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片刻後，幽蘭黛爾摸著下巴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能讓那個小女孩跟蚩尤多交流一下，也許，有可能和平解決這個問題？”
“但那可是崩壞獸啊！”
溫蒂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猛搖頭。
可可利亞冷哼了一聲。
“盟主和你那個黛爾塔還是律者呢，不一樣站在人類這一邊？”
“黛爾塔怎麼能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她…她……”
溫蒂踟躇好一會兒，沒能說出個道理來。
總不能說因為黛爾塔是條鹹魚，連翻身都懶得翻，根本沒心思毀滅人類吧？
溫蒂失去了話音。
符華此時卻看著正與蚩尤化身糾纏的少女，那如畫般的精緻眉眼，那古蘊而華貴的黃金劍，那劍劍開天裂地的招式——符華不知為何，感覺到一股難忍的頭疼。
‘我……認識她嗎？’
對於自己的失憶，符華又一次感到懊惱和愧疚。
良久，她對著議論紛紛的眾人道：
“不管你們口中的寧蒂和蚩尤是什麼情況，現在的問題是，眼前的戰鬥我們該幫誰？束手旁觀沒問題嗎？”
麗塔摸著下巴，思索道：
“那個女孩，還有那柄劍，從我前期調查的古籍來看，應該正是傳說中的神州始祖姬軒轅還有神劍軒轅劍。”
“那不是五千年前的傳說人物嗎？”
“蚩尤也是五千年前的傳說，現在不一樣在我們的時代甦醒了？”
麗塔對質疑者反駁道，有理有據，令人無言以對。
瓦爾特點頭附和道：
“我也是這麼猜測的。那個少女的衣著不像現代的，恐怕是一開始就在蚩尤體內了。按照傳說，神州始祖手持軒轅劍擊敗了蚩尤，將之封印在九幽之地——如果神州始祖不是如此強大的戰士，那，很難解釋蚩尤這些年的沉眠。”
“這樣說的話，我們應該幫助神州始祖消滅蚩尤。”
“可是寧蒂好像真的有可能勸服蚩尤，對蚩尤出手很可能會斷絕這種可能性。如果不能確保乾脆利落地解決它，這樣做反而不明智。”
“喂！你們看，她好像要贏了！”
琪亞娜的嚷嚷聲打斷了高層們的討論。
所有人的目光匯聚向戰場。
只見姬麟凌空而立，手舉長劍，衣裳飄飛，渾厚聖潔的力量在身後幻化出巨大的持劍虛影，有如神女降世，凜然不可直視。
下方，蚩尤化身的黑影步履蹣跚地爬向心髒方向，似乎在逃跑。
“蚩尤，向逝去的亡靈懺悔吧！”
“天理長驅，此乃——天道！”
天道二字落下，巨大劍氣劃破天上的岩石，如天傾般悍然劈下，帶著無可阻擋的恐怖聲勢。
“不，寧蒂！！”
可可利亞撞在了剛正護盾上，目眥欲裂地發出怒吼。
但那煌煌有如神威的金色巨劍，還是無可阻擋地朝著巨大心臟劈下。
“轟！！！”
刺眼金光奪去了所有人的視力，無與倫比的巨響，伴隨著天搖地動的恐怖衝擊在整個世界裡蔓延。
好一陣子後，當一切平息，只見長度和深度都無法估量的巨大劍痕橫貫大地與天上的岩層，彷彿已經劈開了蚩尤的整個身體。
可可利亞仰頭大吼。
“BT，找到寧蒂！”
“鐵馭，確認目標寧蒂被黑影帶走，是否追蹤？”
“追上去！”
可可利亞狂喜地跳上一臺機甲的手掌，隨後衝出護盾保護的空間，一下子消失在深不見底的劍痕之中。
瓦爾特和布洛妮婭都心裡一緊，可惜來不及阻攔，或者說他們心裡也清楚，這時候根本攔不住心急如焚的可可利亞。
其他人卻注意到了，發出這恐怖至極的一劍後，天空中的姬麟無力地垂下雙手，嬌小身影正在搖晃。
“還是，人力有窮嗎？我還…不能……”
姬麟呢喃著，然後驟然失力，握著軒轅劍從空中墜落。
“咻！”
紫藍色光焰劃破天空，符華的身影在她自己都來不及細想的時候，就已經衝了上去。在姬麟落地前，符華輕柔地接住她的身體，然後移動到了劍痕邊緣的地方。
其餘人也很快追了過來。
方才的戰鬥，表明了姬麟具備著力量和情報的雙重重大價值，所有人都能明白姬麟的關鍵。
