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风汐
伊爱尔颤抖又害怕的道歉，让整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都暂且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她让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不管是这里的装饰还是桌上的红茶，亦或者是摆在那里的《素冰列阵》。
但一切又和以前不一样——
这里没有希斯特姆家庭院那样巨大的花园，也没有在希斯特姆家那样精致的红茶，桌上的书已经是翻过了无数次的模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已经不再是……
“没事。只是重新翻阅这本书，会让我想起，我以前竟然还能做到这些事情。”
威尔低下头，手扶在了轮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沉重的墨镜面对着那本书，但似乎并没有将“视点”对齐，他的视线像是从书上绕过一样。
“有时候，让一个失去了很多的人更加伤感的事情，并不是反复强调他现在做不到什么，而是……”
习惯性地，威尔抬起头，虽然墨镜下，他的眼睛是不可能和伊爱尔对视的，却还是看向了伊爱尔。
用一种像是审视她的表情看着她。
停顿，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他开口——
“告诉他，他曾经可以如此轻松地做到什么。”
“……！”
或许是这段话过于有分量，伊爱尔睁大眼睛之后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张开嘴，却连道歉也说不出口——或许是觉得这样不够有分量。
“……再好好想想吧，这里有些热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段话的威尔，转过了轮椅，朝着屋子里缓缓地转动着走过去。
看着威尔做出这样的逃离她的动作，伊爱尔愣在了原地，尾巴翘了起来，她想要追上去帮忙推一下。
但是——
却没有迈出那一步。
因为她有些害怕，威尔刚刚好像真的很难过也真的很生气。
不过……
她漫长的人生中，似乎经常在该迈的时候没能迈出那一步，却在不该迈的时候总是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当然，对于威尔本人来说，他倒是没有那么多情绪。
他只是想给伊爱尔一点时间静静，让她别总是惦记着在花园里看书，在花园里听他讲故事，在花园里被他耍来耍去的这些过去了。
拜托，一起出门打炎龙不香吗。
那可是你一直想要杀掉的小火龙。
一起组队去找卡弗，给他脑门狠狠一拳不香吗。
那可是把你拐过来当了十几年的超恶家主。
但伊爱尔总想着他少年的时候，总想着她还是女仆，甚至总想着她还是那只狗。
在“威尔本人都选择离开”的花园里，她再多站一会儿，或许会发现她……
也该离开了吧？
不过，这个行为稍微发生了一点意外。
轮椅在小花园的草地上慢慢动着，威尔凭借着记忆想要回到屋子里。
实际上伊爱尔的花园并不大，基本上只需要转身再推动一下轮椅就能到。
所以，一向做好风险评估再行动的威尔，自己也没意识到意外正在朝着他过来——
一点其实威尔决定出演“一个行动力被砍到几乎没有的盲人”就必定会发生的意外，只是伊爱尔在照料人上过分精细，所以他这段时间里过得和健全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咔。
轮椅的轮子卡在了进屋向下的门槛上——威尔从来没有真的见过这间屋子是什么样的。
实际上，这间屋子进屋面对的是进入地下室的楼梯，旁边才是客厅，至少在这个时候，门槛还救了他一下。
可惜的是……
他毕竟不是真的残疾，如果是真的盲人，在不确定环境是怎样甚至有坠落风险的时候，肯定不会向前。
在寻常人的思维惯性下，他只觉得或许是自己不够用力，而狠狠把轮椅往前推——
在这个用力的瞬间，轮椅向前推，带着惯性，像倾倒垃圾一样，把他从椅子上给倒了出去。
他甚至疑惑了一下，自己明明是在一楼，为什么会“起飞”而且向下的重力把他狠狠往下拉。
在他失重感加重的时候，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一片黑暗之中，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虽然不知道有多深但是摔下去应该是真受伤而且挺疼的。
如果他没有给自己加这么多看起来更加脆弱，更加什么都做不了的限制，或许不至于摔成这样吧。
不过，他能够以这样的身份伪装却还一点伤都没有……
其实靠的还是伊爱尔吧？
但是……
在即将触及地面的一瞬间，威尔好像感觉到了……
冻结的气息。
让他在一瞬间想起来的，自己曾经被关进地下室之前，在希斯特姆家山后的树林里，感觉到的冻结的气息——
像是要把所有她所能看见的事物冻结一样。
拥有着和那个时候一样，一只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在某一个瞬间，睁开了她的眼睛，从可爱的狗狗的皮囊里走出。
她拥有着将一切控制，一切如寒冰一样冻结的力量。
不管是人类，是魔物，是环境，甚至是——
时间？
