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MNESIAN
一整夜，那些弟子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的声音，都像是苍蝇一样萦绕在耳边，折磨得自己根本无法入睡。
仿佛每当困意袭来，屋外都会隐约传来几声嗤笑和嘲弄的声音。
所以她一整夜都没合过眼了。
即便是来的路上，周围的弟子们还是把自己当成某种稀罕的异类，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真的很煎熬。
“先提一句啊。老夫呢，只是替宗门例行公事，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那长老露出一副可怜又惋惜的神情，叹着气安抚道：
“我知道，你这孩子在魔道受苦了。不过你要相信宗门，不管你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和折磨，有多么不堪回首的经历，你都还是我们水月仙门的一员。”
燕柔婉呆滞了一下，声音有些柔弱道：
“我、我没被他们折磨。”
长老和男弟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没关系，孩子，你不愿说就不说。”
“可我真的……”
燕柔婉想解释，但面前的两个人都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于是她又失魂落魄地垂下眼眸。
“孩子，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你是如何从魔道监牢脱身的呢？”
“是他们主动放了我。”
燕柔婉语气凄婉地说道：“他们说，监牢不太够用了，就放了一批没什么用的俘虏。”
“就、就让我下山了。”
听到这话，长老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柔婉啊。”他语重心长道，“老夫可是体谅你小小年纪便经历如此疾苦，才跟你如此推心置腹。”
“你若是这样糊弄老夫，可不太合适吧？”
“可、可这是真的……”
燕柔婉美眸里露出一丝绝望。
“若是真的，为何只你一人回来？其它被关押的仙门弟子怎么都没回来了？”
那做笔录的男弟子也冷声道：“况且燕师妹，你在魔道心中的地位，怎么也算不上是‘没什么用’的层次吧？”
“这种谎话，能糊弄得过谁？”
燕柔婉不说话了。
她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那长老继续问：“那，那些魔修是否严刑逼供，从你口中得知过我仙门辛密？”
“……没有。”
“当真？”
“真的。”燕柔婉眼眸落寞，“既没有严刑逼供，我也不曾愧对宗门半分。”
长老和男弟子对视一眼。
“老夫相信你对宗门忠诚。可你说他们没有严刑逼供……”
他捋须狐疑道：“那你被捉去这么久，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偷走了我的猫。”
当燕柔婉知无不言地将桑折对她做的事情说完之后，面前的二人表情愈发古怪了。
男弟子脸上已经隐约带上几分嘲弄，长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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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那魔修竟愚蠢到，试图用狸奴来逼迫你招供？”
“燕师妹，你这谎话编的不怎么样啊。”男弟子冷笑一声：“区区一只猫，就算是被弄死，又如何及得上仙门辛密？”
“那帮审你的魔修，脑子都坏了吗？”
燕柔婉已经不想辩解了。
她只是默默垂着头，型容枯槁憔悴，美眸黯淡。
嘴里微不可查地呓语了一句：
“可我……”
可我真的。
很喜欢我的猫。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走进屋里，对着长老和男弟子耳语了几句。
两人的脸色又一次变化起来，片刻后定格在阴沉和怀疑上。
“燕柔婉。”
长老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昨日替你检查伤势的医官说了，你身上确实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用刑的痕迹。甚至连元红都还在。”
“莫非，这魔道真是请你去他们监狱里喝茶去了？对你什么也没做？”
“我说了，只是你们不相信我——”
“荒谬！”
做笔录的男弟子怒喝一声：“燕师妹，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了魔道了？”
燕柔婉呆滞片刻，才支支吾吾道：
“我、我没有……”
“没有？世人皆知那魔道监牢乃是人间炼狱，我多少仙门弟子进入之后都是有去无回？”
“唯独你，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有背叛仙门？”
男弟子威赫道：“说！你是不是根本没等到他们行刑，就被吓得主动投降叛变，现在还想重回宗门，给魔修当内应？”
燕柔婉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只能无力又无助地不断小声重复着：
“我没有……不是我……”
“好你个燕柔婉，亏我们还以为你作为仙门骄傲，掌门最得宠的天之骄女，定然对仙门无比忠诚呢。”
“为了救你，掌门派出去那么多仙门弟子前往救援，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一旁，长老也脸色铁青道：“燕柔婉，这几日宗门需要对你严加监视。”
“你若是问心无愧，就乖乖等着知道了吗。”
燕柔婉从未觉得如此心灰意冷过。
她垂首良久，心头涌起了最后一丝希冀：
“掌门……我、我要见掌门师尊。”
“师尊她一定会相信我的……她一定……”
听到这话，男弟子又冷笑了一声。
“你还有脸见掌门？”
“你知不知晓，因为派人去救你，如今连掌门之女的司静竹师妹都落入了魔道手里？”
“掌门这两天急得快发疯了，到处联络正道宗门，准备强攻入魔道救人。”
“而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听到这话，燕柔婉的脸色骤然又变得苍白起来。
她绝望而无助地垂下清泪，不断摇头：“我、我不知道……求你们了，让我见一面师尊……”
“等我们确认你没有背叛宗门再说吧。”
那位长老也长叹一口气，皱眉道：“这两天，你就先呆在禁闭室，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吧。”
等到两人出去，禁闭室的门关紧之后。
燕柔婉望着冰冷的墙壁，茫然无措了很久。
……反省自己的过错。
可我到底。
做了什么呢？
二十、最后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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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柔婉记不清自己这一晚是怎么过的。
禁闭室很冷。
跟魔道的监牢没什么区别。
她总感觉应该是有哪里不对的。
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清晨时分，禁闭室的窗台尚有薄露。燕柔婉听到了门口看守自己的女弟子传来阵阵低语：
“燕师姐居然回来了，真不能理解。”
“我听昨日检查她的医官说，她甚至元红都未破呢。”
“啊？那帮子魔修都是阳X嘛？”
“说不准呢，也有可能是她在别的方面给人家伺候舒服了，人家就放过她了呢。”
“气死我了，这居然给她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不过现在宗门已经怀疑她叛变，出卖宗门辛密换取明哲保身了。她再也不能和之前一样，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切，早就看她那拽里拽气的样子不爽了。没给魔修玩成马桶，算她运气好。”
“她运气要是不好，轮得到她当这天之骄女？你说说，凭什么就她资质那么好，修行那么快？我们凭啥不行？”
“就是。早晚是要还的。”
……
燕柔婉一言不发地缩在墙角。
她死死抱紧膝盖，拼命咬着嘴唇，脑子里还是不断询问着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明明平日里，我对她们没有半分苛待，已经足够温和友善的对待所有同门了。
我没有欺负过你们。
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用那么肮脏的念头揣测我？
回忆起曾经在仙门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燕柔婉忽然感觉，一切只剩下了虚伪。
曾经那些笑着跟自己打招呼，恭维赞美自己的同门，背地里都是另一般模样。
曾经那些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师门长辈，关键时候没一个人愿意相信自己。
还有师尊……
一想起师尊，燕柔婉的美眸才缓缓亮起一线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