“班長，她沒事吧？”
“是啊是啊，傷得重不重？糟糕了，咱們這邊好像沒有醫生啊！”
哦，說漏了，某對臥龍鳳雛的大姨媽和大侄女可能意識不到這麼多，她們只能本能地關心別人而已。
符華抱著姬麟輕盈如羽的嬌小身軀，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卻皺緊了細眉。
‘沒有脈搏！不對，這個身體，就不是活人的身體！’
‘難道……死士？擬似律者？’
‘可她的意識好像很清楚，是為保護神州而戰啊！’
符華心裡一沉，一時間不知所措。
就在符華沉默之際，她懷裡的少女，那修長好看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一雙寶石般的殷紅眼眸。
她凝視著符華的臉，長久之後，緩緩綻開一個甜美如花的笑容。
“赤鳶，你終於回來了……”
這一刻，符華的腦子裡好像“嗡”了一下，突然就一片空白了。
“我們，認識嗎？”
“當然，你是我的老師，也是生死與共的朋友，我們締結了神州最初的契約。我好想你啊，赤鳶。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蒼玄和丹朱，也不知道她們現在如何……咳！蚩尤，還有蚩尤，必須消滅蚩尤，我……”
“靜心凝神，我先為你梳理體內的真氣，你現在很虛弱！”
符華嘗試著向姬麟體內輸入真氣。
崩壞能的傳導顯得格外順暢，順暢得根本不像人體，而是與崩壞相融的擬似律者。
但，見到姬麟那雙盛滿了笑意和柔情的美麗眼眸，符華卻漸漸撫平了眉宇。
‘可可利亞說的沒錯，連瓦爾特和黛爾塔這樣的律者，不也在為人類而戰？罷了，她應是被我遺忘的故人，是敵是友就等危機平息後再觀察吧。’
符華心中一嘆，將自己對姬麟的發現默默壓在了心底，沒有向眾人說出來。
第九十三章 你可以休息了，赤鳶
“太虛劍派乃仙人傳承，開派祖師為神州傳說中的赤鳶仙人。傳說師祖一人鎮守神州數千年，除魔衛道，安邦定國，不老不死，法力無邊，以至於古代皇帝登基都要先拜謁太虛山，得仙人首肯，方能坐穩江山——按咱們的理解，赤鳶仙人在神州，就等於奧托主教在天命的地位，甚至比那還要高。”
“天命史書記載，五百年前的舊天命教廷曾組織軍隊東征，企圖征服神州。那支軍隊不僅使用了崩壞能武器，甚至連當時最強的聖女卡蓮也隨行，可謂勢如破竹、無可阻擋。但他們在欽察草原上被赤鳶仙人一人所敗。所以不要以為這是傳說，赤鳶仙人是真實存在的，奧托主教很可能還見過她。”
“但也是在那一戰後不久，赤鳶仙人就離奇消失，世人傳說是羽化飛昇了。據說後來的朝代傾覆，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皇帝沒能拜謁仙人，才令天下不服，進而群雄並起，改朝換代。”
追風逐影的趕路途中，安琪抱著劍，表情肅穆但小聲地向周圍人科普太虛劍派和赤鳶仙人的故事。
她看了一眼前方，符華揹著姬麟的背影，接著道：
“總之按照傳說，赤鳶仙人與伏羲、女媧、姬軒轅等神州先祖是至交，而她本身也是神州古傳說的一部分。師父是太虛劍派的嫡傳，恐怕是遺傳了師祖的血脈和長相，這才被軒轅老祖認錯了。”
“我想，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安琪一副確信的表情，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而除了對符華身份略知一二的麗塔外，其餘人也跟著點了頭。
確實，這個推測邏輯嚴謹，合情合理，值得相信。
總不可能符華就是那個活了幾千年的赤鳶仙人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眾人紛紛釋然，對方才符華和姬麟的對話再無疑惑。
