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白
沈羽涅随口说出的话令华彻底愣住，拽着衣服的手都随之松开，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少女在心底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现在才会那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如今次次都被拒绝令她感觉很不舒服。
因情绪激动而说出口的道歉话语，现在怎样都说不出来。
她就放任沈羽涅用布块将身体绷紧圈住，做最简单的止血。
沈羽涅察觉身后的少女忽然不再坚持立场，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心底的好奇并未存在太久，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走到已经报废的蜘蛛少女前，在一堆金属中搜寻到什么，用力将其向前扯出。那是根很小的近似试管般的长晶体，散发着微弱的紫色光芒，只是抓在手里就有种灼痛的感觉。
华有点生气，见他拿出的东西有崩坏能，忍不住紧张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获得崩坏能，从这上面。”沈羽涅打量着那根晶体，那台机械之所以能使用崩坏能，就是因为这根存在崩坏能的晶体。
获得崩坏能的方法，除去天生具有足够高抗性的体质和移植圣痕两种以外，还有种极度偏激的方法。沈羽涅曾从丽塔那学来的，在使用具有崩坏能存在的食物后，肉体、血管都会逐渐有崩坏能。
这是唯一的方法了，沈羽涅要吃掉这根晶体。
“你要吃掉它？”华立即就明白他的意思，少女平日里从未说过唠叨的话，今天是第一次，全都是因为对沈羽涅的担忧。调皮的性格如今只是站在原地，惶惶不安，“感染崩坏能，抗性不够高是会变成死士的……”
沈羽涅将晶体靠的和脸极近，微弱的光照的脸苍白，平添几分虚弱的意味。他转过头，静静的说：“我不会死的。”
“你……”
“相信我吧，就像从前那样就好。我不会辜负你的，你的理念还有我的过去，我从来都没有忘过。”
沈羽涅平静开口说的话总是令人无法反驳，华说不出话，可还是放不下心，低垂着脑袋走到他跟前，“我怕。”
沈羽涅伸手将少女的发丝挽起，语气和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别怕，等我。等这些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
晶体被掰碎揉捏，沈羽涅的白皙的手开始有紫色的纹路蔓延，将其逐渐弄成细小的碎块，他张开口全都吃下。味道并不好，令人胃部都开始抽搐，想要呕吐。
咬在嘴中的感觉更像是在吃玻璃渣子，沈羽涅已经能感觉到嘴巴被划伤，喉咙都被割伤出血。他强忍着没有吐血，逐渐将其全部吞入腹中。
华死死盯着他的脸，她看不出来，沈羽涅再疼也只是脸色白下去，连强忍的痕迹都没有，再平静不过。
紫色纹路逐渐蔓延至胳膊，皮肤开始僵化变硬。沈羽涅闭上双眸，宛如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这尊雕像很快就向后倒下，华连忙将其扶住，眼睛逐渐睁大。
现在的沈羽涅已经失去意识，注意不到自己强忍的全都暴露出来，嘴角开始向外溢出血液。华被突然恶劣的状况吓得有些无措，她蹲下身子让那具更大点的身体躺在自己怀里，低头俯瞰他的脸。
苍白的吓人，脸颊两侧的血管时不时闪动紫色光芒，嘴角正向外溢出血液把唇染的鲜红。他皱着眉，纤长的睫毛不断颤抖，似乎正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看到这些，华心里的气全都消散了，她抿抿唇将沈羽涅的身体抱紧。已经是深秋，呼吸的气都会氤氲雾气飘起，现在还没有衣服、流着血。
“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没注意到你只是个普通人，没注意到我一直在随心所欲的做事。
我干嘛要强迫你呢，原来你锻炼的再好，都只是人类而不是怪物。
105.好久不见
崩坏能，时隔两年重新出现在沈羽涅身边，它伴随着痛苦和绝对的战斗力。
吃掉那些崩坏能结晶后，沈羽涅除去疼痛就没有更多的感受，撕裂身体般的疼痛。他陷入无穷混沌的黑暗中，仿佛是不会游泳的人跌入深海，在无效的挣扎过后逐渐向下沉落。
模糊的视线忽然有细微的光将黑暗驱散，那根小小的纯白色羽毛出现在这海洋的深处逐渐沉落，它摇摇晃晃的落在沈羽涅脸颊，将那些疼痛全都免去，只有扫过脸后痒痒的感觉。
沈羽涅将双眼睁大，死死的盯着那片羽毛，他现在无力去将其攥在掌心。羽毛也没有飘走，贴着他的脸轻轻扫动，他忽然明白的什么，发自心底的升起喜悦，“莉亚姐。”
