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有什么事等我吃过午饭再说。”
女人凑到姬重山身边，眼眸里有些担忧，“老公，他们是……”
“姬家的小辈。”一回答起女人的话，姬重山的声音又立刻变得无比温柔，女人迟疑了一会儿，看向面前的两人，面带笑容，“吃过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来吃点？”
姬折枝摇头，“吃过了。”
“那快进来坐，有什么事慢慢说嘛。”女人牵着姬折枝的手，把她和林澄迎了进来。
254 一样的路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林澄本想着他和姬折枝是来寻仇揍人的，但此刻坐在别人家里，女主人为两人倒上了热茶，姬重山在厨房里忙活，客厅里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坐在桌上写着作业。
挺温馨的画面。
姬重山很快做好了饭，一家三口坐在了餐桌上，女人又试图招呼着姬折枝和林澄一起吃一点，姬折枝没说话，林澄委婉拒绝了，两人只好坐在沙发上默默等待，等他们吃完了饭，女人收拾起碗筷，招呼着小孩回房间里写作业，客厅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姬重山毫不掩饰自己眸子里的不耐烦。
“拿剑影石。”
“你的剑术天赋确实不错，但还不够火候，再练几年吧。什么时候能赢了我，剑影石自然是你的东西，我就在这座城市，哪也不会去。”
“不是我来找你取。”姬折枝把目光望向林澄，“是他。”
姬重山斜视他一眼，“你是？”
林澄一把手搂住姬折枝肩膀，姬折枝的身躯陡然僵硬了片刻，接着林澄便开口道，“她是我妻子，所以……我来找你要剑影石。”
姬重山眉梢一皱，片刻后自然看到了林澄脖颈上垂挂的双鱼佩，但他的眼眸难免透出几分不屑，“你懂姬家剑法？”
“比你懂一点。”
……扮猪吃虎是很无聊的事情，所以林澄很诚实。
“没完没了了一个个的……”姬重山站起了身，“这是今年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别再派人来烦我了，真要论剑，把你爹喊来，看看他这么多年有没有长进。”
………………………………
姬重山去厨房里和他的妻子报备了一声，接着便领着林澄和姬折枝下楼了，楼下停着他的车，姬折枝和林澄坐在了后座，姬重山默默开车，一言不发，林澄凑到姬折枝耳边，“一会儿要怎么打？”
“不打死就行。”
“成。”林澄轻轻点了头。
姬重山将车开到了城外的一片森林里，森林里有一片湖，上一次他和姬折枝论剑就在此处，姬重山先扫视了林澄一眼，说道，“你的气息要比这个小丫头还弱上不少，那我便降到与你相同的力量，你只有一次机会，我不会要你性命，输了，便别再前来纠缠。”
林澄总觉得有哪里稍稍有些不对劲，他多嘴问了一句，“姬折枝……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和姬家已经断了联系，不再是姬家人，但若真要算辈分，她是我侄女。”
“你上次下手对她也太重了些。”林澄皱起眉梢。
但听见这话，姬重山却只是笑了笑，“上回我也将能量降到了与她相同的程度，前面十招她都已输给了我，却非要分个胜负，那便只好让她长长记性，刀剑无眼，在姬家这些都不过只是常事而已，我们小时练剑受的比这严重的多了去，姬家可没有一点苦都吃不了的瓷娃娃，再说了，她娘亲是世外桃源的医仙，她出来行走，身上必然带着一颗涅槃丹，但凡有一口气，怎么都死不了。”
姬重山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却多少透出几分怨气来。
“涅槃丹是什么？”林澄好奇问道。
“是我娘亲炼制出来的丹药，用世外桃源里种植的特殊药材制作的，虽然没有活死人肉白骨那么夸张，但也相差不多，能治愈世间绝大多数的疾病与伤势，我身上带了两颗。”姬折枝为林澄默默解释道。
“那可是她娘亲那一脉的宝贝，就那么几颗，当年我怎么求都没肯给我，赫，就算我和他爹是亲兄弟，仍旧不肯开半点情面。”姬重山的声音变得很冷淡，似乎仍旧对当年的事情满怀怨气。
“我娘说过，姬家有姬家的规矩，如果当年那颗涅槃丹是你要用，那自然会交给你，可你是要把涅槃丹给外人使用，即便是我娘愿意，整个姬家也不愿意。”
“她愿意嫁给我，却仍旧不是你们眼中的姬家人！”
姬折枝却只是淡然回答，“规矩就是规矩。”
她看到了林澄眼眸里的好奇，所以平静为林澄解释到，“二十年前，他在外界遇到了现在的妻子，但他的妻子身子骨很差，永远无法生育，所以即便是那个女子愿意嫁给他，随着他回到世外桃源，但姬家也不愿意接受……外人的身份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个女子无法为他留下子嗣。”
