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莺儿
许久,伊吹凛开口:
“你的那个姑娘,确实是个奇迹。”
“奇迹?你指的是她没有变成怪物的奇迹?我以为你更崇尚宿命?”伊坎·盖勒洱哑然失笑。
“【因摩塔罗斯】是命运的奴隶,所以祂陨落了,”伊吹凛转过头,那双血眸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深沉,“一成不变的宿命让这个箱庭太过枯燥,我钟爱多样性,喜欢看到不同的发展。”
“可以去天上看看啊,反正你的【坟墓】很快就要瓦解了吧。”伊坎云淡风轻地说道。
“不,接下来才是有趣的部分,”伊吹凛说道,“尘埃里的人推翻了神之塔,而当他们知晓星空的真相之后,他们又会如何应对呢?建起第二座高塔吗?还是和先前的无数次一样,在内斗中亲手毁灭自己呢?”
“不得不说,你有些恶趣味。”诗人如此点评。
“你先担心自己吧,你的那个姑娘长大了,她会找你问责,”伊吹凛轻笑,“那可是【纯白焰火】,你不担心【高天庭】化作火海吗?她是能做到的。”
听到这话,伊坎·盖勒洱灿灿地笑了笑:
“怎么这样说她...我对她还是有信心的...”
“你拿来面对孩子们的面孔太过友善了,这或许会让她们产生误解,不是吗?”伊吹凛说道。
“孩子们就应该被友善面对啊,外面还不够黑吗?”诗人嘟囔着,“小花们已经够惨了,生来就没了温室,多浇点水怎么了?”
“祝你好运吧,我的王。”伊吹凛瞥了瞥嘴角。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伊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次的文明,你有暗中引导吧?之前你从未这么做过,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你不同样扶了那朵小花好几次吗?为什么问我?”
“喂,她可是【花海】唯一的...”伊坎叹了口气,“快说吧。”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我不知道,或许是三姐妹的经历让我变得多愁善感了吧...”
伊吹凛喃喃着,转头望向诗人,两行清泪划过她的脸颊。
诗人一下子尴尬了起来,他在身上翻了翻,然后叹了口气:
“我没带手帕。”
“没关系,情绪对我而言是新奇的体验,”伊吹凛又一次抬头望向阳光,“不过,我似乎知道为什么你的姑娘会成为奇迹了...一个摆脱神性...凌驾于权柄的奇迹...”
黑发的少女抬头望向天穹,如夜般幽深的长发在楼宇之上飘动着,她望着那道刺破雨季的阳光,低声喃喃:
“毕竟,雨后天晴真的很美。”
......
琉璃破碎间,珀莉丝落在冰原花海之上,寒风将她的长发吹起。
她抬起头,只见山脊间的阴影正源源不断地汇聚在花海的中央,以漆黑的力量塑造出一座尖塔的形状。
那是【哈芙洱伽德尖塔】,它被【因摩塔罗斯】吞噬后毁灭,而现在它正在被重塑。
在那高塔的正前方,一身黑袍的卡莉正操纵着下界之力,点点漆黑在她的周围凝聚、离散,然后汇聚在高塔的驱干之上。下界的光影喷薄而出,构成了银塔的外壳。
珀莉丝踱步至卡莉的身旁,与她一同望向那座正在塑造的高塔。
“解决了吗?”卡莉问珀莉丝。
“他们赢了,”珀莉丝说道,“没有后顾之忧了。”
“好啦,那我们一起去看看真相吧。”
卡莉转过头,在珀莉丝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牵住她的小手。
两人对视着,银白色的高塔在她们的面前塑造完成,高塔前方的门化作璀璨的星门——【穷极之门】。
“走吧。”
珀莉丝举起手,手上的因子手环快速地旋转了起来,银白的间隙间流露出赤红色的纹路,在星门的周围点缀出了一个又一个复杂艰深的符号。
她的手环就是这扇门的钥匙。
光门瓦解,【高天庭】的光芒涌出,在冰原的花海之上转瞬即逝。
珀莉丝和卡莉手牵着手,一同走向星门,走向真相。
......
终章)白焰与歌(Part.4)-6k-
宏大的尺度在越过【穷极之门】的瞬间被忽略,仅是毫秒之间,珀莉丝便踏出了光锥,来到了未知的深空。
刹那间,被她穿越的尺度内的所有古老存在都将目光聚焦于她,然后又立刻挪开。
换做凡人,仅仅是分毫间的注视都会让其崩坏成破碎的血肉,而现在的珀莉丝却毫无感觉。
这扇门,果然不是为凡人准备的啊...这也是为什么苏莱曼对拉普拉斯说“那些哈芙洱伽德无法给你真相”,或许他在这一点上没有骗人。
只有成为古神的【因摩塔罗斯】才能在那些外神的注视下穿过这道门,摘下真相。
可真相的代价,值得吗?
