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许大成比划了半晌也不得其法,便道:“回陛下,奴婢瞧着那东西貌似没什么恶意,因而也就下令不得放箭伤了它,眼下它正往宫里飘来,要不……奴婢斗胆请陛下去瞧瞧?”
若是其他东西的话,许大成自是不敢作死让皇帝接触来历不明的东西。可热气球上那光兴俩字的标识度实在太高,因此莫说是五城兵马司或者禁军了,便是他自己都不敢下令将这玩意击落,毕竟……
让个叫光兴的飞行物坠毁,你是何居心?
这年头,某些东西可是非常讲究的,比如考生掉了什么东西都得说是及地而不是落地,又比如某皇帝的画像挂在城头他儿子就绝对不敢攻城,所以你说谁敢对写着光兴俩字的东西动粗?这玩意得让皇帝自己决断吧?
更何况这东西飞得悠哉悠哉,瞧着也不似有什么攻击力,而且京师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东西,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祥瑞,或许是新年前上天给光兴皇帝的礼物,又或者是路过的神仙啥的给光兴皇帝的祝福,因此这一下子就将光兴皇帝的威武推到了圣君以上,逼格直追三皇五帝,所以……
这必须是祥瑞,不是也得是。
光兴皇帝立刻起身道:“走,去看看!”
164.是不是有些太不讲究了?
花满楼现在验证了一个定理,或许这个定理在他前世叫墨菲定律,但在这世界大体上会改称花满楼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眼见热气球不偏不倚的飞到京师上空后就开始缓缓降落,并拐着弯在皇宫上空打转时,花满楼心都凉了——即便他听到了沿途百姓的交口称赞,甚至还多有人跪拜的。
因为百姓愚昧,皇帝却不傻啊,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上天的馈赠啥的,所以……
惊驾该当何罪?
普通来说,‘起意惊驾’和‘蓄谋行刺’是没有太大差别的,都是按照大逆论处,至少都会判个斩立决——所以你说斩立决的应该那两只妄图行刺的黑羊啊,还是斩立决没事儿放飞个气球的花满楼?
当然,惊扰圣驾这事儿普通来说貌似还真没多少被直接剁了的,这里指的是确定惊扰的人本意绝非行刺,因此花满楼只能寄望于自己在大老板那里的印象比较良好,以及寄望于赵仁写的那俩大字确实的被认为是讨好皇帝。
而刨除这些以外,最大的问题在于热气球靠的是热能,也就是那俩火炉,因此……
倘若气球落在太和殿中和殿这种地方降落倒还好些,起码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问题。可紫禁城大多数地方都是木质结构,万一吊篮降落时风大将火炉碰翻,那事儿就大了,惊驾瞬间就变成了禁宫纵火,这……
花满楼觉得自己的狗头要被剁掉。
你问他为啥不跑或者拒不承认这是西山那边儿鼓捣的?
这主要是因为吧,铁匠们会习惯性的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个名——这大体上算是职业病,毕竟在工部造火铳时他们被要求每支火铳都刻上生产人的名号,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火器流落到旁的地方比如闲的蛋疼的藩王手里,另一方面也牵扯到出了事故后的追责问题,所以……
先不说那个气球吧,单单火炉上就有西山造标识,你说花满楼跑得了么?
更何况,沿途追来时多多少少是会遇到些百姓的,追查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
总之,花满楼现在的心情沉重的宛若要参加他自己的葬礼。
相反,赵仁却表现的非常欣喜,因为热气球基本上是出自于他的手,花满楼提供的多半是理论支持和创意,因此热气球的成功代表着他本人学习格物之理有所获,因此他觉得以后光兴皇帝都不会阻止他前往西山了。
要知道,赵仁在西山不单单有的学有的研究,还有一群小伙伴呢,他怎会放弃在西山的自由生活?
此外,这么轰动的事情出自于日常不着调的太子之手,如此露脸的事儿赵仁怎会不开心?
因此他一边跑还一边催促花满楼:“快,快,跑慢了赶不及看到降落,而且不能让那群没见识的憨货碰我的宝贝!”
花满楼忧郁不已:那特么是皇宫,真落到宫里的话请罪都来不及呢,你还想进去瞧瞧?