光在逐渐放大将沈羽涅的视线全都照成白色，他看见那些光逐渐凝实构筑，勾勒一个倩影的轮廓。
沈羽涅的眼眶热热的泛着酸麻，光影逐渐凝视，他的情绪都随之压抑不住，那些孤独、悲痛，夜深人静时感受到的煎熬，如今都有发泄的地方。
他已经长的成熟，却还是像个小孩子那样一眨眼就流泪，“我……早应该明白的，得到崩坏能你才能回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光影凝聚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精致完美的脸蛋，她的银发如瀑在海洋里散开，将沈羽涅的整个世界都占据。蔚蓝色的眸子倒映已经长大的少年，她安静的望着，纤长的羽睫轻颤扇动，“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
白皙纤柔的手将沈羽涅拥入怀中，温热和紧绷无不是告诉他，这些并不是梦境，他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声音，“对不起，莉亚姐，我等了两年才有勇气去重新面对崩坏……”
“我是感觉睡了好久，但并不是因为你有没有接触崩坏。沉睡的时候我的灵魂在修补，到现在也没有修补完成。”
当羽毛变成莉亚的模样后，她的身体都在若隐若现的虚幻，仿佛轻易的又会从眼前消失。恐惧感令沈羽涅双手紧抱住她，“莉亚姐，你不要再睡下去了，我有办法让你能被所有人看见，能找到让你彻底成为人类的办法的。”
“我不会走的，我舍不得你。”莉亚摸着他已经很长的头发，眼里都是温柔。
羽涅和从前相比好像长高了一点，头发不经意间蓄的很长，遮盖眉毛，却不显得乱，看上去是有人经常为他打理。脸部轮廓呈现的清秀已经渐渐褪去，透着淡漠。
她捏捏那张脸，触摸的舒适感倒是没有变，“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要坚持过去一定很难吧？”
得到确切的回答，沈羽涅慌乱的心静下来很多，“只要能等你回来，不难。”
两人的重逢看着有些平淡，因为始终坚信还能相见，那些坚持时忍受的痛苦就被淡化许多。沈羽涅有很多的话想对莉亚说，比如自己这两年来的遭遇，他在努力的隐藏自己、努力的让这句身体越来越强，不断寻找各种让灵魂重现的方法。
这些都没来得及开口，莉亚伸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说，以后的我可能还会嗜睡，但至少不是一直沉睡下去，所以现在就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吧。”
“你想做什么？”沈羽涅问，他刚问完唇就被堵上了，莉亚歪着头凑近主动的吻住他。
唇齿交合，特殊的香味在沈羽涅口中弥漫逐渐充满整个口腔，对他来说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这种感觉过，大脑进入短暂的空白，所有的反应都变得生疏，放在她后背的双手无措的按了按，舌尖是细微的酥麻感，开始遍布全身。
原来想做的事情是这个。
这也是沈羽涅想做的，他真的很想莉亚，到真正见面时又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说些煽情的话么？他不太想把自己疼痛中的思念传递出去，只要快快乐乐的拥抱说：我们见面了，就好。
接吻的时间漫长，在那时两人的世界只有彼此，沈羽涅被吻的脸有点红。似乎是满足了，莉亚向后仰头，湿润的唇瓣有条银线牵连两人又很快消失不见。
她勾唇，眸子明亮着忽然说道：“羽涅，你的肺活量好像变小很多？”
沈羽涅发红的脸还有几分尴尬，声音磕巴，“我没有崩坏能……”
在这方面都不能占据上风，好像是挺丢人的。
莉亚回过神来，这里还不是现实。那些进入沈羽涅体内的崩坏能，随着她的出现已经彻底被消化，少年从来都不普通，虽然很弱但已经有崩坏能重新进入，开始改造这句身体。
“醒来吧，那个小姑娘担心你挺久。”
她捧着沈羽涅的脸颊，语气忽然一转。
“是符华吗，但是看性格并不像，她和你在一起了？”
除去笑意就没带着其他的情绪，只是单纯的询问。沈羽涅摇摇头，平静的说：“学姐的身体被崩坏意识放入一个律者的灵魂抢占，我怕世界上会多诞生出律者就把她带在身边，没有在一起。我只是把她当妹妹那样照顾。”
“你拒绝的女孩有点多嘛，干嘛这样？”
“因为人的心很小的。”
夜已经深，死寂般的工厂空地，华被这份寂静弄的很不安。垂着眼帘，湿漉漉的眼睛带着点惊慌，沈羽涅的胸口上不断闪过紫色的纹路，皮肤僵化的严重，连殷红的血都变成紫色。
愧疚感在心头萦绕，华很不安，如今的她无措的抱紧那具身体，“怎么还不醒……你说不会死的，答应的事情不能说谎才对！”
没有回应，少女苦着脸，脑袋里开始重新编织话语，似乎用话语可以将他快点唤醒。
“沈羽涅，以后我不和你生气了好不好？你快点醒吧，把我丢在这里会让我很不安心的。”
