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bird
谈到此处，已是撕破了脸，里正放下狠话便离开了，赵杆子在原地沉默许久，起身紧了紧背上的柴火，向着家里走去。
里正能在村外拦人跟自己说这些话，看来，这事闹的挺大，让他有些慌了，虽然不知道带路接引是怎么一回事，但想想就知道是王氏手笔。
赵杆子摇了摇头，他夫妇二人再大的能耐，还能逃出这村子不成？他的心里满是悲观。
“贵人，您看，这河里的水狼越来越多了，根据里正所说，这是河神不满的信号，这连日的大雨，就是一个警告，必须早日成亲来缓和河神的怒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站在河边上，王氏向着姜寒介绍着目前的状况。
姜寒看着水里那一大群浮沉灵动的嘤嘤怪，陷入沉默。
所谓的水狼，就是水獭而已，国内在古代水獭分布是相当广泛的，品种主要为欧亚水獭和小爪水獭为主，这种水下的小家伙擅长集团作战捕捉鱼群，而且游泳能力非常强，所以被民众称为水狼，甚至有的地方会叫这东西水猴子（藏狐警觉）。
古时候水獭被认为是鱼的克星，所以水獭的肉，水獭的爪子都被认为有软化鱼骨的功效，吃鱼被鱼刺卡主就用水獭的肉或者爪子挠挠脖子，就能顺下去了，连本草纲目里都有相应记载，同时水獭的皮毛油光水滑，是做衣服的好材料，所以在后世遭到了大量的捕杀，加上栖息地的破坏，短短几十年水獭在国内的数量锐减90%，现如今已经很少得见了，只不过姜寒有点没明白，这也能跟河神扯上关系吗？
水獭数量多，说明水里很富裕啊，食物充足能够供应起如此庞大的族群，而能够养活这么多的鱼的，不用姜寒多说，大伙也应该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万物循环本身就是一个圈，所有物质都会有它的消费者将其消化掉，姜寒此刻还没从震撼里回过神来，为什么村里会张灯结彩，为什么看样子是办喜事却无人兴高采烈，为什么里正看着自己等人来此情绪那么不对，全都对上了，说老实话，所谓河神娶亲，这种事姜寒以为只会出现在绘本故事或者传说里面，没曾想居然会让自己给撞上真人版。
除了荒唐，还是荒唐，只不过是大自然的正常变化，经过一番解读居然就能够用来让一个村子迫害死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愚昧？
“所以，夫人这时候求我救妮儿，是想说...?”
“我想请求贵人，把妮儿带走”
王氏说着又要下跪。
“哎哎哎，先别忙着跪，咱们站着好好说不行吗”
这一言不合就下跪的习惯真的是让姜寒有些不会了。
“我看了，贵人您出门在外，都没有带丫鬟下人，妮儿这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干活很麻利，她可乖了，从来没让我操过心，什么活都能干的，每天只要两顿饭，不，一顿就行，我和老赵反抗不了村里的规矩，但亲生骨肉，我做母亲的，实在是做不出把孩子丢出去的事，所以，求求您，带她走吧，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
“可，如果我带着这小姑娘走了，你们要怎么办？”
姜寒对着王氏，反问道
“各位乡亲，聚在我家门前，有什么事吗？”
赵杆子看着围在自己家门前的众人，缓缓问道。
“赵杆子，你别装蒜了，你家闺女带着那贵人在村里四处招摇，就差把成了那人丫鬟这事写在脸上了，我告诉你赵杆子，别拿大伙当傻子，你想让你家闺女攀上高枝远走高飞，有没有问问我们？”
一位乡亲站了出来，指着赵杆子鼻子就开始质问。
“就是！你家闺女走了，谁来压住河神他老人家，全村可都指望她了，赵杆子你可不要害大伙”
另一位妇人开始出声应和。
“就是啊，赵杆子你看这连日的大雨，我们村可再找不出你闺女这样的八字了，你们老赵家都被方成这样了，可不要执迷不悟啊！”
“对啊对啊，赵杆子，我们全家可都等着来年春种呢，再没有收成，家里人都要饿死了，你可别害我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开始规劝起赵杆子来，个个苦口婆心，赵杆子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要我说，也别等什么黄道吉日了，河神他老人家不会在意这一天两天的，赶紧把事办了才是正经的，那贵人在这留到什么时候谁都说不好，万一半夜带人走了，我们上哪说理去？”
有人开始带起了节奏。
“就是就是，赵杆子，赶紧把你家闺女交出来！”
听到这里，村民们明显急躁起来，本身在看到妮儿跟着那贵人满地走，大伙心里就直打鼓，私底下一合计更是七上八下的心里没底，你赵杆子把闺女送出去让贵人看上了，这要是被贵人带走，那河神新娘子没了该找谁填这个坑？河神爷要是发火了，村里的大伙还能有活路吗？
所以大伙聚在这里，就是生怕有个变故，现在听着旁边的人一分析，心里越来越慌，恐惧的伴生情绪，往往是愤怒，一时间，群情激奋，甚至有胆大的，越过赵杆子就要推开赵家大门，进门去抓妮儿出来。
“都住手！再怎么说，这也是我赵家，你们如此行事，不怕与我赵家反目吗？
”
赵杆子几乎是咬着牙怒吼。
“杆子，你就把人交出去吧，我们赵家被你闺女害的还不够惨吗？”
此刻说话的，却是赵杆子那一直没有露头的大哥。
“连你也...?”
