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蚍蜉之影
“总得有人站出来做些什么。”
赫拉格的话回荡在骑士的脑海中，让那曾经朦胧一片的思绪变得清晰，就像是清爽的风吹散乌云一般。
玛嘉烈突然发现，自己曾视若珍宝的骑士锦标赛冠军，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对于这些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同时，又饱受他人恶意的感染者来说，谁是冠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站起身来，双眼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背后仿佛也出现了挥动的光翼。
“抱歉，重霄，我可能……要爽约了。”
“……啊？”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重霄，直接傻在了椅子上。
明明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怎么这姑娘像是忽然大彻大悟了一样？
而且谁大彻大悟时身上会发光啊？给这龙场悟道呢？
但就在这时，一名像是诊所保安模样的人走过来，神色严肃地看了看两人。
“这里禁止来访者动用源石技艺。”
……
雷德这一觉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虽然午觉本来不宜过长，但要知道，他可是连夜从扬斯克镇赶到了切尔诺伯格，马不停蹄地来到阿撒兹勒诊所后，又不明不白地和重霄打了一架。
是以无论体能还是精神，消耗都十分严重……按理来说，他应该直接睡到天黑的。
用力地眨眨双眼，缓解了酸涩和肿胀的感觉后，雷德便起身下床穿好了衣服。
或者准确来说，不是下床，而是离开刚刚躺了半天的破旧沙发。
阿撒兹勒诊所是无法被公开的存在，主要钻研的又是感染者的矿石病，基本不可能有什么额外收入，要不是鲍里斯侯爵和某些贵族需要这里流通的情报，因而给予了一些资助的话，那么即便是赫拉格将军的威望也不足以凭空支撑其运转。
所以他让雷德上来休息的房间，其实就是暂时提供给感染者或家属的临时场所。
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精神变得清醒一些后，雷德便下了楼，准备启程返回扬斯克镇……纠察队想必很快就会再去找麻烦，届时他这个护卫员肯定得在场。
但还没等走出诊所，他就看到了让自己十分不爽的一幕：
那个叫重霄的厉害家伙，竟然进了赫拉格将军的办公室。
这个混蛋万一要是对将军大人不利该怎么办？
也难怪雷德会这么想，重霄和玛嘉烈偷偷溜进诊所的行为像极了图谋不轨的反派，至于真正需要帮助的闪灵和丽兹……很可惜，他并没有看到。
于是，雷德便小心翼翼地溜到了门外，打算偷听一下里面的动静，只要重霄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就立刻冲进去帮助将军大人。
然而他根本就没料到自己会听见什么……
“首先更正一下自我介绍，将军，我不是什么游客，我是龙门的高级督察重霄。”
“高级督察？”
赫拉格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以他的经历而言，这个身份前面加上区区二字也不为过，“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个身份？”
“龙门从两年前起发生过一系列案件……”
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意思，重霄直接道出了自己来切尔诺伯格的意图。
毫无疑问，这是十分冒险的行为……他并不清楚赫拉格的过去和背景，也不知道这位将军对龙门是什么态度。
最差的状况，甚至有可能是被认定为大炎的间谍，直接被切尔诺伯格当局逮捕。
但从玛嘉烈那里得知赫拉格说过的话后，重霄便决定开门见山地和他谈一谈……一个能为感染者做到这种程度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阴险卑鄙的小人，即便他自己也是感染者。
此外，如果那些潜入龙门的感染者真的都和阿撒兹勒有关系，那这也算是找到了“当事人”，直接对质并无不可。
而在重霄说完后，赫拉格只是坐在那里，摆着碇司令同款姿势，半天没有出声。
直到良久之后……
“你是说……你们抓到的感染者都……”
“神志不清，是的，而且他们的源石技艺明显都存在强行增幅的迹象，甚至是不论死活的那种。”
赫拉格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他微微低下头闭上双眼，嘴唇抿在一起，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悲痛。
“他们都只是……阴谋家的牺牲品。”
“我也这样认为，但问题是阴谋谁是谁？或者是……谁们？”
“很多人。”
赫拉格的回答让重霄双眉一扬。
“你不了解乌萨斯，你也不会明白乌萨斯的贵族们，是怎么看待你们龙门的。”
“这……我也做过一些功课，可能对贵国的某些人来说，制造冲突挑起战争是……”
“不，不是某些人，是这个国家本身，至少现在是。”
在重霄惊愕的眼神中，赫拉格直接粉碎了他想要继续调查下去的动力，“既然那些感染者能说出阿撒兹勒这个名字，就说明他们曾来过这里，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选择了前往龙门，和你们为敌……难道你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重霄沉吟片刻，随后猛然睁大双眼。
“将军你的意思是……”
“或许在你们大炎，读书经商搞学术都可以成为贵族，但乌萨斯不一样，没有钱的人想要成为贵族，唯一的办法就是军功，哪怕是现在。”
哪怕是现在。
已经有十余年没有爆发过战争，社会状况也依然一塌糊涂的现在……
换句话说，那些潜入龙门的感染者并不是受到了谁的胁迫，也并非遭到了欺骗，而是他们本身就愿意这样做。
重霄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已经亲政多年的乌萨斯新皇始终都没能改变这个国家的局势。
想要除掉渴望着战争的老派贵族并不困难，但想要改变人民心底用战争和掠夺换取财富和荣誉的理念，那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谢了，将军。”
重霄苦笑了一声，“我可能是自作聪明了。”
“不，你是一位很负责任的警察，只是现在的乌萨斯还无法……改变。”
“那倒也未必，至少你们现在学会了用炸药开矿，而不是派感染者去做这些。”