姬折枝说的都是事实，姬重山看了林澄一眼，“你应该也不姓姬吧？”
“我叫林澄。”
“去过姬家了没？”
“正准备去。”
“等去到了你就明白了，姬家是个多么腐朽愚蠢的家族。”姬重山丝毫不掩饰眸子里的不屑与怨念，但姬折枝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
“二叔，我爹总说你蠢，脑袋只有一根筋。”姬折枝这句话有些突然，可姬重山却并不生气，“你爹说的确实没错，所以就算我剑术在他之上，坐家主位置的仍旧是他。”
姬折枝缄默不言，似乎是不想再多说，她往后退了几步，看了一眼林澄，“交给你了。”
她取出了她的佩剑。
折枝不是她的佩剑，她的佩剑名曰幽雪，也是在姬家排的上号的兵器，上面纂刻着炼金符文，剑身通体雪白，林澄接过了她的佩剑，拔剑出鞘，将其紧握在手中。
姬重山也自知多说无益，取出了当年他从姬家离开时候，带走的原本属于他的兵器，重山。
那是姬家的锻造师在他十六岁那年为他锻造的，他曾是姬家最出色的天才，却因为一个女人愤然离开姬家，姬家上下为此无不痛心疾首，恨其不争。
姬折枝是天才，姬重山也是，并且他比姬折枝多努力了二十年。
二十年的光阴，足够改变太多太多东西。
林澄握紧手中的剑，当剑锋来到他脖颈前的那一刻，他往后稍稍挪了一寸，避躲开划来的剑锋，锋利的剑气却仿佛要刺破他的皮肤，顷刻间他的眼眸难得认真了几分。
勉强算是值得认真一点的对手。
………………………………
姬重山眼眸从最初的满不在乎，在交战的一分钟后，即刻也变得尤其认真起来。
当认真起来的时刻，他便收起了所有的轻蔑，也收敛了先前的所有怨念，眼中便只剩下了面前的林澄，与他手中的剑，两人的剑锋在空中相触，双剑触碰出火花连连，清脆的响声震动山林间的群鸟。
林澄其实颇有几分意外。
姬重山对于能量调动的理解，也近乎到达了宛若呼吸般自然的程度，所以林澄便没法依靠力量汇聚于一点的特殊性来赢他，那最后比的自然是剑术。
两人的身躯从湖边的山林，一直落到平静湖面，以能量支撑着两人不坠落湖底，但在湖面之上论剑，与在地面又是截然不同的姿态，从剑身溢散出的能量引动湖水波涛涌起，剑身触碰的火花近乎要跳入林澄的眼睛。
“好剑法。”姬重山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赞叹。
“你也不赖。”林澄回应道。
两人使用的都不是剑谱上一板一眼的净水剑法，而是经过各自改良的净水剑法，招式增添了许多变化，又必须在剑锋交触时候不停变招拆招，姬重山从起初的轻蔑到凝重，此刻已然开始小心试探，但无论他如何出剑，剑招总能被林澄拆解，而林澄的剑越来越快，他依靠本能的拆解却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想知道剑影石里有什么吗？”姬重山忽然问他。
“挺想见识见识的。”
“那丫头就是因为这一招受伤的，出剑便不可收手，你小心。”
“好。”
刹那间，林澄感知到面前的姬重山，似乎身边的空气冥冥之中有了些许莫名的变化，他启动命运的拆解能力，试图了解这种变化的源头。
仿佛此刻的姬重山与这片湖融为一体，原本波涛汹涌的湖面变得无比平静，而他似乎成为了天地间的一部分，这周遭一切的能量都任他驱使。
当能量在他的剑锋凝结，林澄忽然明白了。
剑影石上的第十一式，重要的已经不再是剑招，而是让能量核心通过特殊的方式，与天地间的能量沟通，短时间内掌握这片天地的一切，尽管他的能量点数确切只固定在了十万，但此刻，剑锋的能量却远远不止，方圆十里的能量在此刻被抽空，一切都只为这一剑。
可在他出剑的刹那，林澄忽然轻声低语了一句。
“原来路都是一样的啊。”
他握住了手中的幽雪，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在此刻停滞，他已经不需要再分析第十一式了，因为此刻熟悉感已经涌上心头，通体雪白的幽雪剑此刻忽然变得愈发明亮起来。
那是浓厚到近乎实质的能量，是方圆百里内的能量。
当姬重山的眼眸里出现错愕的那一瞬间，他的剑还未斩出，幽雪已经捅穿了他的小腹，当他试图出现的那一刹那，林澄已经将剑拔出，从他小腹涌出的血迹落入湖中，而雪白剑身则无半点血迹沾染。
“你……怎么会……？”
“几十年前不经意悟到过，但那时候是和深渊里的空间能量共振，在这个世界还没试过，但要简单不少。”
林澄这一剑使用的是这片天地的能量，所以那道能量此刻还停留在姬重山的身体里，正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故此他已无力再支撑自己悬浮于湖面，就算他解开能量点数在10w的封印，伤势仍旧在，他跌落如湖中。
林澄闪身到他身边，拽住他的手把他拖到湖边，但此刻姬重山只能躺在地面，所有心神都用于压制体内混乱狂暴的能量，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255 我开玩笑的