“快点醒，我什么都答应你……”
华抱着他的脖子，难过的情绪一点点蚕食内心，她几乎是要把眼睛闭上，异常的痛苦。
“真的?”死寂中传出的声音让少女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正准备开口答应，脸颊就传来冰凉的触感。
沈羽涅睁开双眼，他醒的时候华正在自言自语，为了将她说的话听完就始终都没有睁开眼，察觉到自己真的把少女吓到，他这才把眼睛睁开。
嘴角带着笑容，有些肆意，像是遇见什么让他很开心的事情。
华愣了一会，白皙的脸以极快的速度泛红，她猛地反应过来，“你在骗我！你故意装作没睡醒，就是想要套我的话？”
“我只是想听你在说什么，没有想套你的话。”沈羽涅脸上带笑，真诚的和她说。只是少量的崩坏能，他就能感受到身体远比以前都要强，那种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到体内。
身体都不再有疼痛的感觉，崩坏能会加快他的愈合能力，这些伤再也不是问题。
沈羽涅双手撑在地面想要起身，“我已经把崩坏能都吸收掉，放心吧，我没事。”
华怔怔的看着他，在沈羽涅起身前伸手把他的脑袋按下重新压在自己身上，少女张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恳求的意味，“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吓我？我会听你的话。”
一种不太好的愧疚感在沈羽涅心底升起，可他真没有半分欺骗的意思。弯起眉眼，温柔道：“嗯……我们回去吧，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待在少女的怀中没有多久，沈羽涅撑着双手起身。华还因为他的话没有反应过来，“离开？可是我还要读书。”
她渐渐明白了，目光有点不可思议，“我们要走？”
沈羽涅郑重其事的点头，"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吗，就是明天吧，我们要去找琪亚娜。"
他说完走在前方，在那台机械面前停下脚步，仔细的打量后目光锁定在机械爪子一行很小的字上，实验体76，神城医药/米高扬中央设计制造局。那是天穹市内名声很高的两所公司，崩坏病毒肆虐，神城医药研发出可以暂缓病毒蔓延的药物，受到民众追捧。
但现在看来除去医药方面，他们还有其余的不人道实验，毕竟医院是最容易蛊惑人并进行实验的地方。
“琪亚娜也在这里吗？”空间里，莉亚忽然问道，对方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已经把所有的过去都放弃掉，但仍然会下意识的担忧女儿的安危。
羽毛变成个很小的光点空间，贴着沈羽涅的心，忽明忽暗。莉亚并不是经常能接收到外界信息，暗下去的时候，她就会感受到疲倦而沉睡。
这件事莉亚还不确定沈羽涅是否知道，看着那张好看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不知道或者不在乎？
“我不确定琪亚娜在哪。”沈羽涅摇头，“有很多的事情要去消化，能够确定的是，我们真的该离开这里了。”
翻身走在集装箱上，明晃晃的灯光把身影拉长，晃动着向前。华沉默不语的跟在后头，目光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一夜之间沈羽涅改变很多，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又回来了。背影看上去也不孤独，就好像有人和他手牵手的前进。
华并不觉得是重新拥有崩坏能改变了他，那会是谁？少女心里隐隐有点羡慕，那个人做到她无法做到的事情。
106.告别以及离开
当苏眠被抛下以后，心就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一夜都难以入眠。她总觉得自己唯一爱慕的人快要离开了，她让自己待在这里不做出改变，却无法控制沈羽涅的改变。
当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苏眠出现在办公室后，同事都惊讶于她这副显得憔悴的模样，有人开玩笑的问道。
“苏老师，是昨天准备教案太晚吗？怎么会熬成这样。”
苏眠愣愣的，好久她才啊了一声，没能听清同事对她的调侃。双目放空盯着电脑屏幕，昨晚的教案早已经制作好，然后就是在想令自己担忧到事情，她并不觉得那是杞人忧天。
“报告！”
清脆的声音响起，苏眠察觉到所有同事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她回过神抬头看向门口。来的人是华，俏丽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只手拽着书包的肩带，屈着膝随意的站在那。
