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这就叫学问。”花满楼道：“咱们理工大学的一直秉承的是知行合一的思想，所以单纯的知道这个并没有什么作用，你得搞清楚摩擦力是如何运作的，然后去想想如何运用。”
“诸位都知道，曾经的火铳很容易炸膛。刨除铁料不合规的原因外，不就是因为铳管内壁凹凸不平么？”花满楼将目光转向火器研发班那个老铁匠，然后说道：“你们当初不是没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可最终的结果呢？”
老铁匠哑然无语，半晌后才道：“最后……只是加粗了铳管，结果导致火铳非常沉重，难以用在实战上。”
“那么若是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摩擦力的事情，事情会不会有些改变？”
“这……伯爷说的是。”
眼见这位西山首屈一指的工匠信服了，其他人也就都没话说了。
“所以说，学问这种东西就是如此，有些时候看似简单甚至是粗鄙，可其中蕴含的道理不浅，运用起来也难上加难。”花满楼看着台下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的人们，道：“现在诸位可以想想看，什么地方的摩擦力是好的，什么地方的摩擦力是不好的，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人们安静了片刻后，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
花满楼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清，最后只得双手下压：“好了好了，可以了。”
待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花满楼这才道：“先前说过，大伙在西山忙活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所以大伙都挺羡慕火器研发班的人有优厚的待遇。”
“可是大伙也都知道，火器研发班的要求很高，现如今也暂时不缺人。”花满楼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诸位就没有机会更进一步。”
“从今日起，有想法的人可以自行申请立项，有关我课程上讲的这部分项目优先。若是项目审核通过，那么我不但可以为你单独设立研发班，并且往后此项项目的收益也会有你的一部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激动了，那些提前上岗的毕业生甚至后悔不已——在西山，刨除花满楼和他身边那些人外，身份、身价最高的，可不就是研发组班组长么？
最重要的是，花满楼可不似某些周扒皮一般只会画大饼，他说给收益，那么就一定会给收益——比如在京师卖火炉的那群销售就是如此，当初给火炉定型的铁匠们也是如此，尽管……
花满楼觉得他给那部分人的不叫收益，叫提成。
“当然！”花满楼大声压下人们的激动：“前提条件是项目必须靠谱，并且能通过我的审核！就拿今日的摩擦力来说，一些诸如给鞋底加绳子之类的项目就莫要提了，知道不？”
这闹哄哄的一课就这么结束了，论及知识点压根比不上花满楼前世任何初中生的一堂物理课，论及主题仿佛又似打鸡血又似物理课还似画大饼，但论及影响力么……
后世的史学家是这么说的：任谁都没想到，这一堂课对后世的影响甚至比儒家千年来的影响都要大得多。
519.这不是我的主意！
花满楼的第一堂课其实算不得成功，至少从教学上来说不算。
但问题在于，他这堂课面对的是一整个大礼堂的人，且多半还都是来西山后才识得几个字的粗人，世界观也非常原始，更何况，花满楼还压根没多少教学经验。
因此基于这个角度来说，让这群人对摩擦力有个概念就已经很不错了。
尽管有人对此还不屑一顾，认为是花满楼故弄玄虚，但‘摩擦力’这个词儿到底还是成为了西山大多数人津津乐道的潮流词——没听伯爷说么，这叫学问！
而对此不屑一顾的自然是某几个被勒令炼铁、种田的读书人了，他们迄今还没将惩罚的事儿搞完。
虽然这群人已经喜欢上了西山的氛围，真心觉得西山不论是炼铁还是铸造都是强国之道，但对于花满楼将什么狗屁摩擦力当成学问他们还是颇有微词的，因此……
“那几个书呆子差点被揍了。”赵仁乐呵呵的跑来和花满楼汇报：“因为他们说你讲的不是学问。”
花满楼目瞪口呆：“没真被揍吧？”
尽管编排花满楼的人是少数，且他们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是有人依然没忍住和他们理论。
可读书人个个牙尖嘴利的，西山的匠户们哪能辩得过？一来二去就惹得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后来险些发展成一场群殴。
所以说嘛，打群架的事儿往往都起于一件很小的事儿，大体上等同于‘你瞅啥’、‘瞅你咋地’这种程度。
可不管再怎么说读书人也打不得，有功名在身就相当于有半个官身，西山的匠户若是动了他们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好在赵仁说道：“那倒是没有，不过几个导师被气得不轻，发誓要将摩擦力研究出点名堂，给你长脸呢。”
花满楼松了口气：“没打起来就好，长不长脸倒是无所谓。”
赵仁叹息一声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群书呆子还真够死板啊，合着圣贤书是学问，物理就不是学问了？”