前方，姬麟趴在符華的背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嘴唇未動，話音卻傳到了符華的腦海裡：
【赤鳶，你現在是在隱瞞身份嗎？】
符華愣了一下，扭頭，對上了一雙好奇而清澈的紅色眼眸。
片刻後，她抿著唇，同樣透過意識力量傳遞話語。
【對，他們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原來如此，那我也幫你隱瞞一下好了。】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我實在記不起你的事情了。你剛剛也聽到了，五百年前我曾遭遇死劫，雖得以復生，卻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記憶，而且劍心破碎，至今仍是重傷垂死之身。但這五百年間依舊妖魔四起，崩壞的腳步不曾停留，我幾次迫不得以燃燒記憶釋放劍神——到現在，我對你還有其他的故人，真的是全無記憶了。】
符華在心中發出嘆息，給姬麟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
沒有記憶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能見到故人，能與曾經認識的朋友交談，此時的符華很難不感到高興。
姬麟秀眉一皺，在意識中道：
【連赤鳶如此強大的仙人，竟也會遭遇死劫嗎？那該是何等恐怖的妖魔，只怕蚩尤也比不上吧？】
【不是妖魔，是——算了，日後有機會再說吧，其實我自己也記不得了，只能透過一些線索推斷一二而已。】
【那蒼玄和丹朱還在嗎？雖然聽那女孩說應該是過去很久了，但蒼玄她們是和赤鳶一樣的仙人，想必也不會受歲月的拘束。要是能再見她們一面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死而瞑目了。】
【對不起，蒼玄和丹朱，我能感覺到這兩個名字對我很重要，但我也記不得了。】
對於姬麟傳遞過來的嚮往和期待之情，符華心中一痛，愧歉萬分地回應道。
然後兩個人都陷入了無言。
以符華的情況，記不得，就說明她們一直都不在身邊。而不在身邊——其情況也就不言而喻了。
符華趕著路，良久，突然聽到耳邊一聲虛弱而黯然的長長嘆息。
“原來，是這樣啊……”
符華看著前方光線昏暗的道路，心中沉痛又實在想不起那些重要的記憶，只能在哀痛中自責，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姬麟。
但姬麟卻湝一笑，反過來安慰符華，道：
“其實也好，不用讓她們見到我現在的模樣了。我早就死了，現在的身軀已然非人，只怕更像是妖魔了。赤鳶，等消滅了蚩尤，能麻煩你送我一程嗎？我不想有一天墮入魔道，如果能在太虛山，由你送我去見蒼玄她們，我會很開心的。”
“別胡說！”
符華難忍突然爆發出來的怒意，厲聲喝道。
姬麟好像被嚇了一跳，隨後，親暱地蹭著符華的滑嫩臉頰，虛弱地微笑了起來。
【赤鳶，我很抱歉。】
【你不用道歉，你沒做錯什麼事情。】
【不，我還有蒼玄她們，都失約了。我們曾在太虛山定下契約，要共同守護神州大地——但現在我們都走了，只剩下你還在孤零零地堅守這個契約。太苦了，看到現在的你，我無法想象你經歷過的苦難和折磨。對不起，赤鳶。】
姬麟貼著符華的臉，沉痛又哀傷地說道，眼裡閃爍著盈盈淚光。
符華聽到了愧疚，更聽到了對自己的心疼和憐惜。
明明是一無所知的“陌生人”，但此刻湧現出來的心酸，還有心臟彷彿被敲擊著、被填滿了的感覺……
符華無法形容，但她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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