可赵仁的钻研态度值得赞赏,而且花满楼也不想将他牵扯到这事儿里,于是便道:“你莫要过去了,我去。”
赵仁惊讶道:“为何?”
花满楼苦笑道:“这事儿闹的大了些,你觉得你能背得起?宫城那么大,不定热气球就会挂在啥上面拉翻吊篮起火……总之趁现在你赶紧回家找你爹,将事情说清楚看看他什么意见,或许还能来得及救我一命……行了,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还有你俩,速速去找戚世伯说明此事,然后你们仨即刻返回西山,今日的事情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切记:你们一直在西山,没出来过!”
赵仁目光呆滞的如同死鱼,而半途跟上来的戚家兄弟闻言也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是知道内情的,也知道光兴皇帝不许旁人告诉花满楼自己的身份,更知道今日这一出甚至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先不说热气球在军事上的用途吧,单单沿途百姓叩拜称赞皇帝仁德引得天降祥瑞一事都是收取民心的功绩。
可眼瞅花满楼要将所有人赶回家自己去背锅,这事儿怎么瞧怎么怪异,仿佛是他要去抢功劳似的……
但花满楼的表现虽然貌似搞笑,可不论是赵仁还是戚家兄弟都笑不出来——多少人遇到事儿后都拼命的想把锅甩给别人,哪如花满楼,自己跑去扛包?所谓患难见真情,世间又有几人会这么做?
花满楼的仗义让戚家兄弟不由得就愧疚起来:多好的兄弟啊,将妹子嫁给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些不讲究?
只是不待三人想出个对策,花满楼已经拍马往宫城而去了。
眼见他跑掉,戚鹏武苦着脸问赵仁:“太子殿下,这怎么办啊?”
赵仁此时才堪堪转过这个弯儿:“父皇肯定不会见他,也不会怪罪他,这一点是没问题的,可……如此一来我就不能过去了,宫中没人不认识我,但我的气球怎么办?”
戚鹏飞抓狂道:“不是啊殿下,若说真烧了点柴房啥的还好,可若是烧了午门或者太和殿呢?”
不待赵仁说点什么,戚鹏武指着远处的气球道:“乌鸦嘴!那玩意真朝午门飞去了!”
赵仁也不由得抓狂道:“这如何是好?总之先去瞧瞧,出了事儿我扛着,不能真让他顶罪吧?”
……
与此同时,皇宫里。
宫里现在乱成了一团,一群禁军追在气球下面乱跑——虽然他们不敢真的对气球做点啥,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就是场面上有些滑稽,大批大批的禁军在宫中毫无逻辑的狂奔,还得盯着头顶上的气球,不时就有人没注意脚下跌的鼻青脸肿,亦或者是掉进湖里或者金水河里,无比的狼狈。
而太监宫女们大多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吓得瑟瑟发抖,有人跪在地上只顾着叩头——宫中就是如此,但凡有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异动,尤其是禁军慌乱的情况下指不定就是一群人脑袋落地,他们能不害怕么?
后宫里的妃嫔们也是惊慌失措,她们不停的派人往光兴皇帝那边问情况,又或者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还有人跑皇后那儿求安慰……
总之,各有各的乱。
而光兴皇帝此时就站在保和殿门口,瞧着头顶上的热气球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心中却觉非常震撼:这就……做出来啦?而且瞧这样子是从西山那边儿飞来的?四十余里啊,就这么飞过来了?
光兴皇帝是听赵仁说过所谓大地有磁力这种论调的,也听他说过要做什么能乘坐的大号孔明灯,但即便如此光兴皇帝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太过于荒诞不是?
可赵仁提起这茬才几天啊,眼前就忽然就出现了这么个奇大无比的玩意在头顶上盘旋,这能不震撼?
很快震撼过后光兴皇帝回过神,立刻吩咐道:“大成,告诉禁军莫碰这东西,另外安抚宫人莫要使其惊恐!”
许大成连忙派人去传令,而光兴皇帝心中却不由得担心起来:他是真怕这玩意忽然掉下来后,发觉里面还坐着个叫赵仁的熊孩子——即便能听到吊篮里有羊的叫声,可万一呢?
