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1065章

　　“好快！”

　　“我与雅学姐只是去天台看烟火了而已。”他义正辞严地强调，没承想，纱英闻言后只是搔了搔头，纳闷似的反问：

　　“不然还能干嘛？春泷又想在校园里做那种糟糕的事情了吗？”

　　“……？”

　　可恶，被她摆了一道。

　　忍不住暗自腹诽好哥们时，凛然的音色蓦然在耳畔响起。

　　“‘又’？”

　　“嗳，雅学姐，你大可不必对连自己都不清楚说了什么的纱英做阅读理解。”

　　尽管他往常会跟对方分享自己和女孩子们的日常，就好比一天三餐，但是……总不能荤素不忌吧？

　　幸亏温柔的大姐姐十分宽容、并未追究计较，得以蒙混过关后，让人伤脑筋的糟糕话题终于告一段落——

　　“啊，星陵面包！可以给我吃嘛？！谢谢！”

　　紧随其后是完全在预料之中的景象。

　　发现雅学姐那袋面包的瞬间，纱英顿时眼前一亮，照旧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先用准备接受赠予的立场问对方还要不要，教人毫无抵抗余地。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沦落街头、流浪为生，那么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挨饿，唯独她不会。

　　所幸不等当事人开口表明态度，一旁的野上同学便轻车熟路地把挚友拽了回去。

　　“真是的，你要想吃再给你买，这样太丢人了……”

　　这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家长抑或长姐一样，总觉得非常微妙。

　　慢一拍反应过来的雅学姐摆了摆手，说着“纱英同学想吃也没关系，正好我一个人解决不了。”这般客套话递出星陵面包。

　　趁野上同学迟疑的空档，纱英逃脱束缚阻拦、迫不及待伸手去拿，结果——

　　继长姐之后是妈妈……是真田，她抿起唇角、噙着伤脑筋的苦笑再度拦下了麦色少女。

　　她掠过纱英投去的不满目光，扭头望向这边的雅学姐，然后用柔和的语气提醒说：

　　“学姐最后一次吃星陵面包，还是珍惜一点比较好喔。”

　　后者欲言又止，但她仿佛提前猜到什么一般，接着补充说道：“以在校生而非毕业生的身份。”

　　大概是这个理由好巧不巧涉及了身份差别的缘故，简单的劝告却意外顺利。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雅学姐在放弃赠予面包的打算后、明显还有着自己的主意。

　　既然如此，她轻轻垂下眼帘、若无其事地说了起来。

　　“就由大家共同分着吃掉这袋面包吧。”

　　“好耶！”纱英立刻兴高采烈地欢呼。“面包五个角，而我们凑巧有五个人，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大家有说有笑的光景委实有够美好，不过……要是可以把他算进去就更好了。

　　春泷傻眼地叹了口气，旋即假装不以为意、语气轻快地开玩笑询问提醒：

　　“我说，不觉得凑巧少了个人吗？”

第六百八十二章--交付的心与落幕的烟火

　　在听见他——星川春泷的问题后，热络讨论的女孩子们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像是忽然意识到某件重要的事情般、接二连三地别开了脸蛋或眼神。

　　等等，原来刚才那不是开玩笑吗？

　　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未免也太过分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恍若倏尔发现拆封猫条、不自觉扬起尾巴的猫猫一样，四方用左拳砸了下右手，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

　　“到时候不如——”

　　“当然不会漏掉春泷学弟……”

　　雅学姐几乎是与前者同一时间开口，以至于令其讲到一半便忘词似的卡了壳。

　　相比起三年级大姐姐的成熟沉稳，四方明显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难得强势占据了话语权的雅学姐双手捧起星陵面包，指尖轻轻按在中间部分、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这里……我们的‘心’就交给你了。”

　　不知不觉中，让人感到有点难以启齿的微妙气氛弥漫开来。距离清冷的话音落下约莫三秒钟后，回过神的四方“唔——”地鼓起半边脸蛋，小声咕呶着发牢骚抱怨：

　　“这分明是咱先准备说的台词……”

　　一旁的野上同学侧目瞥向挚友，挑起眉头、投去狐疑的眼神：

　　“真的？”

　　“怎、怎么啦？不行吗？”这么说着，四方顿了顿，突然改换为努力逞强却稍显心虚的语气：“顶多是有那么一点点区别而已。”

