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雷電影一刀劈過來她都覺得還好。
但現在兩人明明敵意超強，卻不是那個意思。
尤其是八重神子，這當年的暖手小狐狸明明是笑著，卻感覺渾身上下都在冒黑氣，有種比地脈汙穢都不詳恐怖的錯覺。
花散裡雙手交叉，聲音驚恐地慘叫了起來：
“咦！呀！雅蠛蝶……啊嘞？沒啥事啊？”
花散裡撓撓頭頂的狐耳。
對面，八重神子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殘念表情。雷電影也是提著刀，冰冷的俏臉下帶著一絲無語。
八重神子手指夾著紙人，同時也憋著火，咬牙道：
“你還挺能演的！你自己不也製做過式神？鎖定靈魂，新增契約，建立聯絡……除非是有著強烈衝突抵制還強行契約的情況，否則哪有什麼痛苦？”
“呃，這不是看你氣勢洶洶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在契約術式里加了什麼壞東西嘛。”
花散裡乾笑，抖了抖狐狸耳朵。
狐族大多有很強的娛樂精神。
八重神子如此。當年以術法高明和溫柔美麗著稱的狐齋宮，私底下也差不了多少。
雷電影已然習慣狐妖的這種特性，故而很快忽視了花散裡的浮誇表現，看向八重神子：
“完成了嗎？”
“嗯哼！來，狐齋宮大人，在我們面前趴下，喊汪汪~~”
“咦！等等！神子，我是你的前輩，是長輩啊，將軍我可是你的大將，你們不可以……汪！汪！”
雖然狐齋宮在八重神子心裡地位很高。
雖然狐齋宮確實是前輩。
但八重神子這些天都快被狐齋宮的躲避給逼瘋了。
見當年最尊敬喜愛的前輩在自己面前屈辱跪下，哪怕隔著面具，也完全能想象到她此時屈辱羞紅的臉色——八重神子雙手捧臉，露出了嫵媚而病嬌的崩壞笑容：
“啊，對，就是這個聲音，接著叫~~”
“QAQ汪汪！”
不堪入目的畫面，讓雷電影有些不適。
然而雷電影感受到八重神子此刻的歡愉，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情緒。她想了一下，乾脆後退了一步，轉身，避開了狐齋宮屈辱和求助的目光。
“嗚！不要啊神子！汪~~”
花散裡無比希望，自己在剛剛就隨著汙穢的消失而消失了。
第73章 沒有人比我更懂汙穢
月下，白毛玉狐蹲在腳下，抱住雙膝，啜泣不已。
“嗚~嗚嗚~~”
“唉，我那可憐的狐齋宮大人啊，因為被人強迫著趴下學犬吠而內心崩潰，又哭又鬧，嗚嗚嗚嗚好可憐啊~~”
“神子，是不是有點……”
雷電影看著這兩隻大小狐狸，一時不知該作何評價。
八重神子輕輕“哼”了一聲，妖媚而輕快，似乎述說著她煥然一新的心境。
然後她走到狐齋宮身後，踢了踢那雪白的狐狸尾巴。
“差不多就起來吧，老實交代，這五百年你都在幹什麼？”
“嗚嗚！當年那麼單純可愛的小狐狸，如今已經變成這樣的壞狐狸了嗎？我對不起稻妻，對不起大家啊，嗚嗚嗚！”
“你還想汪汪？”
“不，沒有，我好了。”
花散裡站了起來。既然已經都這樣了，索性把面具挪到臉側，露出了令雷電影和八重神子都心中一顫的熟悉面容。
而那臉上哪有什麼淚水，連眼眶發紅都不見，最多隻是帶著一點點的幽怨而已。
還是那句話，狐族普遍很有娛樂精神。
這點程度而已，稍微接受一下後，就對花散裡沒什麼影響了。
花散裡幽幽怨怨地看著自己的將軍，似乎在譴責她沒有管好自己的眷屬，讓自己的大將蒙羞。
“……”
雷電影默默移開目光。
不過她又想了想，就八重神子之前那狀態，不發洩一下實在讓人擔心要憋出毛病來。而狐齋宮的話，故意避而不見的行為，也屬實是在雷電影的心口上喇刀子了。
雷電影琢磨了一下，覺得剛才的坐視不理，自己並沒有做錯。
於是，她又面對了花散裡的幽怨目光，坦坦蕩蕩，毫無愧疚的耿直模樣。
花散裡：“……”
總之一神兩狐終於是友好地站在了一起。
“我真的不是狐齋宮。只是狐齋宮被黑暗吞噬前留下的些許記憶，與汙穢共生，苟延殘喘了五百年罷了。狐齋宮已逝，我並非你們認識的她，自然，也不該見你們的。”
“哼！與汙穢共生？那你見過汙穢衍生之物，在汙穢消散後非但沒有破滅，反而愈加靈魂完整、形體穩固的嗎？”
“啊這……”
“什麼與汙穢共生？你這分明是肉身隕滅後，神魂殘留於地脈之中，與汙穢生生抗爭了五百年！否則怎麼有汙穢一散便神魂自淨，重煥新生的表現？我與汙穢鬥爭了五百年，這五百年淨化過的汙染怨念比你一千年淨化的都多得多，沒有人比我更懂汙穢！”
八重神子自信地挺了挺胸，無比確信自己的推測。
難不成還能真是汙穢產物，然後剛好遇到天外邪神順著地脈網路找到了她，再用無上手段將殘念與汙穢分離，再小心翼翼地將這絲殘念修復到幾近完整的狀態吧？
堂堂八重堂主編大人告訴你們，輕小說都不這樣寫的！
“你分明就是沒死透！你肉身雖滅，神魂猶在，之所以誤認為自己是汙穢衍生之物，與汙穢共生什麼的，不過是因為汙穢本身就有扭曲心智的特性罷了。不然你給我解釋一下汙穢淨化之後，你現在的這種變化？”
“啊這……”
花散裡，或者說狐齋宮臉色一僵，無言以對。
