算是我半个学生,就给他一个薄面吧。”
“瑰儿,我听说先前有个杭州送来的急奏,先要到应天府来,再送去天京府,你可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长孙瑰听了以后,陷入了回忆之中,追思之下,立刻说道:“听说就是一封让朝廷注意旱灾的奏疏,与以往那些提醒朝廷防灾防难的,没有太多不同的地方。”
往常也有很多类似提醒朝廷防灾的奏疏,但很多都是面子工程,为了表露当地父母官高度关注民情,陛下体贴百姓生活的表面功夫。
而大部分的时候,都不会出现灾祸。
所以没人会太在意此事。
“相台...杭州府明威将军领镇海总督守备陆成安来应天府了。”
一个侍卫忽然进来提醒道,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长孙明眯了眯眼睛,“速速备驾,本相要去应天府衙门。”
“父亲,一个区区明威将军来衙门,何必要惊动您?”长孙瑰听了讶然而问。
“区区一个明威将军?”长孙明挥挥手,示意侍卫出去,在屏风的遮掩下,他反问道:“若是寻常人,早已在南北榜案之下再难起复。”
“饶是江淮名家张海京的儿子,都不敢在此刻轻易露头,染上这官场气,生怕被人以此抓了把柄,再难有仕途之上的机会。”长孙明冷笑一声。
“若有真才实学,怎么会去顾虑此事?”长孙瑰心有疑惑,当即问道。
“官场之上,谁管你有没有真才实学,我提出一个政令,他提出与我相悖的政令,那就是我和他的局。”
“天子难道会看谁的政令更好...然后再用谁的政令吗?任何提出的政策,在没有实行之前,谁都看不出来这个政策的好坏优劣。”
“所以选择谁的政令,就要看谁的能耐更大,谁的能量更大。”
“我就要不惜一切办法来攻击我的对手,只要他倒台了,陛下就只能用我的法门行事了。”
“纵观天下官员,谁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你听说过哪个声名在外的巨贪,可以当上丞相的?”
“只要是没倒台的,那都是干净的。”
“而张海京的儿子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陷入南北榜案...他的身上就有了污点,极易被人抓来作为把柄,事后他在官场上说什么,谁都能拿这个痛处来打他,那么他说的话,如何服众?”
长孙明叹了一口气道:“张海京守着他儿子...不让他出仕为官,何尝不是一种明哲保身?”
“而这件事是要时间来沉淀的,往后最好再立个功,没人会记一辈子。”
“可这姓陆的不同。”长孙明踱了几步说道:“他卷入了南北榜案,又无家中长辈担保,孑然一身之下,是被迫就任了杭州的千总。”
“弃笔投戎...易,由武入文难。”
“从这一层来看,陆成安在朝里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像张海京能护着他的儿子。”
“而陛下让此子去杭州这等地方就任千总,恰是倭寇最为猖獗的地方,换而言之,陛下最早是想让他死在那里的。”长孙明顿了顿再说,“眼下这小子不仅没有死,反而步步高升,你猜是谁在做局?”
长孙瑰骇然道:“是陛下?”
他顿时惊出了一声汗,“唯独有陛下的圣恩,才能转危为安。”
“没错。”长孙明点了点头道:“陛下最早的时候,定然是想要让这小子吃点苦头,甚至是想要让他死在这里的。”
“但偏偏这小子命大不说,还立下了大功,这反而是让陛下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便收回了先前的决定。”
“唯有圣眷在身,方能在朝廷中立足,哪怕你家族再显赫,没有皇室的支持,陛下只要死倔着脾气不征辟你为官,那你又该怎么办?”
这一提点,长孙瑰当即是恍然,“可这陆成安即便是多个官位兼任,也不过区区四品。”
“父亲您哪怕是被贬了下来,那也是正二品的应天府尚书。”
“更何况父亲您先前是一人之下的宰相,您屈尊过去拜会,这是否是有些...”
“再说了...这陆成安就算是有陛下的圣恩,也不见得有多隆厚,毕竟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官员,若是陛下真想重用他,那为什么这小子现今跟我们一样...都在这南方受苦受难,不早该入京为官了吗?”
长孙明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不放心你入朝为官的原因。”
“你以为你所谓的同僚朋友靠得住?我身为一朝之相,虽然可以节制六部,总管六部尚书,可他们六部尚书的官做到头了吗?”
“六部尚书往后想要再高升,不就是我屁股底下坐着的宰相之位了吗?”
“他们可以帮我,但是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他们也一定可以害我。”
“你真正要重视的,是那些摸不着你位置的人,他们才是最能帮助到你的人。”
“你现在都不是什么一品、二品的官员,就已经眼高于顶到了这种地步,你是想得罪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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