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袭击龙门的“真凶”后，重霄的心态也变得轻松一些……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不算是坏事。
引发冲突挑起战争这种事，如果是几个阴谋家策划的话，那无疑会防不胜防，但如果是因为乌萨斯的国民特点，那反倒会上升为常态化现象，除非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否则很可能就只会停留在“小打小闹”上。
此时的重霄，自然不可能预见到五年后，自己脚下这座移动都市的核心地块，会以自杀式的冲锋撞向龙门……
然而这句开玩笑的话，却让赫拉格有些摸不着头脑。
“炸药开矿？你在哪听来的消息？”
他会有此一问并不奇怪，切尔诺伯格作为新兴的工业大城，早在十年前就勘探过周围的矿物资源，应该不会再有需要爆破才能开采的大型矿脉才对。
“呃……这个嘛，是我偷听的。”
重霄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去过库斯克子爵住的地方，本来是想调查一下，结果听到他说什么要在扬斯克镇爆破山体啥的。”
此言一出，赫拉格的脸色顿时一变，而办公室的门也突然被人撞开！
“你说什么！？”
雷德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双手用力拽住重霄的衣领，语气堪称惊恐地问道：“他们要在扬斯克镇爆破山体！？”
第73章 再见面，娜塔莉娅
重霄并不相信巧合，但也必须得承认，很多时候巧合更资格作为“主角”。
扬斯克镇诞生的时间比切尔诺伯格还要早一些……因为在那之前，鲍里斯侯爵派出的勘探队伍就已确定了方圆几十公里内的矿脉位置。
而确定了矿脉的位置后，当权者便会利用各种手段促使矿民迁居，搬到矿脉所在的地方去。
正如赫拉格所说，在乌萨斯还未能彻底改变之前，平民想要迈向更高的阶层，除了军功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渠道，因此在面对等同于军功的矿民开拓时，很多人都是不会犹豫的。
只是当他们勤勤恳恳地在矿脉附近生活工作了数年，为移动都市提供赖以发展的大量矿石后才会发现，这只是一场骗局。
大炎历史上推行过的屯田制大抵如此，但可别忘了，屯田的农夫和士兵尚且不必担心矿石病，而被乌萨斯的贵族们骗去当矿民的人们，最终的结局很可能是变成感染者，然后被纠察队抓起来带去北方的劳役矿场。
这便是为何扬斯克镇的居民只有那么多，这便是乌萨斯……一个让重霄放弃调查下去的国家。
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
应该说扬斯克镇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它有着一个还算宜居的环境，山体充当着保护性的屏障，足以抵挡寒风的侵袭和小型天灾。
那如果，山体被爆破掉呢？
只是偷听到部分对话的重霄自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对于从小在扬斯克镇长大的雷德来说，那险峻的山壁就是镇民们的保护神，不容有失。
“嗯……道理我都懂，但你就这么傻乎乎地往回赶，是嫌自己体力太充沛？”
“少啰嗦！给我让开！”
话音未落，雷德便再次冲向了守在门口的重霄，然而结果也和前几次一样，被对方轻轻松松放倒在地。
他的源石技艺全赖武器才能发挥效果，赤手空拳的话战斗力比起普通的乌萨斯士兵强不到哪里去，又怎么可能在重霄手上占便宜。
“等等，雷德，他说的对。”
眼见暴躁小伙儿还是不死心，赫拉格便也帮起了腔，“你现在的样子就算能及时赶回去也是添乱。”
老将军的话无疑要比重霄有用的多，因此即便再怎么咬牙切齿，雷德也只能停了下来。
“我该……怎么办？那些家伙可能已经准备对镇子出手了！”
“第一，冷静下来，第二，我和你一起去你的镇子。”
“你！？”
雷德震惊地看着重霄，“你去干什么！？这和你有……”
“确实没关系，但既然知道了，就总不能放着不管。”
说完，重霄沉吟片刻，随后转头看向了赫拉格，“将军，这事的关键还在您身上。”
“我？你是说……”
“这应该是库斯克子爵的私人行动，如果你能联系到切尔诺伯格当局，让他们有所行动的话，才能彻底拯救扬斯克镇，否则单凭我们两个……”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乌萨斯的贵族和平民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只靠重霄和雷德的话，就算能解决这次的阴谋，库斯克子爵肯定还会策划别的事情，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捅给切尔诺伯格当局。
以鲍里斯侯爵为首的市政机关大多都是新贵族的支持者，要比老派贵族们更重视平民的生命，想来不可能会接受这种竭泽而渔的开矿方式……
赫拉格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这倒是没问题，但重霄督察……切记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我会的。”
给了老将军一个可靠的微笑后，重霄便转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跟上，小子。”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凭你打不过我！”
……
由于事情比较紧急，重霄只和玛嘉烈打了个简单的招呼说自己得出去一两天，随后便和雷德一起离开了诊所。
前往扬斯克镇需要半天到一天的时间，这取决于是驾驶驮车还是越野小巴，而很不幸的是，后者一天只有两班，晚上的那一班要等到入夜时才会出发。
雷德依旧有些反感重霄，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靠对方得到了消息，更是主动提出了要帮忙，所以在情绪稳定下来后的态度就变好了许多。
“或许……我们可以去贸易站，找商队租一辆车。”
“好主意，你有钱吗？”
雷德号沉默。
他只不过是一个来切尔诺伯格送信的乡下青年小伙儿，越野小巴的票钱都是卡马洛夫镇长给的，又哪来的钱找商队租车？
至于重霄……人家本来就是好心帮忙的，更没有理由让人掏钱了。
但奇怪的是，重霄看上去似乎胸有成竹。
雷德稍微想了一下，接着开口问道：“那个……你是不是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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