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蚍蜉之影
这已经是重霄离开龙门的第五天，按照在印阳城打听到的信息，他原本应该在上午就抵达姜齐城补充物资的，结果却发现两个轮胎直接罢工了。
幸运的是另外两个看上去还凑合，而这种车型足够宽大的后备箱是可以放下两个备胎的。
重霄的汽修水平只能算一般般，换胎这种比较基础的工作也只是跟着星熊搞过一次，因此足足忙活了一个小时才解决。
而这也只是保证他能挨到姜齐城，到时肯定还得找专门的汽修厂检查彻底检查一遍。
姜齐是一座规模很小的移动都市，总计就只有八个地块，比起龙门的十几个差很多，但要说自然环境的话，那绝对能把龙门按在脚底下摩擦……
依山傍水的秀丽景色在大炎的西北部并不多见，不过得益于印阳城逐渐发展为沃野千里的粮仓，土木天师们也重视起了周围的自然保护。
为了避免大量农作物的种植造成的环境破坏，大炎早在数十年前就派遣过无数的人才来到这片土地上植树造林、规划水系、放养动物，久而久之竟然真的营造出了一方山清水秀。
姜齐之名，便是当年第一位向真龙天子提出此事的官员名字……作为纪念，因他的设想而诞生并渐渐发展起来的移动都市，便被以此命名，以作纪念。
印阳城之所以能发展为供养大炎的粮仓，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它所在的地区很少遭受天灾的侵袭，而相距不远的姜齐城亦是如此。
所以别看它同样是移动都市，但实际上可能连续几年都不会移动。
当重霄开着车驶入姜齐城的登陆通道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天气好歹变得凉爽了一些，也让他一路开过来时的烦躁削减了不少。
这次出来没有得到近卫局的经费支持，不过《尚蜀剑侠传》的票房抽成相当可观，重霄手头反倒阔绰很多。
在姜齐的街道上随便找了家看得过去的汽修厂，直接把车开进去吩咐好后，他就拎着行李走出来，在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间。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肯定要在这里过夜了。
姜齐的菜系比较古怪，口感和味道中既有大炎西北的浓重，也有南方比较青睐的鲜味，大概和本地的水源和作物有关系，也说不上好吃还是难吃。
因为换胎没顾得上吃午饭的重霄很早就结束了晚餐，眼见时间还早，他便想着出去转转。
但正如之前所说，姜齐城的规模很小，主要的街道就那么几条，只用了一个多小时，重霄便回到了出发时的地方。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细节：姜齐的居民似乎都不怎么过夜生活，这还不到八点，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就已经很少了，两侧的店铺也有一多半都关上了门。
这和龙门形成了鲜明对比……要知道重霄可不止一次去查过半夜一两点还无比喧闹的非法场所，正经的肯定更多。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回酒店睡大觉时，却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撞击声，以及随后响起的喊声。
有人发生了车祸正在呼救？
身为警察，可不能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于是重霄便迅速跑了过去。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真正需要帮忙的并不是呼救的那个人。
只见一辆冒着烟的车正翻倒在路边，副驾驶上的菲林女人血流如注，而一名黎博利少女正努力把她从车里拉出来……至于司机的位置看不清楚，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来帮你！”
重霄连忙上前，和黎博利少女一起把女人拽了出来。
她的伤势看着吓人，实际上倒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因此在吩咐少女给她临时止血后，重霄便将目光转向了翻倒的车辆。
司机就在里面，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血流得不算多但却是在脑袋上……
这要是普通人的话，怕是很难在严重变形且翻倒的车里把司机拽出来，但对重霄来说不在话下。
只需一手将车辆轻轻抬起，一手拉住司机的衣服拖动就行了。