赵杆子看着自己的大哥，难以置信的回头，自己熟悉的亲人在此刻变得如此陌生，他有些无力的垂下手，似乎浑身的力气都在不断流逝。
自己的亲人，居然也是如此想的，爹曾经不是教育过他们吗？可为什么大哥能说出这种话来？
看着失去反抗的赵杆子，有几个胆大的早已按耐不住，上前劈手就要推开大门，可刚把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娇小的拳头。
拳头虽小，力道可不小，开门的壮汉被这小小的拳头砸在脸上，一个庄稼汉子竟然直接被砸飞到了半空，然后重重摔在泥地里。
激昂的群众瞬间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现场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所有人看着那个不算很高的身影，似乎还没想明白眼前的状况。
“看我干什么？我可是收了力的，按平时都是直接打死的”
M4A1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靠在门框边上，语气恶劣。
第一卷 : 第40章第三十八章：念头
“你怎么抢我的台词”
45在一边看着靠在门边的M4A1，明明是她打的人，刚要开口人前显圣，结果M4A1这一波抢先开口给她整的情绪都不连贯了。
“因为，45姐的台词很威风啊！”
“哦吼，看来有人不想好好相处啊”
两人的斗嘴并没能让目前的情况缓和半分，村民们扶起倒在地上的的倒霉蛋，看着两人的眼中三分愤怒，七分畏惧。
姜寒看着这一切，心头有些难受。
曾经，他在阅读课本，看到先烈们在当时为何不惜生命投入伟大的事业中时的原因，离不开的一句话就是，这个国家，已经病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在书本上看来的话语，终究只是一句话，就像在来明末之前，姜寒并不能理解天大饥，人相食这短短的六个字，包含了多少残酷一样，他之前同样不能懂的，这句这个国家病了的背后，有着多少无奈，多少宏愿。
村民们为什么会想着只要献祭掉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可以保证风调雨顺？是因为愚昧，他们并不知道天为什么下雨，不知道太阳为何东升西落，他们只是用着自己朴素的想法去理解这个世界，而在这期间，种种真假不一，蒙昧未开的消息，让他们的心灵，被染成了灰色。
这帮人一天书都没有读过，但是在这种荒唐的事情上，偏偏还能逻辑闭环，不能说他们的思维僵硬，影响他们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村民们为什么畏惧两位姑娘？要知道乡下的农民，一个个都是十分武德充沛的，他们为了水源，为了一小块土地的划分，会经常性的展开大规模的械斗，拿着锄头把对方砸的头破血流，他们怕打架吗？自然是不怕的，45的拳头，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真正让他们怕的，是他们背后的自己，或者说，是自己这个贵人老爷的身份，是他们彼此之间，名为阶级的厚障壁。
广大大众并没有条件去读书，因为读书人往往不事生产，家里养一个闲人是需要一定的经济条件的，哪怕那些寒门，也是有“门”这个字的，所谓寒门，可不是大伙理解中的普通老百姓，而是对比那些勋贵，那些世家，条件要差不少的小地主，小家族。
真正的普罗大众，凑够小孩去童生私塾的束脩，就已经要掏出去多年的积蓄了，而这也仅仅够他们的孩子学一学千字文，百家姓罢了。
虽然不识字，但是前年来，被改的变了样的儒家思想深入了每一个人的内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铁了心要走那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道路的话，这道厚障壁，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
明朝的情况，其实比起先烈们所处的环境来说，还要稍好一些，这时候，天朝上国的自信，还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皇明的民族认同，让每一个人能挺直胸膛，开国皇帝朱重八那曾经困苦无比的经历让他对于普通平民关照有加，这让哪怕是普通民众在面对上官的时候，顶多会畏惧，而不会像满清时期那样，膝盖一软当场下跪。
血腥的王朝更迭下，膝盖底下有白银以上贵金属的，全都被杀了个干净，剩下的，只是那些，为了活下去，做奴才也无所谓的人了。
是的，在满清眼中，八旗之下，就全是奴才，对于皇帝而言，大臣们也都是他的奴才，所以奴才们上朝需要下跪，奴才们需要向主子问安，要祝贺主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的人，至少还有个人样，这对姜寒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这个国家病了，这个念头出现在姜寒的心里，他的心头几乎当场就泛起了一种，难以明说的冲动，我比起先烈，如何？
自然不如，那些人，高瞻远瞩，才思敏捷，他们的才情在历史长河中都烨烨生辉，这才让濒临崩溃的中国，硬生生重新站了起来，但，比起他们来说，姜寒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
那就是他知道剧本。
伟人为何而伟大，他们知道这个国家病了，他们拼命用着自己的办法去拯救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念头付出一切，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也依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工作，是否是真的有意义的，自己所坚持到道路，是不是真的能够拯救国家，能够让华夏，走向人人都能吃饱穿暖，飞机不用飞两遍的太平盛世。