苏眠的心因不安而开始跳动，她总觉得昨夜自己在想的事情要发生了，“进来吧。”
华走入办公室，一直来到桌前，她才用着很轻的声音说：“苏老师，我是来申请退学的，我和我哥要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很小，并不准让其余的老师知道。这也是沈羽涅特意叮嘱的，否则以她的性格自然只是走进来报告，然后什么都不顾转身离开。
苏眠愣了会，下意识的开口道：“退学？”
预想中的事情发生了，她死死的盯着华的脸，找不到半点破绽。苏眠确定这并不是和自己在开玩笑，华和沈羽涅是真的要离开。
周围不少的同事已经将目光投来，好奇她先前的反应。
“真的要退学？”就算早有预感，苏眠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她在心中同样难以接受这件事情。嘴角弯起苦涩的笑容，“符华同学，退学需要家属过来的，你哥呢？”
“我们真的要走。”对方现在的表现也都在沈羽涅的预想中，华抬手暗暗的指向门口，“所以苏老师今天请假吧，我们等会就会离开，我哥在车站，他在等你。”
苏眠没有犹豫，攥紧手心站起身，“好……”
华已经率先转身离开，苏眠的心思已经全都放在兄妹两人要离开上面，以自己有事为由让同事代替自己请假便跟出门去。华并没有走远，身子倚在墙边平静的应付几位同学，察觉身后有人走来，少女没有等她，独自走在前头。
“等等我。”苏眠连忙开口，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华，“这是沈羽涅提议的？你们两个能去做什么？”
“嗯，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吧，只有我们能做的那种。”华抿抿唇平淡的回应她，少女微转过头用着余光看向身后的女人，看着她脸上藏不住的失落，步伐慌乱。
“苏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沈羽涅？”
“啊？”苏眠回过神，不知不觉的将嘴巴张大。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的是摸自己的脸，摸到嘴角早已经向下，猛地察觉自己早已经暴露。
她有点懵，那种被当面拆穿的感觉令脸颊不受控的发红，紧要唇瓣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华边向下走边说着，“所以你不想我们离开，留在这里，沈羽涅才有可能和你在一起。只是我们真的有事情要做，所以你没机会。”
苏眠大脑空白的跟随下楼，当她听到那些话后，忍不住的说：“那以后呢，你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不会回来，苏老师你追不到他的，因为——我也喜欢他。”
华站在楼梯的尽头，阳光斜着落下把她的背影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眸子没有波澜，像是已经凝结彻底的湖泊，眼中的坚定无可动摇。苏眠有种强烈的失落感，她明白自己比不过这个女孩，从性格上就是天差地别，胆小又不坚定，所谓的喜欢只能是无法出口的暗恋。
接下来的路程她都有点记不清，当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在车站的入口。
远远的苏眠就看见那个自己无法触及的背影，少年早已经成年了，秋风把他宽大的风衣吹起，沈羽涅双手放在兜里把衣角按下去，慢慢的转过身，黑色的长发柔顺的贴着额前，遮盖眉毛，五官立体分明显得柔和，他的唇角稍弯，心情看上去不错。
沈羽涅走上前，柔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大概的事情华已经和你说了吧，抱歉，我们真的要走。还有多谢你这两年的照顾。”
苏眠感觉胸口像是被块大石头压着，堵的极慌，勉强露出笑容，“啊……其实我早预料到的，没关系。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只是可惜她那么好的成绩。”
视线移向华，少女正站在边上低垂脑袋，显然并不在乎。
苏眠说不出挽回的话，因为两人间的联系除去华以外就再没有，以前的侦探游戏已经结束，对方也不需要自己的经济援助。
她苦笑起来，“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会去处理的。你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做，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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