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蚍蜉之影
所以，谢明确实想借着这次机会给老长官“正名”。
魏彦吾擎着烟袋锅子，眼神多少有些复杂……回想起十几年前的龙门，再看看现在的龙门，付出得到了回报自然是好事，他当初以静待皇位之身悍然放弃一切来到这里，为的也肯定不是所谓的名声和荣誉。
可如果像现在这样，名声和荣誉在追逐着自己呢？
“……谢明。”
“长官？”
“你真想……愧煞老夫吗？”
谢明一呆，连忙矢口否认。
然而魏彦吾却只是摆摆手，示意无所谓。
“罢了，近卫局如今是你在管理，若真对龙门有益，便是浪费一些也无妨，只记得……别太过头。”
……
重霄与阿斯卡纶的战斗，不止对贫民窟的普通龙门市民造成了影响，对反恐行动也造成了影响，而且还是相当恶劣的那一种。
起初听到这种分析时，他还嗤之以鼻，认为林雨霞纯粹就是找话呲哒自己，但在对方强忍着怒气，将前后缘由耐心地解释清楚后，重霄不禁傻了眼。
简单来说，就是重霄的表现吓到了潜入龙门的萨卡兹间谍，所以他们现在的活动不再集中于贫民窟和感染区，而是以降低效率为代价“扩散”到了龙门各区。
“……我不服，凭什么说这是我造成的？”
“因为只有老师你闹出过那么大的动静。”
“我是为了给菲亚梅塔出气！”
“那这支反恐部队也是给魏总督出气的咯？”
真要比牙尖嘴利的话，除非重霄彻底抛开脸面，否则就算是给林雨霞提鞋也不配！
经过企鹅物流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东奔西跑，以及林雨霞自己翻来覆去各种分析的结果，萨卡兹间谍确实选择了化整为零的战术，而且不再纠结于贫民窟和感染区，开始将手伸向其他的地块了。
如果反恐部队的目的真就是反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那也就罢了，可实际上重霄最初的目的只是要威慑卡兹戴尔，以雷霆手段向萨卡兹人表明龙门不惯着他们的态度。
结合间谍们的行动模式改变来看，眼下的这种情况就像是要写一封义正言辞的声讨，结果写成了名副其实的战书。
反恐部队的指挥室中，雷德抱着逆刃刀靠在一边神游天外，而菲亚梅塔则是看着理屈词穷的重霄，似乎很想帮他辩解些什么。
此时的菲亚梅塔，心中无疑抱有着相当程度的感激，毕竟几天前重霄的冲动就是为了自己，但她也知道从大局来看林雨霞才是对的。
龙门近卫局的实力很强，却还远不足以和结束了内战的卡兹戴尔对抗……反恐部队在暗中一个个收拾掉间谍，这没什么，明面上双方都过得去，可直接搞出人尽皆知的阵仗，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打脸了。
如果那位摄政王是个肚量狭小的家伙，那么直接命大军开赴龙门来个超级下马威也说不定。
至于被打的“间谍”其实是反对摄政王的一派……这只是小事，况且真相从来都不在政治家的考量范围中。
“那个……林，或许……这也不全是重霄的错。”
“当然不全是他的错，错就错在龙门没本事跟萨卡兹人来硬的，不然削他几个间谍怎么了？打进卡兹戴尔夺了他摄政王的鸟位也不是不行！”
说完，林雨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昂首挺胸拧眉立目，一副霸气绝伦的样子。
重霄目瞪狗呆、菲亚梅塔瞠目结舌、雷德哑口无言。
林雨霞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其实不然，一个人从知书达理到口出狂言的转变，可能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最常见的肯定是……加班。
要知道，林雨霞本就有那么点工作狂人的嫌疑，在处理某件事情时不达目标绝不会休息的那种，自从被重霄拉进反恐部队后负责统管全局，其需要的脑力和精力本就是几人中最多的，更何况是和萨卡兹间谍们斗智斗勇。
她现在的情况就好比被领导拽着连加了一个礼拜班的社畜，还没有倒休和奖金，突然蹦出几句“狂言”那也实属正常。
因为甲板精神濒临极限的社畜想刀了甲方奇怪么？一点也不奇怪啊……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不过事已至此小霞你也别太着急上火。”
重霄讨好般得拱着手说道：“这样，先去好好休息一天，咱们回头再考虑怎么夺摄政王鸟位的事。”
“那怎么行？还有很多间谍正在外边……”
“没事啦，林，你不是说过他们简直就像无头苍蝇嘛，放他们瞎晃两天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对对对，是这样！”
