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低维叙述者
哪怕其最为重视的游戏中超越了眼前男人，也只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封号小惩，到头来，甚至还多得了多一日的假期。
一年一度，这已是莫大的恩惠；塞西莉亚并不是不知足的人，天命圣女的位置带给她殊荣与权力，自然也要被其约束一定的自由——这是公平的；
而基于此，奥托能给她额外的愉悦，这种旁人全无的偏心，足以令过去还是少女的她欣喜若狂。
那是一段安稳的青春，让人珍惜，沉溺，甚至，痴妄永恒。
对啊，是痴妄。
是永恒。
“你啊你，”奥托回了个不带负面情绪的白眼，“还是欠调教呢。”
金发男子和塞西莉亚一样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
他知道，他比谁都知道，越是遥远的，越是虚幻；越是虚幻，越像美好；而最后，越是美好的，就越是怀念。
奥托清楚着她所思所想，也执掌着。
阿波卡利斯从不光明，这是从文明起始时，这个家族就拥有的天赋。
“阴谋诡计——这是瓦解破坏时才会去使用的方法，”
男子扶着塞西莉亚来到之前思考的地方，打开门——此时丽塔已经离开，
“我们不必这么做。以天命的体量，和世界蛇进行任何形式的对抗，都是在浪费天命的资源。”
当然，是在凯文这种战力回归之前。
【终焉】之下【救世】无敌，这可是在五万年前就众所周知的事情。
如若凯文在此时回归世界蛇，并且恢复实力，现在整个现文明战力捆在一起，都不够这老家伙打的。
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削他一波……只是就算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让凯文只剩丝血，人家也能花式吊打现文明……
金发男子思绪飞转，将塞西莉亚扶到沙发上，
“小塞西莉亚，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东西，世界蛇能够自行解决吧？”
奥托提问，然后回答似的摇摇头，
“那世界蛇就不能叫做世界蛇了，就该叫做天命蛇。它们根本做不到，在拥有足够多信徒的同时保证所有人的忠诚。”
“为什么？”塞西莉亚面露疑惑，圣青色的大眼睛眨啊眨。
“人都是有私心的，”
奥托坐在原本的位置上，耐心地解释道，
“我口中的私心，包括‘活下去’这种最朴素的欲望，也包括‘实现自我价值’这种看似无私的存在。而宗教本身，在最初的阶段肯定会在‘私心’方面，下足文章。”
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从虚空万藏的空间里拿出马克杯和奶粉。
“说到底，在人类的一生中，‘心’会引导着大部分时间，任何种类的文字、公式、法则、信仰、教条都做不到‘心’所能做到的。再崇高的宗教信仰若不能循‘心’，让人的自我被满足，那么——他们必将衰亡。”
“可是，总会有人，是因为信仰而活下来的呢。”
塞西莉亚定定地看着奥托，轻声说道。
她温柔如水的眸子里似乎藏了太多的情绪，又好像将所有的念想都化作了一种纯粹的虔信。
“……当然，我们不能低估一切对于伟大的尊崇；”
奥托的手停了一下，又很快继续，轻轻搅拌着马克杯中的牛奶，
“只可惜，尽管有许多信仰，然而对大多数人来说，它只是支配我们的各种本能——是啊，私心，本能！”
男子赞叹似地说了一句，接着平静道，
“无我信仰是极少的，塞西莉亚。凡人尊崇的那位圣子走上十字架时，他虔诚的门徒亦将其否认；卡莲在走上绞刑架时，除我无人为她奔走。”
“说到深处，整个现实、整个自然、信仰本身，对人而言都只有【自我】。也就是说，不管教会的信仰有多么崇高，总有人拥有私心；而存在私心，就会存在背叛。”
他将牛奶递给塞西莉亚，女子愣了一下，不自信地接过，低下头。
“小塞西莉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不必急着回答。”
……这是在询问我？
塞西莉亚有点不适应地皱了一下眉，没有立刻说话。她并不痴傻，主教大人的意思，女子几乎在瞬间就清楚了——但也不清楚。
她清楚的，是男子话语本身的含义；不清楚的，是他话语背后的含义——这的确很拗口，但也不难理解：
简单地说，就是现在的奥托话太多了。
当然塞西莉亚绝没有嫌弃的意思。她很喜欢耳边有声音的氛围，会让她感到生命的鲜活——等等，主教大人给她梳头时那种静谧她好像也很喜欢……
好吧，她承认，无论是有声还是无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主教大人陪在她身边。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现在的主教会陈述如此之多，会把奥托·阿波卡利斯的思虑全部都摊开，近乎真挚地摆在她面前？
很久以前，主教大人当然也让她去思考，去理解，去分析——但并不会像今天这样语气坦诚，言述详细，认真得她都有点受宠若惊。
过去那样简洁凝练，应该说是引领，是教导，是教会她如何去看待这个世界，是助力她成长。
这并不是她塞西莉亚的专利，身为领袖，天命之主，奥托对每一个极具潜力的女武神都会这般对待；
但是……但是像现在这样，为她泡好牛奶，将自己一点一点在她面前剖析，所有的行为与思考都摆在她面前让她理解共情，这又是……
只有互相亲近的人，才会这样详细地倾诉吧？
白发女子搅了搅泡好的牛奶，将发丝撩到后稍，在手臂掠过眉睫时迅速一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奥托。
只见金发男子正微笑注视，翠色的眸子一如过去般神秘，却装着一个小小的她。
塞西莉亚心跳小小地加速了一下。
兄长大人这么做，是在向她展示他的内心世界吗？
是在允许她去走近他，去深入了解他吗？
第四十七章 天命所归
“怎么样，塞西莉亚？有头绪了么？”
奥托看到白发女子抬起头，询问道。