而他们的信念，却从未动摇，比起他们，姜寒幸运了太多太多，无数先烈用自己的生命为拯救中国这个大命题交上了自己的答卷，他们用尸骨为后来者躺出了一条血路，一条煌煌的康庄大道。
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结果，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大的一个挂了，他知道自己所坚持的一定是正确的，这样做所有人一定能够获得好日子，知道这条道路的后半段，是什么样的风采，如同对症下药，只是这样的事，姜寒认为，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我想，救救这个中国”
他脑海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消除愚昧，解放生产，在这个明末明明已经有了资本主义萌芽但却依旧停留在小农经济体系之下的国家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然而，首先，要解决掉眼下的问题。
二十分钟前，姜寒在赵家苦苦思索着破局的办法。
这些村民早已被只要献祭给河神妮儿这个小姑娘，就能换来风调雨顺的想法洗脑已深，这其实也是种花家天赋的负面buff之一，对于种田能够有帮助的想法，他们总会去尝试，而人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在这庞大的群体意识之下，哪怕姜寒站出来，说这不过是封建迷信，根本没有河神也全无效果，没有人会相信你。
那又该如何？村民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他们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他们一遍遍给自己洗脑，只要能活下去，就能有未来，就会好起来，但这种消耗他人活下去的扭曲思想，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转变的，难不成，要姜寒大开杀戒，杀出一条血路吗？
需要有个更加重量级的东西，让这些村民的热情冷却下来，让他们知道再继续下去一定会有严重的后果。
看着苦思冥想的姜寒，王氏有些忐忑：“贵人...”
“你想到好主意了吗？”
45开口问道。
“还差一点”
“不行，我们就带着这一家离开此处吧，那些村民们也拦不住我们，我会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M4A1想出了一个点子。
“你说带人走就带人走，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意见啊？”
姜寒对此并不支持，他之前在小河沟村就体会到了民众对于土地的眷恋之情，无论如何，自己的土地，是无法割舍的，让他们背井离乡，实在太难。
也不知道小河沟村的那些村民们怎么样了，那些骑兵们应该都被自己引开了吧.....
等等，姜寒脑海里灵光一闪。
“怎么了，有主意了？”
看着姜寒的表情，45淡淡询问
“没错，”
姜寒咧开嘴，微微一笑，“我们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第一卷 : 第41章第三十九章：谁还不能装个神仙了
“用魔法来打败魔法...的意思是？”
M4A1有些没明白，旁边的王氏更是一脸懵。
“当然是要用神仙，来打败神仙”
“你搁这搁这呢搁这！”
45翻了个白眼，对于姜寒这种废话连篇的行为表示不屑。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M4A1点头表示赞同。
“哎呀，这还不好理解吗？来来来，附耳过来，我给你们细细道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画面转回到现在，尽管被M4A1和45的身份吓住，场面有些僵持，但是民众激昂的情绪依然没有半点冷却，她们坚持不了太久，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试探，这份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就会彻底撕开面具，展现出狰狞的一面。
到了那时，场面可就不太好收拾了。
姜寒盘算了一下，差不多也该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各位乡亲，你们好”
当他出现在村民们眼前的时候，瞬间引爆了场上的情绪。
“这位贵人，俺们知道您心善，但是您行行好，给我们大伙留条活路吧”
“是啊是啊，贵人老爷，您要找丫鬟多的是，可是妮儿要是没了，我们全村都活不成了啊”
“老爷，您就把妮儿交给我们吧”
“老爷，您就交给我们吧！”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哀求着，也有人想要上前，但被45一个眼神吓退，只能隔空叫喊。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姜寒伸出手，做了个虚空下压的动作，不知为何，他淡然的态度，让在场村民的情绪，莫名的冷静了下来，求饶声逐渐变小，到默不可闻，大家都静静的看着姜寒，看他如何表演。
“乡亲们，各位来到此处，恐怕就是为了，我准备收赵氏之女，赵妮儿为徒一事，对吧”
姜寒笑眯眯的开口。
“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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