珀莉丝如此想着时,她已经身处一片星云的中心,金碧辉煌的光芒在云层间若隐若现,那是她无数次在花海中仰望星空时见到过的光芒。
她挥手,拨开星云,悬挂于星门之上的金色城市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高天庭】。
“......”
在珀莉丝的身旁,卡莉呆呆地看着那座伟大的城市,对作为学者的她而言,仅仅是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构造和运行方式都感到五味杂陈——那是介于好奇和绝望之间的情绪。
那便是神明麾下的文明吗?璀璨的天庭,宇宙的中心?
卡莉转头看着自己身旁的珀莉丝,白发红瞳的少女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这座自己的故乡,似乎没有一点欣喜。
“走吧。”珀莉丝轻声说道。
两人握紧手,然后,珀莉丝打了个响指,再度跨越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来到了城市的中心。
纯白色的高塔占据了她的视线,象牙般**无瑕的塔身上隐隐流过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水一般涌动着。
【象牙塔】,王的居所。
若是这世间有什么真相,那大概只能亲自从那位王的口中得知了。
事实上,珀莉丝对拉普拉斯渴望的真相并不太感兴趣,她没有那么大的愿景,即便她现在身负伟力,也对自己高位者的身份毫无认同。
她想要的真相,其实更简单。
“嗡嗡嗡...”
似乎是察觉到了珀莉丝的到来,一闪光门缓缓地在象牙塔上显露了出来,那并非浮现或者一般意义上的开启,而是“门”的概念被潜入了“塔”的概念间,这扇门的开启实际上是概念层面上的“开门”。
仅仅从这个小细节中,珀莉丝就知晓了那位王的真正威能——即便是现在的她,也只能进行概念层面上的“毁灭”,而王似乎能够肆意地操纵概念,像是顽童拼接积木。
看见那扇门时,卡莉微微一怔,然后对珀莉丝笑了笑:
“似乎...我不能进去啊...那扇门在排斥我...”
“祂想单独见我,”珀莉丝喃喃,“在这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然后松开。卡莉轻轻拍了拍珀莉丝的肩膀,然后转身,独自眺望着【高天庭】那宏伟的街景。
珀莉丝轻轻卷了卷自己的发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跨过光门,进入了象牙塔。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大厅,大厅的上方是无穷无尽的穹顶,空中飘浮着金色光芒构成的琴弦与乐器,四下飞散的纸张在那些乐器间流窜着,像是飞舞的白鸽群。
纯白色大厅的中心,孤零零的身影坐在地上背对着珀莉丝,祂纯白色的长发如河流般铺满了大半个大厅,让珀莉丝一下子不知道脚该往哪里放。
“欢迎,小女孩,很高兴能再次见面。”
【象牙塔里的王】在地板上平移着转身,祂移动时,地上的长发如波涛般涌动着挪开,为珀莉丝让出了一条道路。
珀莉丝又一次看见了那张面孔——那是伊坎·盖勒洱的面孔,褪去那一身凡尘气息的诗人打扮后,祂的面孔看起来更显空灵,一身白袍在空间中涌动着,像是在水中沉浮。
“......”
珀莉丝穿过眼前的道路,在距离伊坎几步的地方停下,看着端坐在地板上的诗人,她轻声开口:
“为什么要送我去尘埃星?”
“一上来就问这样沉重的问题吗?我以为你会唠唠家常,问问天气什么的?”
“天气对神明重要吗?”珀莉丝轻轻一歪头。
“当然重要,比如说,你很喜欢下雨天。”
伊坎朝着珀莉丝轻轻一眨眼,祂缓缓地漂浮了起来,纯白色的长发逐渐收束进了祂白袍的兜帽中,让祂可以毫无累赘地站立。
珀莉丝愣了一下,又说道:
“你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切,对吗?”
“确切地说,我预见到了大部分,但在与你见面后,我停止了对流向的观测,让它自由地发展。”
伊坎说着抬头望向天空中如白鸽般飞舞的纸张,喃喃道:
“而你依旧来到了这里,这就意味着我的猜测是对的。”
“猜测?”
“我猜测,命运并没有具体流向,”伊坎低下头,流转着星光的血眸注视着珀莉丝,“那条河流并没有注定的终点,而是根据每个存在的一举一动发生改变。换言之,在你意识到命运之前,命运并不存在,。而在你意识到命运之后,仅仅是你对命运观测的这个行为本身都会影响它的发展,从而改变之前的命运。”
“听不懂。”珀莉丝摇了摇头。
“哈哈,诗人说话就是这么不着边际的咯,”伊坎·盖勒洱轻笑,“总而言之,我认为从来都没有注定的命运,一个故事不会只有一种可能性,而每个人在不同的可能性中都能成为截然不同的存在,没有生来的奴隶,也没有注定的王者,万物都在流向中交汇、改变、最后反过来塑造从来都不被注定的命运。”
说着说着,伊坎低下头,直视着珀莉丝:
“这是我的结论,而这些结论是你为我得出的,这可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送我去尘埃星,就是为了验证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猜测?”珀莉丝有些失望。
“不,并不是,”伊坎摇了摇头,“你是比你想象得更加伟大的存在,你知道吗?”