仿佛是宫里有什么吸引似的,这热气球就是在附近盘旋着,高度渐渐降低,最后从保和殿上方飘过,直奔午门方向去。
“陛下,瞧那玩意仿佛是要落下来?”许大成提醒了一句。
光兴皇帝想也没想就举步往外走,他此刻只想确定那热气球里有没有赵仁,旁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而这个档口,花满楼也来到了午门附近。
眼见热气球飞出了午门,且并没有造成火灾什么的,花满楼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问题在于,午门口现在聚集了许多人,毕竟附近的衙门多,吏部、礼部、兵部、太医院、鸿胪寺乃至于都督府都在这儿,都察院、大理寺也离得不是很远,因此瞧见气球在宫城上方盘旋时许多人也就跑到这儿打听情况,然后……
众目睽睽下,热气球慢慢的降落在午门前的广场上。
一群禁军挡着官员们不让他们近前观看,几个小太监从午门狂奔而出,大声呼喝:“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随意触碰此物,官员即刻返回官衙理事,不得懈怠!其他人等不得滞留午门,违者斩!”
大伙都看得出来这事儿是光兴皇帝在清场,毕竟京师上方忽然出现不明飞行物啥的,也不知牵扯到了什么东西,因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巨大多数人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花满楼才抵达午门。
“这位长官,陛下有旨,闲杂人等不得滞留午门,您还是先回吧?”有几个禁军见花满楼是飞鱼服服色,便没有驱赶,而是上前来劝说。
花满楼苦笑着指着热气球道:“那玩意是我折腾出来的,你说我能不在这儿么?劳烦你们往宫里通禀一声,就说罪臣花满楼无端制造混乱,请陛下责罚……还有,且赶紧派人上那吊篮将炉火熄灭吧,不然可能会烧起来的……”
几个禁军面面相觑:“您是……西山卫的花千总吧?我等无权碰那东西,您且稍等,容我等通禀上官……”
可警卫们话音未落,午门的正门忽然嘎嘎吱吱的开了。
(不得不说,群里的小伙伴真心有才啊……不但提出了热岛效应的问题,还给我科普了有关:中西伯利亚方向有高气压形成的北季风从张家口方向进入华北平原,刚好能把光兴球吹到京师上空的事情,还有:近地环境下气流紊乱,尤其是进城以后形成的高楼风一事……
脑洞也奇大无比,可我就想说,要啥自行车啊!)
165.就出门看个热气球……
午门居中向阳,位当子午,故名午门。
午门代表什么呢?
午门主要是用于颁发诏书,每逢农历十月一,颁发次年历书,腊月初一,要在午门举行颁布次年历书的‘颁朔’典礼。遇有重大战争,大军凯旋,要在午门举行向皇帝敬献战俘的‘献俘礼’……
当然,责罚大臣的廷杖也在午门,但绝不是‘推出午门斩首’,斩首是要在菜市场的,所以说电视剧各种瞎编,让人无语之极。
这地儿相当于皇帝家的大门,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百姓都不会在正门口杀鸡杀的,皇帝怎会在家门口斩首?
那么,既然都是皇家的脸面了,进出总得有个分寸吧?因此,午门明面上的三个门,文武大臣进出东侧门,宗室王公出入西侧门,而正门皇帝大婚时皇后进一次,殿试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从此门走出一次——也就是说,这是皇帝的专属门,只有皇帝才可以随便出入。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当明黄色的伞盖出现在午门,随即一位身穿明黄色常服的人从午门正中间走出,紧接着午门附近的一大群人齐刷刷的宛若割稻草一般跪地不起……这是谁来了?
花满楼设想过和大老板的第一次会面,在这个设想里,他一定是干了一件露脸的事儿,于是大老板各种赞赏各种嘉许,甚至是当场升官也是可以有的,可……
唯独没想到自己是闯了个祸见到了大老板。
午门广场比较大,因而花满楼根本没看清光兴皇帝的长相,且他也不敢多看,反应过来后就立刻跪地上了。
再次强调,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因此光兴皇帝也没在意这个穿飞鱼服瞧着貌似有些蠢、下拜都慢了点的家伙,他径自走向热气球。
“陛下,此物瞧着也不知有没有危险,不如奴婢先去瞧瞧?”如影随形跟着光兴皇帝的许大成说话了。
光兴皇帝停都不停的往前走:“你真以为这是祥瑞?此物必定是花满楼那小子鼓捣出来的,能有什么危险?”