但当重霄扶着司机转过身时，却发现黎博利少女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根本就没有对受伤的女人做任何事。
“我不是让你给她止血吗？”
“可……可这里没有绷带和止血喷剂……”
少女有些慌张，也有些委屈，让重霄很是无语。
从她能说出这两样东西来看无疑是了解过基础急救知识的，但也仅仅只是了解过，根本没有应用到实际中的能力。
换句话说就是类似于书呆子的存在……
重霄自然不可能为这点事生气，在吩咐她拨打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后，便从司机的衣服上撕下了布条，将女人负伤的胳膊上端紧紧绑好，又依样画葫芦给腹部的伤口做了临时包扎。
与此同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车祸，也跑过来帮忙。
姜齐的急救人员很快就抵达了现场，但不知为何警察却迟迟没来，让重霄暗自皱眉。
他本想留在这和警察说明情况，却被黎博利少女请求一起到医院去帮忙救治两名伤者。
医院有急诊的医生和护士在，你叫我去干啥？
重霄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少女希冀的表情，心还是软了下来，便跟着上了救护车。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姜齐城的夜间完全没有堵车的迹象，估计是一对夫妻的伤员也都被及时送进了急诊室，看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等在外面的重霄则和那名黎博利少女聊了起来。
“难怪……你只上过几节基础急救的课。”
“真的很不好意思，重霄先生。”
“嗯？干嘛突然道歉，你能主动帮忙救人就很不容易了，总不能谁都是行走在外的医生。”
“可是重霄先生你……就能处理得很好的样子……”
“我可是个警察。”
看得出来，这个叫谷宁宁的年轻妹子不仅名字好听，心地也善良得有些过分，居然只是因为自己没能施以急救便感到惭愧。
在闲聊中重霄得知她是本地人，比起陈晖洁她们要小一两岁，是个标准的大学萌新。
至于车祸应该就是单纯的意外……司机因为擦到了护栏猛打方向，车速也有些快，结果就造成了这场悲剧……
幸运的是两人的伤都不算特别重，仅仅半个小时，急症室的医生便走了出来，笑着让重霄和谷宁宁放下心。
“那真是太好了……对了，他们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丈夫因为撞到了脑袋有些不太清醒，妻子失血状况还算良好，能正常交流。”
能正常交流，就证明重霄和谷宁宁没必要留在这了。
不过由于在替女伤者包扎伤口时蹭到了一些血，重霄现在亟需洗个澡换身衣服。
“那……就请到我家里去吧，重霄先生，我家离这里很近。”
虽然谷宁宁肯定是出于善意和好心，但年轻的她显然没意识到邀请一个成年男性回家意味着什么。
因此重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张口就要说些什么。
结果女孩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明白，自己想多了……
“我长辈都在家，他们肯定会乐意帮重霄先生这个忙的。”
“好吧，麻烦你了，谷小姐。”
考虑到身上的确不太好受，而沾着血迹一路回去怕是也容易惹上麻烦，重霄便同意了谷宁宁的提议。
这女孩一身常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形象却依旧很和谐……排除是衣品超然和颜值逆天的可能性，那么家境应该不错，借用下卫生间可能不会太介意。
可事实证明，重霄完全想错了。
谷宁宁的家境根本不是不错，而是相当不错！
靠近市中心单独的庭院、精心打理的观景植物、以及座落于其中的大屋别墅，比起陈府也就是规模小了那么一点，让重霄眼角有些抽搐。
现在看来，自己反倒是小觑谷宁宁了，这丫居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但既然已经走过来，直接跑路似乎不太礼貌……看着正在和对讲机说着什么的谷宁宁，重霄有些后悔。
大户人家往往都意味着事多，对他这个陌生人肯定也会有点看法，还不如直接“满身是血”地走回去呢，反正姜齐的夜生活基本没有，走在大街上也没什么人会注意观察自己。
“好了，我们进去吧，重霄先生。”
“唔……”
一路上，重霄半点欣赏景观的想法也没有，只打算稍稍清理一下就赶紧离开。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很快就在别墅前看到了一位“熟人”。