　　可惜无论如何，当事人梗着脖子辩解的模样，瞧上去委实没什么可信度。

　　总之，关于唯一一袋星陵面包的分配方式很快就有了结果——

　　归根结蒂这是雅学姐的面包，其余人等也没资格指手画脚……除了纱英以外。

　　抛开纱英不谈自然并非她有资格提意见，而是她压根没那个自觉。

　　“你的零食和美味料理就是我的，我的零食和美味料理还是我的，天下一切美食都归我日向纱英所有！”

　　——感觉她是会发表这种恐怖言论的可怕存在。

　　说回正题，大家果断略过了麦色少女提出的“应该考虑一下面包本身的意见。”这般主张，敲定了五角由五名女孩子分，中间留给他星川春泷的结论。

　　只不过……

　　打算开始分面包前，他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湿巾已然在天台上用完。所幸真田赶在纱英动手前拿出了她的常备湿巾，供大家轮流使用。

　　在场的众人里，似乎仅限他跟真田会配置这些以备不时之需的“讲究”物件——察觉到这一点后，关于彼此差异的话题便顺势成为了闲聊的主旋律。

　　他们一面七嘴八舌地交流着往常不怎么起眼的生活习惯，一面掰扯分享原本瞧上去份量十足、如今却感觉小得可怜的星陵面包。

　　正用包装袋捧着边缘仿佛被狗狗啃过一般的面包残躯时，无比活泼的音色蓦然在耳畔响起。

　　“唔姆唔姆，是卡仕达酱的填馅，好棒！”

　　虽说总觉得不管是什么馅料纱英都会叫好称赞，但是经她这么一嚷嚷，无意中也会随之产生对食物的期待、感受到享用甜点的欢欣雀跃。

　　然而，还没来得及尝试卡仕达酱馅面包的美味、品评与自己最初那个马苏里拉奶酪馅有什么不同，真田纳闷地提出了异议——

　　“什么卡仕达酱，这不是抹茶馅吗？”

　　听到两位挚友的说法，野上同学的表情不禁显得有点傻眼。

　　“可我这是红豆馅……”

　　四方紧随其后加入讨论。

　　“咱分到的是紫薯栗子馅。”

　　悠长的舞会歌曲迅速掩埋了这句简短言语，大家随即不约而同将视线集中至雅学姐那边。

　　她迎着数道好奇的目光、小口咬下手里的面包一角。

　　“……”

　　一阵转瞬即逝的沉默里，她再度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起来。

　　刚才那一下估计是没吃到内部填充的馅料。不知为何，这种情况直教人觉得过分可爱。

　　宛如月宫公主般优雅地吞咽下食物后，她抿了抿唇瓣、若无其事地给出答复：

　　“是巧克力馅。”

　　得到这个结果的女孩子们不由自主面面相觑，然后……

　　“传闻中后夜祭最珍贵的特等奖？”

　　在场所有人里最擅长交际的真田，用透着诧异的语气说出了他心目中的首选项。

　　鉴于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性，大家欣然接受了这一判断。

　　纱英边吃边嘀咕着“感觉跟普通的没什么区别。”

　　四方像是收敛平日里无拘无束的调皮稚气，脸上浮现出温柔中略带无奈的笑容。

　　“完全是沾了学姐的光呢。”

　　而野上同学则是一脸郁闷的神情，咬牙切齿地发起牢骚——

　　“肯定是昨天在赌场把运气全部用掉了，居然是这种陷阱，宰了他们算了……”

　　拜托，不要这么轻易就决定学弟学妹们的死活。

　　老实说，大家最初根本不怎么在意“后夜祭特等奖”这种东西。毕竟他们以前从未参与过，传闻难免显得颇为虚无缥缈，结果……

　　没承想会是身边的熟人有了意外收获。

　　面对另外四名女孩子羡慕的祝贺，雅学姐十分罕见地流露了些许难为情的反应。

　　纤长的手指不自觉拧动玩弄着由短及长的工整侧发，她先是希望调整心情般轻吁了口气，尔后一如既往地平静说道：

　　“那个……其实这应该是春泷学弟的特等奖才对。”

　　正打算以“没有雅学姐我也不会买。”这样的理由谦虚一二时——

　　纱英不以为意地接过话茬。

　　“欸，春泷就是个次次抽‘末吉’的水平，你要他拿特等奖实在是太难为他啦。”