同样反应过来的菲亚梅塔和雷德也加入到了劝导的队伍中，三人好说歹说，这才让顶着一对黑眼圈的林雨霞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而在她离开指挥室后，三人面面相觑了半天，谁也不知道该说啥。
“……重霄你罪大恶极。”
“为毛！？”
“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办起事来一根筋，结果你非要把她拽进来。”
“啧……那雷德你要能多派上点用场我还用把小霞找来？”
“喂喂喂，近卫局还有那么多能人，非要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移民出生入死？”
“你所谓的普普通通，指的是在扬斯克镇连砍几十条人命对不？”
“重霄！！！”
龙有逆鳞，触之者怒。
雷德已经在龙门生活了一年多，并渐渐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和目标，所以他现在最不愿提起的，就是在扬斯克镇的经历。
而重霄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只好尴尬地耸耸肩，“抱歉……我可能也有点太烦躁了。”
“冷静一点，你们两个都是。”
眼见情况不对，菲亚梅塔连忙当起了和事佬，“雷德，你也去休息吧，明天暂停追查，自由活动。”
没人对她的“自作主张”有意见，这些天来的确绷得有点太紧了，反恐部队需要适当的放松。
很快，雷德也消失在了指挥室里。
重霄忽然长出了口气，随后有些颓丧地坐了下来。
和林雨霞需要承受的“压力”不同，他烦躁的原因，其实是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阿斯卡纶已经在医院里休养了好几天，在这期间重霄不止一次去找她，或是送水果或是送营养品，还厚着脸皮以阿斯卡纶的双手不方便为借口，要喂饭给她吃，或是帮她上厕所……说实话，要不是心志足够坚韧，思想足够成熟，萨卡兹刺客绝对要拼着小命不要也得跟他玉石俱焚。
重霄死皮赖脸的原因自然也不是因为阿斯卡纶漂亮……呃，或者说不只是，而是他想从对方那里多探听一些摄政王特雷西斯的情报。
结果事实证明意义不大：阿斯卡纶虽然是特雷西斯的学生，但由于支持王女特蕾西娅，很久之前就与老师分道扬镳了。
所以，重霄的“骚扰”没能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除了让阿斯卡纶现在一看到他就会紧张得捂住胸口……
不过他还是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王女特蕾西娅遇刺后并没有“失踪”，其尸体也已经由凯尔希和阿斯卡纶亲手埋葬。
这意味着蕾娅原本八九不离十的身份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而且从萨卡兹间谍那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也无法确定告诉阿斯卡纶会不会横生枝节。
如果蕾娅不是特蕾西娅，反而是出卖了她的人会怎么样？阿斯卡纶会饶了她？
重霄不敢冒这个险……他费尽办法把死去的蕾娅救活，可不想看着她被阿斯卡纶杀掉，或是被特雷西斯掳走。
“看起来，大家的状态都有点差。”
“是啊……可能的确是我太自大了，以为单凭几个人就能处理好萨卡兹的事。”
“我们能，重霄，只是我们需要时间。”
菲亚梅塔也是个要强的人，这使得她反而成为了队伍里最支持重霄的成员。
不得不说，这种把事情搞砸了以后还能有人毫不犹豫支持自己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好到重霄有种把黎博利女孩抱进怀里狠狠亲两口的冲动。
当然，真这么干的话恐怕第二天拉特兰的转轮铳骑士就会堵自己家门口。
“谢啦，菲娅！”
“……随你吧。”
已经在称呼问题上纠正过重霄无数遍的菲亚梅塔，现在也只能屈服了。
而且在经历了与阿斯卡纶差距明显的战斗后，她也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向重霄学习……学习怎么跟强大的萨卡兹个体战斗。
……
感染区，救助机构。
任他外面洪水滔天，这里仍是一片乐园。
在和蕾娅渐渐熟悉起来后，奥德丽夫人惊讶地发现，这位萨卡兹女性不仅和传闻中凶残暴虐的萨卡兹人完全相反，还有着相当丰富的学识和阅历……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在提及这些时所展现出的价值观导向，让奥德丽夫人越来越相信，她会是一个优秀的教育者。