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他其实只是见过那人几面，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句，且在那之后就从未联系过，别说是朋友，就连对方还记得自己都摸不准。
很显然，重霄又想多了。
“……好了，宁宁。”
上了年纪的老者抬起手，打断了女孩的描述。
随后，他看着重霄，脸上露出了稍显怪异的神情。
“真没想到，重霄警官你居然会到姜齐来……”
曾经的大理寺卿谷镜同，如是说。
……
早在两年前的登基大典过后，大理寺卿谷镜同便辞去职务，告老还乡回到了姜齐。
他并非对新天子嬴镇有意见，也不是真的老到了无法胜任职务的程度，只是单纯无法接受某些事情而已。
就比如嬴镇临时启用重霄的决定，在谷镜同看来便不是一位明君的所作所为……然而之后的事实证明，他错了。
人生阅历足够丰富的谷镜同自然不会因此对重霄有什么看法，但他知道自己和新天子截然不同的行事理念注定会产生冲突，而大理寺又是相当重要的职能部门，主动辞职告老还乡大概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老家又一次看到重霄，而且还是自己孙女领回来的……
“当年神都的一句不妥，重霄可怨恨过老朽我？”
“这是说的哪里话……谷大人身居要职，自然知道让陌生人插手神都凶案的风险。”
提起当年的惨案，重霄不由想到了煌星岚，或者准确来说是煌……
这两年中煌曾经寄过两次信给他，说在凯尔希的介绍下，自己在维多利亚找到了治疗矿石病的机构，便暂时在那里安了家，打算先住上一阵子。
但具体的治疗状况，两封信中都是只字未提，因此重霄一度怀疑她是真的找到了，还是编的假话安慰自己。
至于凯尔希，或许是因为身处卡兹戴尔的内战，根本没空给重霄写信……不过根据最新消息，那边传来的动静好像越来越小了，有可能是内战已接近尾声。
就在这时，乖巧懂事的谷宁宁端着茶水来到了书房，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换上了居家服的女孩着实让人眼前一亮，但不知为何，谷镜同对这个孙女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只是点点头表示她可以出去了。
“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告知老朽，重霄此行到姜齐来是为了……”
“只是路过，只是路过……我打算去北边的玉门。”
“玉门？”
谷镜同微微一怔，神色变得有些严肃，“重霄不是龙门的督察？又何必要去相隔千里的玉门？”
“这个……就不太方便了。”
重霄眼神微动，似笑非笑地说到。
半辈子都在神都官场混的谷镜同，肯定不缺眼力，因此在看到重霄的这种反应后便果断拉开了话题。
他的儿子和儿媳都在姜齐本地生活工作，是分属市政厅的不同部门，而谷宁宁是长孙女，下面还有一个十岁的弟弟和八岁的妹妹。
和上次在神都与重霄见面时不太一样，现在的谷镜同显得更加苍老，却也多出了几分慈祥。
很难说这是其“本来面目”，还是刻意在重霄面前演出来的……毕竟重霄和天子嬴镇是朋友，完全值得拉拢。
为了确认，重霄主动提起谷宁宁，还对她的善良大加赞赏。
然而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谷镜同却露出了一丝……愁容？
“不瞒重霄，这也正是老朽所担心的。”
“担心？谷大人言重了，心地善良本就是人……”
“不，老朽并非此意。”
谷镜同摇了摇头。
他似乎有些不太想说这方面的事，但最终还是开了口：“宁宁她……就是因为太过善良，总想着参加救援组织，去拯救天灾的受害者，这让老夫如何能不担心？”
这……好像的确有点危险啊。
长期和感染者接触的重霄，曾从他们口中听到过很多关于天灾的描述，也清楚救援组织需要承担的风险。
容易感染矿石病的高危环境暂且不谈，因为遭遇天灾袭击精神失常或源石技艺失控的可是大有人在，他们对于救援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隐患。
看着唉声叹气的谷镜同，重霄有点后悔提起这事了。
于是，他只好再次扯开话题。
“对了，谷大人，我刚才和谷小姐在车祸现场，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警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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