　　春泷一时间竟分不清好哥们到底是在诋毁抹黑他，还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人在获得超出自己应有范畴的东西时，总会因各种缘故而遗失。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感觉以纱英那脑袋应该不会有如此之多的顾虑。

　　思索间，女孩子们打趣着他先前抽御神签的事迹，被他用类似“末吉也是吉。”、“无病无灾就是福。”、“绝对不会抽到‘凶’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算作‘大吉’。”这些替自己争辩开脱的言辞逗得忍俊不禁。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笑闹着，所有人在将各自分到的星陵面包拼凑起来、合影留念后，一面闲聊，一面怀揣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全部吃完。

　　顺带一提，卡仕达酱、抹茶、红豆、马苏里拉奶酪、以及应季却噎人的紫薯栗子——当这五种馅料混合在一起时，中间部分口味可以说是非常微妙……特别是对于目前感官十分敏锐的他而言，简直与“惩罚游戏”无异。

　　但即便如此，为了不破坏眼下这美好的气氛，他只能硬着头皮像是吃什么美食一样、假装津津有味地品尝并享受。

　　?

　　距离吃完最后一袋星陵面包约莫过去了四分钟，高挂于半空中的喇叭传出了清脆的开关声，浅野会长那稍显兴奋的傲慢音色、紧随其后传遍整个校园。

　　“接下来我们将在会场东侧——即围墙那一边按照惯例举办烟火表演。请各位同学注意安全距离、避免拥挤踩踏，只要还在棒球场的范围内都可以清楚看见烟火，无需争抢位置。”

　　话音刚落，舞会歌曲暂停后显得尤为寂静的场地中，顿时便响起了仿佛要扑灭篝火般热烈的欢呼声。

　　兴许是希望借此淡化即将迎来终末的感伤，亦或者是单纯为了践行先前那“尽情享受”的诺言……

　　总之，这是一场走势相当莫名其妙的祭典，愈发临近结局反而愈发欢快吵闹，好似任谁都未曾注意到不远处那条划分日常与非日常的界线。

　　就仿佛约定好了要微笑着告别一样，春泷心想。

　　经他提议并得到女孩子们的一致赞同后，大家在篝火附近找了处相对比较清静的地方、满怀期待盼望着烟火表演。

　　至于途中三不五时从周遭传来的疑惑和不解——“之前校舍那边不是已经放过烟火了吗？”、“难道是续摊？”、“那个怎么看都太简陋啦，肯定是预热。”

　　诸如此类讨论交谈暂且搁置不谈。

　　野上同学、四方、真田、三名女孩子先后侧目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假装什么都没察觉到，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别处。

　　诚如浅野会长所言，棒球场除了部分边缘有防止全垒打飞出去的拦截网外，视野毫无遮挡，硬要说不同位置有什么区别的话……重点显然就落到了“烟火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这般老生常谈的党争问题上面。

　　井字柴堆内熊熊燃烧的篝火散发出温暖光晕，与遥远彼方那墨蓝色的天际形成鲜明对比。不知何时，恍若分发试卷前的考场，令人稍感寂寥的宁静于无意间弥漫开来，三个年级的学生们不约而同把没完没了的夜话憋在肚子里，好似朝圣者一般莫名虔诚地眺望着等候那一刻。

　　恍惚间，银白的光束突然拔地而起，一声短促的爆鸣随之划破了夜的寂静。

　　不消片刻，第二发烟火便紧接着打上夜空，犹如金色大丽花的光芒明耀夺目，层层叠叠的花瓣在绽放的瞬间往四下飘散。

　　微弱的余火像是一阵灿烂的雨——相比起普通的雨水更接近流星雨。那雨滴落不下来，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亡在深邃的夜色当中。

　　这么想来不免有些太过多愁善感，春泷暗忖着，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另一种假设。

　　就好比那并非余火，而是传说的烟火精灵，在完成使命的那一刻，摆出一种“不必担心，我们会再见”的从容姿态，微笑着跟大家道别离去。

　　第三发烟火升空时，早已吃过前菜的视线不由自主移向了别处。

　　野上同学、四方、雅学姐、真田、纱英……稍纵即逝的光影在她们那相差甚远、却同样教人心动不已的脸蛋上交织，若有若无的朦胧感宛如在描摹一副难以形容的传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