塞西莉亚纷乱的思绪收敛，美眸故作镇定从容。她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回答道：
“嗯，我个人认为，主教您的意思是：一个宗教组织之所以能被人接受得到扩张，其本质是去满足人之【自我】的需要；世界蛇只要是一个世界级组织，只要没有强大到不需要人数去维持其运转，那么，就一定会有并非虔诚的信徒，就一定能从内部解决。”
“因此，世界蛇现在的问题并不会因赎回那两位人质而解决，甚至与她们毫无干系；您，只是诱使那位先生将‘赎人’和‘世界蛇的未来’两个‘现实’交杂在了一起，来获得一份没有代价的利益？”
“我真高兴你能理解，塞西莉亚，”奥托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真诚，“当集体步入宏伟，【纯粹】就不复存在，【信仰】就更只是一种托词、借口，一种许多本能发挥作用的幕布——对于某些本能遮羞、蒙蔽的布料。”
诚然，世界蛇有灰蛇这种化身万千的机械体，有羽兔这样一人撑起半个圣痕计划的理型。
但渡鸦这种给钱办事到最后都两头下注的雇佣兵、胡狼这种干啥啥不行害人第一名的伪科学家、陈天武这种究极二五仔兼舔狗，这些存在都能当上高级干部的组织，其内部体系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除非灰蛇真的靠自己一个机械体运转整个世界蛇——但那样正如奥托所说，他会很高兴自己的对手降级成一个个傀儡。
五百年的时光，足以让现文明人智巅峰的天命主教将身外化身的技术研究到尽头。
灰蛇说到底也只是个机械体，擅长于执行而非创造——这从他还招募了胡狼就可以看出。
因而，无论世界蛇扭曲盘旋成什么样子，只要凯文呆在量子之海，只要苏不出须弥芥子，它就是任由奥托·阿波卡利斯蒸炒煎炸于指掌的一盘佳肴。
“事实上，当天命真要对这个缺少了至高神明的组织有所图谋的话，该思考的，就是如何尽量完整地将其吞并。”
奥托继续说道，
“它起始于宗教，现在也只能困顿于宗教。”
“浮动的人心将无法撑起庞大的蛇躯，当天命释放出征服的信号时，我们将逐步接受一个华美壮观的文明。”
“起始于崇高的理想，湮灭于卑劣的欲望，过去的天命如此，现在的逆熵如此，未来的世界蛇，也将会如此。”
金发男子似笑非笑地感叹了一句，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翠色的眸子平静深邃：
“醉心科技的，天命能提供更多的资源；
贪图利益的，天命能给予更高的权力；
期盼实现自我价值的，天命能完美容纳世界蛇的救世方案，并且给出更多。”
“天命可以是世界蛇的上位选择。”
“只要我们愿意扩张，那么无须阴谋诡计，他们大部分人就会被自我驱使着，将庞大而脆弱的组织打包售卖。渡鸦和胡狼的交还，不过是麻痹灰蛇，让他认为天命将放下武力冲突。”
“但那样的话——您又何必将她们放走？”塞西莉亚还是有点不明白，“再怎么样——那两位也是世界蛇的重要人物吧？多少削弱世界蛇一点，不更好么？”
“我需要用羽渡尘，来将你操纵吗？”
奥托耸耸肩，
“显然——对我来说，这是没必要的——我相信，用不着羽渡尘，我就可以对塞西莉亚施以全身心的信任；”
“世界蛇也是如此，得到了他们所珍藏的第二、第三神之键，以及黄泉之杖后，世界蛇已是完全构不成威胁；我没必要强行入主——只要他们的尊主不现人间，那么我，那么天命，就能对这个可自动运作的组织，生杀予夺。”
“天命可以暂缓对世界蛇的吞噬，等待一个能毫不费力吃干抹净的机会——这个机会，我自能把握。”
白发女子听到以自己举例时先是一怔，听完内容时，美眸都溢满心间的甜蜜。
“塞西莉亚?沙尼亚特，定不负主教所言。”
女子在沙发上弯腰躬身，行礼道。
“我相信着，”奥托点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相较而言。
塞西莉亚甜甜一笑，身形靠向了男子许多。
“所以啊，我们无须背负主动出击的名声，”
奥托站起身，将之前丽塔端来、已经喝完的奶茶丢进垃圾桶，
“天命可以是正义的。我们用不着对其他的救世组织做什么手脚——只要他们不将爪子伸向天命的领域。”
“他们有价值的部分迟早会投入天命的怀抱，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他挽了挽衣袖，露出银色的十字架。
“此即，天命所归。”
……
“是啊，天命所归，”
一个黑色的虚影飘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沉睡的男子，
“真是一个命运般的巧合，你居然出现会在这里——这让我的想法，可以更加顺利得以实施。”
“千算万算，你终究还是漏了一点——我们是同盟关系呢，”
TA的声音柔软，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残忍，
“你要是能无需我解决问题，那同盟，就不复存在了啊……”
“誓约破裂后，盟友就是最大的敌人——我可不想这样。”
虚影缓缓靠近了床头，落在男子身边。
“人类中曾经记载，弱者抽刀，挥向更弱者——”
TA仿佛自嘲似地言语，却没有半点难堪的神情，
“呵，一旦接受了自己的软弱，那我就是无敌的。”
虚影从阴暗中伸出手来，隔空点在男子的额头，
“是啊，我无法将你治疗，可——那又有什么必要呢？”
TA笑着抬头，但其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在昏迷。
——又或者，她看向的存在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你我之间的战争，天下只是棋子，人间不过舞台。”
光芒在男子的脑际环绕，一时间，连他脸上的皱纹都似乎平复了。
“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但是你的潜能……足以，打乱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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