于是，在征得了蕾娅的同意后，奥德丽夫人开始让她随堂旁听，学习如何与孩子们交流，如何引导他们的注意力，如何将正确的知识传授给他们。
就这样，一天接着一天，虽然蕾娅的“学习”速度不是那么块，进步却是实打实的。
奥德丽夫人相信最多过上一个月，自己就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事了。
然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是今日突然到访的重霄在听完这些后的反应……
“……是么？”
他面无表情地咕哝了一句，双眼始终都在盯着给孩子们上兴趣课的蕾娅。
所谓兴趣，不外乎就是折纸、画画和下简单的游戏棋这些，以蕾娅现在掌握的教学能力，想要给孩子们上正式的文化课还需要一些时间。
“重霄，你好像很疲惫……”
“不是疲惫，是……”
他顿了一下，“是心累。”
心累？
奥德丽夫人不是很能理解，印象中的重霄警官从来都不是个心事特别多的人。
“我得和蕾娅单独谈谈，奥德丽夫人……”
“呃？哦，我明白了，请稍等一下。”
仅仅半分钟后，小孩子们便高兴地跟着奥德丽夫人到院子里去做游戏了，而本来也想跟出去的蕾娅却被重霄拦了下来。
她并不紧张，只是有些好奇。
重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眼神扫过散落在活动室地毯上的故事书……
“你刚才……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嗯，据说是古代莱塔尼亚流传的糖果别墅的故事。”
蕾娅的语气和神态还是那么轻轻柔柔，仿佛永远不会生气一般……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性格，却总有种难于言语的违和感。
“那……我也有个故事想说给你听听，蕾娅。”
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重霄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很久很以前，有一个年轻的女战士，她渴望拯救自己饱受侵略的祖国，因此勇敢地拿起武器进行反抗。”
“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她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坚定，她深信自己可以拯救祖国，并为此付出一切代价，而跟随在她身边的伙伴也越来越多，直到被那个国家的人们称为六英雄。”
“人们将强大的女战士称为女武神，并希望她能够统治整个国家，她也的确愿意肩负这项重担，可敌人们并不允许国家被统一，于是又集结了起了规模庞大的军队，又一次掀起了新的战争。”
“但这场战争很快就结束了，而且没有胜利者，也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六英雄中也只有女武神和她的哥哥活了下来，却也都对真相绝口不提。”
“人们只知道从那之后，女武神变成了‘女神’，她的哥哥也不再支持她……甚至反目成仇，直至死亡终结这种仇恨。”
重霄面无表情地看着蕾娅，“你听过这个故事么，蕾娅？”
萨卡兹少女此时的情绪很复杂，明显是在纠结着什么脸上还能看到哀伤、迷茫和一丝丝的恐惧，身躯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然而，她依然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
“嗯……没关系，听过这故事的人本就不多，而能把它写进书里的就更少了。”
“写进书里？”
“对，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书。”
片刻的沉默后，重霄忽然抬起手伸向了蕾娅的脑袋。
“重霄？”
“别紧张，放轻松点，这应该能让你好受一些。”
话音刚落，接触到那柔软发丝的手掌上便绽放出微弱的金色光芒，而蕾娅的表情也变得舒缓了许多，渐渐闭上了双眼。
自从被捡回龙门以来，这是重霄第一次对别人发动灵能最恐怖的效果：他要检查蕾娅的灵魂。
真不知道一辈子研修此道的赦罪师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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