“你是想说【花海的子嗣】还是【纯白焰火】?”珀莉丝皱起秀气的眉头,“不,我并不是,我是...”
“你是珀莉丝·哈芙洱伽德,是的,这才让你变得伟大。”
伊坎的话让珀莉丝又一次愣住了,她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于是便静静地等待着伊坎的解释。
伊坎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是坠入凡尘的星星,你的本质是伟大的、纯洁无瑕的,是与凡物毫无共同之处的。这种伟大让你疏离,让你永远无法真正地融入他们,就像白鸽融不进乌鸦。”
“你孤独,你叹息,你独自走在格格不入的街道上,天空下着雨,可你连伞都没带,多么可怜。”
话语间,珀莉丝似乎看见了一条雨雾朦胧的街道,年幼的她独自走在那条街道上,纯白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血红色的眼瞳黯淡无光。
在不远处的街角,诗人靠在电线杆旁,与她淋着同一场雨。
“你一直在看着我?”珀莉丝低声喃喃。
“不,是你一直在帮我看,”伊坎·盖勒洱轻笑,“你用你的眼睛为我见证了尘埃星上的雨,我透过你的眼睛看那个箱庭边缘的渺小世界,企图从尘土里寻找凌驾于一切的规律。”
“你是我的眼睛,落入凡尘的眼睛,见证历史、汇入流向的眼睛。”
“就像【三姐妹】是【厄萨母神】的眼睛一样,我也只不过是你的眼睛?”珀莉丝轻声说。
“那本是你的命运,你体内容纳着能够烧遍星空的火焰,可即便是那样的火焰也没有征服你的灵魂,”伊坎·盖勒洱点了点头,“你打破了你的命运,你证明了命运的流向从不是注定的,通过那则预言。”
“神之子终将遭到人之子的清算与诛杀?”珀莉丝回忆着,“所以说,这则预言的真正指向究竟是什么?”
【象牙塔里的王】轻笑一声,旋即开口:
“它可以有无数种解读方法,不是吗?苏莱曼可以是正确的,你也可以是正确的,这都意味着不同的可能性和发展方向。预言本身只是命运在言语层面的投影和片面概括,如何理解它只取决于你的角度,而不同的角度源于不同的人,不同的人解读预言的方式又取决于他们之间的差异,在命运的层面上,即便是最细微的差异也会导致截然不同的发展,也就构成了完全不同的命运。”
“只有甘愿被命运束缚的人才会迎来注定的命运。”珀莉丝轻声喃喃。
“十分正确,”伊坎笑了笑,“想想看,你在维泽尔读书时因为自己的外貌和天赋受到了多少记恨和排挤?那些人聚在一起,告诉你,你注定是个异类,注定不会被人接受,注定只会孤身一人。如果你真的相信了他们的话,相信了自己的不同是应该被纠正的,从此将自己磨合成与他们无异的木偶,那你还会成为现在这样独一无二的女孩吗?”
伊坎抬起头,望向祂曾经悬浮的象牙塔之穹。
“【毁灭天使】就是这样的孩子,祂生来不同,于是相信了自己的特殊是让祂被排斥的缘由。祂从未试着拥抱天空,却先入为主地认为天空排斥了祂。于是,祂在最深沉的黑暗中陨落,走上了堕落的道路。”
“所以祂才那么相信你的预言,”珀莉丝低声说,“为什么你不指引他?明明你那么多次指引了我。”
“因为祂早就不是当初的祂了,与权柄相容后,祂是纯粹的怪物,即便是苏莱曼·阿格斯特这个人格切片也不过是祂从赫拉墨斯·冯·瓦兰提亚那里窃取来的,祂并不需要救赎,因为祂走在自己坚信的道路上。”
“即便那条道路是错的?”珀莉丝说道。
“谁又能确信自己脚下的道路是正确的呢?说实在的,连我也不信,”伊坎轻笑,“我是命运的表达者,可能是这个箱庭中最为混沌的存在,我曾见证洪流分开日月星辰,拨开山川大海,名为文明的尘埃在命运的洪流中毫无方向。可是有一天,即便是不可逆转的河流也为一个渺小的存在绕开道——那是河床上的一朵白色小花。”
说这话时,伊坎直视着珀莉丝,从那双流转着星辰的血眸中,珀莉丝突然体会到了无数的情绪。
上一篇:海贼:害怕世界不够暴力!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