“可是陛下……”
“休要多言,朕自有分寸!”
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足够花满楼听到。
他没想到能从大老板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想到大老板居然一语中的猜到了实情,而更没想到的是这声音还无比熟悉,于是他一抬头,恰好看到了刚走到自己前方十来米处,正负手看着热气球的皇帝的脸。
这……
这不是赵大叔么!赵大叔是皇帝?
花满楼傻了。
这么大一个皇帝,冒充个文官是怎么个意思?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骗老实人有意思吗?扮猪吃老虎有意思吗?
一瞬间花满楼就将他和光兴皇帝数次见面说的话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直冒冷汗——他疑似诽谤过太祖,疑似教唆别人忽悠皇帝,疑似……
等等,若赵大叔是皇帝,那赵仁……是太子?
花满楼更加肉疼了,他还确实的揉过太子的狗头,给太子冒充过大哥,还曾踢过他两脚,甚至教过他一些不该教给太子的东西……
这特么犯的忌讳罄竹难书啊!
现在回想起来,曾经确确实实的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赵大叔说服皇帝互市为何会那么快、为何打瓦剌那么露脸的事情都没被召见勉励一番、为何自己的一切想法举凡和赵大叔说清楚,那么皇帝必然会配合,甚至还特设了西山卫……
可若是不往那地方想,谁知道他是皇帝啊!
花满楼连忙低下头假装自己就是个恰好路过的武官,毕竟宫里穿飞鱼服的人还挺多不是?
假装一下还是很有好处的,以前的事情是不知者不罪,以后在这位大爷面前说话做事尽量维持以往的正常,但绝不说不必要的话,以免自己的脑袋被当做赏赐砍掉赐给自己……
可就在花满楼为着以后做打算的时候,街上一阵马蹄声传来——赵仁到了。
禁军自是认得太子,因此并没有阻拦他,而赵仁下马后瞧着跪在地上的花满楼以及他面前十来米处的光兴皇帝,不由得一拍脑袋:“完了!”
跳下马后,赵仁急匆匆的跑到光兴皇帝面前:“儿臣见过父皇,那个,父皇……何以跑出午门了?”
光兴皇帝指着热气球道:“朕还没问你为何跑回来了呢!话说这是花满楼鼓捣的吧?”
赵仁叹息道:“所以说这是儿臣鼓捣的,花满楼只提供了创意……您还是自个儿问他吧,这眼瞅气球要扛不住了,得先熄火……花兄,花兄?”
光兴皇帝顺着赵仁的目光望去,顿时也是一愣:这小子怎的在此?
不得不说,花满楼此时无比蛋疼,而光兴皇帝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
早说过他这算是好不容易找到个不知他身份,可以天南地北海聊的家伙,二人相处时名为叔侄,实际则有些忘年交的意味,可身份这一暴露后,花满楼还敢在他面前胡诌八扯么?
赵仁此时还在招呼花满楼呢:“花兄啊,过来过来,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便来见礼吧。”
花满楼苦笑着站起身磨磨蹭蹭的走到光兴皇帝面前拜下:“罪臣花满楼见过陛下……”
光兴皇帝也是一脸苦笑:“起来起来,你……你怎的跑这儿来了?”
花满楼尴尬不已:“罪臣……这不是捅了娄子么……”
光兴皇帝瞧了瞧热气球,然后又瞧了瞧花满楼,无比郁闷的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光兴皇帝也想过他对花满楼亮明身份的那天,他觉得那个时候应该是他弥留之际,到时候以长辈或者朋友的身份托付花满楼照顾太子,又或者是花满楼立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功劳时,召他进宫,并且他还挺期待后面这种见面方式的,可……
谁曾想跑出来看个热气球就坏了事儿?
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均不知该说点啥好,最后光兴皇帝瞧着赵仁已经开始折腾热气球了,便叹息道:“罢了,将这东西抬进来,你们俩和朕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花满楼应了一声,再次苦笑不已:这还怎么说啊,说自己把太子带进基础物理学的大坑里了?
166.拿不上台面的小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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