胜负已分。
林澄低头看了一眼，姬重山此刻并没有站立起的力气。
姬折枝来到了姬重山面前，低下头，轻声说，“二叔，东西该还给我了。”
“在家里放着，一会儿随我回去，我会取给你。”姬重山缓缓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他伸出手捂住小腹，能量已经开始修补他的伤势，林澄用命运看了一眼，他的能量点数是三十五万。
林澄一直都不是特别看重能量点数，这其实真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还是对能量的运用，但如果姬重山一开始就直接使用所有能量点数，那他要赢确实会麻烦些。
虽然最后也不会输就是了。
“这家伙还没入姬家吧？"
“没有。”姬折枝淡然回答，“但他迟早会是姬家人，合乎规矩。”
“你和你爹一样一肚子坏水。”尽管姬重山此刻脸色有些苍白，但他却笑了笑，努力站起身，“走吧。”
“休息片刻。”姬折枝淡淡说道。
“这点伤不算什么。”
“你老婆看到会担心。”
“说的也是。”姬重山又一屁股坐下来。
他将目光看向了林澄，忽然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啊……我和你老爹在二十岁前，无论怎么努力都未曾领悟的第十一式，却被一个不属于姬家的年轻人自己悟了出来。”
姬折枝的眸子仍旧冷淡，她淡淡说着，“二叔，你是真的不懂吗？”
“不懂什么？”
“二十年前，你逃离姬家的时候，来拦你的是我爹，你赢了他，才得以逃之夭夭。”姬折枝淡淡望着他，“你离开以后，我爹成为了家主。”
“我爹成为家主以后，过去那些森严家规被渐渐软化，长老们一个个退隐，不再掌权，所以你才能在外面逍遥，不被姬家长老追捕。”
“六年后，我爹亲自来找你要回剑影石，以一颗涅槃丹为赌注与你论剑，再次输给了你，你用涅槃丹治好了你妻子，有了孩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
“二叔，你是不是忘记了，在姬家，实力不足便难以服众，你知道那为何没有长老来追捕你吗？”
姬重山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眸里只剩下不解。
“第十一式，我爹十八岁那年就领悟了，正因为如此长老们才合乎规矩的给了他更多的特权，但你从来都不知道，当年你们一起去的外界，按理来说，家主之位本该是你，我爹从来都对家主之位不感兴趣。可你离开后，如果我爹不做家主……这些年，你不会在外界过的这么轻松。”
“我爹从来不想当什么别人眼中的天才，能力越大就意味着要担负的责任越多，所以你们小时候出风头的机会，他都给了你，可谁想到后来你又执意要离开，姬家的大梁总要有人来担，是我爹替你把一切都善后了，那颗涅槃丹，也是我爹找我娘要来的，他要来的理由是在异兽林里受了伤，所以合乎家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年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式，是你太莽撞才闹成现在这样，那些长老看着你和我爹长大，其实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是你非要大闹祖宗祠堂，让一切都无法收场。”
姬折枝看着脸上出现些许错愕的姬重山，转过头，淡然道，“我出来的时候，我爹让我给你带句话，过几天就是我的比武招亲，你该回姬家看看了，那些老家伙都已经变得好老了，不再像那些年那么顽固，到时候在祖宗祠堂好好认个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离开时候，他在树下埋了两坛好酒，二十年，也该到开封的时候了。”
………………………………
“不对啊？”林澄回过味来了。
“哪里不对？”姬折枝回转过头，看向他。
“你最开始不是跟我说你是去杀他的吗？”
“是的，他违反了姬家家规，规矩上来说，我是去杀他的。”
林澄好像有点想明白了，“但说是这么说，其实就是切磋切磋顺便带带话是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是这样。”
“那你的伤……”
“本来也不算严重，在纠结要不要吃涅槃丹，刚好你喂我喝了药，省下一颗，这颗送你。”姬折枝取出一个木盒，盒子里是一颗白玉一般的药丸。
林澄幽幽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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