以她的知識儲備，仔細琢磨一下，還真就只有八重神子的說法最能解釋現狀。
“不過你也確實差點就真死了。你現在雖然恢復了潔淨，但脫離汙穢的同時也等於脫離了地脈之力的供養。以你這般殘破虛弱的神魂，驟然失去維繫之力，若非我們來得及時，再耽擱一會兒，等你的神魂力量自然流逝掉的話……那就真的無力迴天了。”
八重神子眼眶紅了起來。
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失去了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
可惜她並不知道世界樹裡真有一個邪神。別說只是晚了一會兒，就是晚個一年半載，狐齋宮這個可以佐證輝夜身份的證據，也會好好在這裡等著她。
總之八重神子吸了吸鼻子，眼淚憋不住地掉了下來。
“我這不是沒事嗎？你別哭……唉，真是，拿你沒辦法。”
狐齋宮手忙腳亂想要安慰，卻不防這隻壞狐狸一把撲進了自己懷裡。
狐齋宮無可奈何，只能輕輕抱住八重神子，嘴角自然地掛起溫柔又憐惜的溞Α�
忽而旁邊又伸出一雙手。
是雷電影，一下子將兩人都攬進自己懷中。一個是失而復得的珍寶，一個是被自己忽略了五百年的珍寶，雷電影哪一個都不敢再放手了。
月下，三個美麗如畫的少女相擁著，一切彷彿回到了五百年前。
同時，狐齋宮也再無法否認自己了。如果她再不承認自己是狐齋宮，那這兩人，可該怎麼辦啊？
……
時間走到後半夜。
寂靜的稻妻荒野，一處月色明亮的山頭。
雷電影和狐齋宮並肩而坐，肩膀抵著肩膀。八重神子變回了當年的小狐狸模樣，趴在狐齋宮手上，用自己的體溫暖著狐齋宮的小手。
狐齋宮靜靜聽著雷電影講述五百年裡大致發生的事情，直到她提到了輝夜，講完了輝夜目前的情況和她們的猜測。
“竟還有這種事情？”
“不，不對，有可能的，神子的推測是完全有可能的！”
“生命消逝後，記憶與靈魂沉入地脈，這是自然之理。倘若真她和我一樣失去了形體，那剩餘的意志落入地脈亦是合乎規則。而以魔神的頑強不死……如果按你們所說，一個半截而生、沒有成長曆程的人，與夢想一心中沉睡的真的力量相融。那麼，除了她就是真以外，我想不到別的可能性。”
狐齋宮手上用力，捏得暖手狐都變了形。
“嗷嗚！”
被捏緊的八重神子頓時慘叫了起來。
片刻後，變回人身的八重神子橫在狐齋宮和雷電影膝上，揉著軟腰，幽幽地看著狐齋宮。
“你是不是在報復我？”
“啊哈哈……不小心的，真的是不小心。總之，以我掌握的知識來說，我完全認可神子的推斷。”
“嗯哼！那是當然，我這五百年可不是白活的。我的所學所知，早已超過了你們這些跟不上時代的老古董。我以自身所學做出的推斷，自然精準無誤。”
八重神子在狐齋宮小腹上蹭了蹭，得意洋洋。
想不到吧，我可不只是鳴神大社的宮司大人，還是八重堂的主編大人，邏輯思維不知道要超過你們這些古人多少呢！
第74章 什麼狐生疾苦
“現在有了狐齋宮大人你這個典型案例，基本上，我的推論已經有了完全的證明。影，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我沒有在做夢吧？”
“你都把自己關起來做了幾百年的夢了，現在還分不清真實與夢境？”
“不，我只是不敢相信……命撸K究還是願意垂青於我了嗎？”
從來都以刀劍說話，強勢鋒利的神，如是呢喃道。
而後她身子向後，張開雙臂，倒在了草叢之中。
五百年中，她第一次這個樣子。完全沒有身為神明的威儀，像當年還有姐姐管著稻妻時那樣，以一個少女的無拘無束的散漫姿態，躺在地上，仰望夜空。
“狐齋宮，神子，我想回天守閣了。”
雷電影帶著微笑，眼眸溼潤地看著二人。
……
第二天，早晨。
神裡綾華端上來清淡的早餐，小心翼翼擺在桌上，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輝夜旁邊，神態緊張無比的模樣。
輝夜心裡憐惜，於是在桌下伸手，悄悄握住了神裡綾華的軟嫩絲滑的小手，十指相扣。
“輝…輝夜……”
“怎麼了？”
“沒，沒什麼。”
神裡綾華紅著臉低下頭，沒敢聲張。
前方坐著的，一個是稻妻無雙的將軍大人，一個是地位崇高的八重宮司大人。還有一個雖然不認識，但白色的狐尾與狐耳，以及與將軍和宮司大人同座的姿態，都證明了她的高貴來歷。
對於身為凡人的神裡綾華而言，這個場合，確實壓力山大。
所以輝夜又緊了緊她的小手，甚至用大拇指在神裡綾華的掌心輕輕撓動。
神裡綾華登時更加小臉漲紅，幽怨且羞惱地瞪了輝夜一下。
輝夜依舊笑容恬淡，還有些莫名地看著神裡綾華。
“你怎麼了？”
“沒…沒事……”
神裡綾華毫無辦法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任何人了。
狐齋宮見狀碰了碰八重神子的肩膀，八重神子又碰了碰雷電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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