“……少爷？！”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威尔感觉到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下一秒，原本应该触及到坚硬的地面，摔个粉身碎骨的严重的他，只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倒在了软乎乎的“肉垫”上。
稍等一下……
软乎乎的……肉垫？
他没有摘掉墨镜，不过以本身地下室的光照条件来看，他估计也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况。
所以，他的手稍微捏了一下。
嗯……
非常熟悉的触感，相比起莉娅的要更丰满，但是相比起特蕾雅的挺拔却又略显得q弹可爱一些。
再往上摸一摸……
柔软的小脸，以及毛茸茸的耳朵。摸伊爱尔的耳朵永远不会腻味
“嘶……有……有点疼……”
伊爱尔的声音从他的身下传来。
“少爷你没事吧——对不起，好像从来都……都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地方进门先遇到的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慌张，好像要哭了一样，甚至赶快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我……我应该没事？”
威尔稍微愣了一下。
他确实摔进了屋子里。
从屋子外面……
摔进来……
但是……
为什么？
本该在外面的伊爱尔，从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下，成为了他缓冲的肉垫呢？
第四百零八章 素冰列阵的终极（3k）
“真的？真的没事吗？可是……可是少爷看起来好像、好像在哭？”
“我……哭了？”
连威尔都没有意识到，他往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确实摸到了“水滴”，但他也清楚这水滴并不是“眼泪”。
应该是他冒出的冷汗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旁边滑落，因为戴着墨镜，在这个环境下灯光又比较微弱，才被伊爱尔给误认为成了“眼泪”。
在刚刚从黑暗中坠落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一方面，来源于他一不小心玩脱了而导致的意外。
他并不喜欢意外，虽然现在可以接受了，但还是更想要一个悉数掌控在自己手上的场面。
另一方面……
来源于他刚刚从环境中，感觉到的，或许是属于伊爱尔的一种熟悉的“寒意”。
和他几个月前，在希斯特姆家被伊爱尔绑回地下室之前感觉到的寒意极为相似。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感觉到彻骨的恐惧，更接近于“什么都做不到的绝望”，“曾经信任的事情被打破”的恐惧……
“这应该是……少爷的泪水吧，这样说起来，伊爱尔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少爷流泪。”
伊爱尔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用大拇指擦拭。
然后，威尔听见了伊爱尔嘴里舔舐甚至**了一下，仿佛在品尝他汗珠的声音。
“好像有些……咸过头了？”
“眼泪的话，当然是咸的。还有啊，你不要这样，擦掉了之后还要舔一下，这样岂不是非常不干净。”
威尔叹了口气，他在想，既然伊爱尔都已经用舌头品尝了，还是不要告诉她到底是什么比较好。
虽然，眼泪和汗水的味道，成分相似，但还是有些差别吧……？
“唔……那那那那那糟糕了！”
“什么糟糕了？”
“少爷明明是很坚强的！不管怎么摔倒都不会哭的，都、都疼得掉眼泪的话就就就……就证明……”
“我觉得我应该真的没事……”
紧接着……
他感觉到软软的，又极为灵活的舌头，在他的左脸上轻轻舔了一下。
伊爱尔以前确实偶尔用舌头舔一舔他，尤其是在为他疗伤的时候，总是很喜欢这个动作。
“这样，会让少爷好一些吗？毕竟伊爱尔曾经听少爷说过，伊爱尔的口水可以疗伤这件事。”
“……你呀。即使是这样也应该对症下药，对着伤口舔不是吗？”
“那……”威尔感觉到伊爱尔的手好像在他的衣领上抓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那少爷哪里受伤了？这样真的可以治疗吗？”
“好吧，骗你的啦。那是汗水。”
“是……是汗水？！”
“被、被吓出的冷汗。毕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好像往不知道多深的深渊里摔了下去……”
威尔还是选择诚实地说出来。毕竟比起“因为受了重伤而疼得掉眼泪”，“因为害怕而吓出了一声冷汗”总不至于让伊爱尔过分担惊受怕。
“原来如此……？”
威尔感觉伊爱尔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把他往她的身体上抱了上去。
她用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声音开口——
“不要害怕了哦，没事的，没事的。”
还顺便拍了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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