花满楼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赵仁这话是没有问题的，圣贤书是弃之不得的学问，可若是认为只有圣贤书是学问的话，问题就大了。
花满楼前世明朝就吃的是这个亏，而后那个朝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康熙年间缴获的火器吧，这位号称圣君的皇帝也只是留下了几支作为收藏，但却视之为奇技淫巧，认为大刀长矛才是主流，结果及至后来列强纷纷到来时，火器居然没人认识了，有人甚至认为这玩意是邪术所以要用黑狗血泼之……
再往后，国朝甚至出现了矫枉过正的做法，认为该完全抛弃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西学至上，甚至不管什么糟粕都接受……
这事儿……
真的就更扯淡了。
“照我说，父皇的想法也过于僵化了。”见花满楼不说话，赵仁就继续大放厥词：“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强国之道就在咱们西山么？没有咱们在这儿搞研发、铸火器、兴水师，估摸着连倭寇都平不了！”
这话倒是也有点道理，可就是有点欠揍。
于是回过神的花满楼便道：“你又皮痒了是不是？父皇若是真思想僵化的话，能让你来西山折腾？”
说实话，这一点就连花满楼都甚为佩服，因为自打赵仁来西山后，朝中动不动有人痛哭流涕的央求光兴皇帝召回太子，教导太子治国之道啥的。
若是光兴皇帝真没点眼光，他怎可能由着赵仁这未来的皇帝来西山浪？
但赵仁却有不同的见解，他一脸正色道：“若是父皇真有眼光，他就该将咱们西山的这些东西加入到科举中。朝廷取仕啊，怎能都取那些书呆子？”
花满楼无语道：“我劝你最好别在父皇跟前说这话，容易挨揍知道不？而且旁的不说，咱们西山的这些东西压根还没成体系，并且整体上还更偏向于军事方面，这种情况下怎么加入科举中？”
赵仁道：“怎么就不能？策论让他们聊聊平倭寇的办法，不难吧？”
策论这玩意就相当于时事政治，科考的时候确实是要考的，理论上还真能加。
花满楼也懒得和他辩，便道：“行叭，你到时候自己去和父皇说。”
赵仁兴冲冲的搓了搓手道：“说不说都无所谓，不过……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花满楼愕然道：“想到……啥？”
“取士啊，等我当了皇帝，到时候我就改改科考的规矩，让他们都来考我们西山的东西！”赵仁看着花满楼，一脸的激动：“哦对，这是你的主意，我到时候会让人将之写进史书的！”
花满楼瞠目结舌，隔了好半天才抓狂道：“你给我玩命儿记住，这不是我的主意！”
这猪队友啥时候能不坑人？
科举是文官们的上升渠道，也是文人们的禁脔，动这玩意简直是和所有文人为敌，其严重程度基本等同于掘了人家祖坟一样。
不得不说，到时候赵仁改不改革科举无所谓，毕竟依着他的尿性那个时候的朝堂肯定很热闹，也不差这么一件事来刺激文官们的神经，反正他是皇帝他最大，群臣也没法儿弄死他换个皇帝。
可若是他说这是花满楼的主意的话，那事情就完犊子了，这群人估摸着便是粉身碎骨也得和花满楼拼个你死我活，甚至死了都不得消停。
“跟我客气啥？”
“我这不是客气！”
赵仁一脸的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提这个，我有正事儿问你……”
花满楼急切道：“反正你先给我记住，不管你以后怎么改科举，都特么不是我的主意！”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赵仁漫不经心的应了，然后问道：“说起来，我总觉得要用你说的摩擦力干出点成绩来震撼一下那群书呆子，顺便给咱们西山的人提提气儿，所以我琢磨了个东西出来，你看看合不合适？”
说着赵仁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草图递给了花满楼：“喏，就这个了。”
花满楼还待和赵仁聊聊科举的事儿，可随手接过那草图只看了一眼就下意识的抽了口冷气：“嘶……这是你想的？”
“昂。”
花满楼捏着那份草图，久久不能平静：这娃怎么比自己看起来还像个穿越众？
520.很打击人的啊……
赵仁的草图非常简陋，甚至还有点难以分辨，看起来就是俩圈儿，中间点着一些小圆点罢了。
甚至他还特地标明，那些小圆点是柱状的，可以滚动。
所以……
这玩意不就是变种的轴承么？
花满楼看看草图，又看看赵仁，然后艰难道：“你打算将这个用在何处？”
“嗯？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懂这个，这玩意当然是用在马车上啊。”赵仁一脸自然的回答后，却忽然又一脸挫败：“我就知道，这玩意必定也是你玩剩下的，我都没说你就明白了。”
花满楼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
轴承简单么？
可以说，相当简单，说到底无非是俩铁圈儿套点小钢珠罢了，可大可小，日常很常见，不管是车轮还是指尖陀螺都能看到这玩意。
但那是花满楼前世看起来简单啊，实际上若无轴承的发明，那么人类的交通工具将不会有任何进步。
道理很简单，大伙都知道暴躁的秦始皇干了‘书同文，车同轨’这事儿，那么为何要车同轨呢？
轨指的是马车的轨道，所谓的官道上面都有这玩意，要形容的话大体上就是两个槽，槽内铺着木轨或者石轨。这么做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因为官宦力求马车的平稳舒适，还因为这年头马车的车轴和车轮是固定死的，马车行走时，车轴和车轮会一起转动。
也就是说，车辆的行走，摩擦的是车轴和车体，那么可想而知，车轴的损坏有多么频繁，马车的行走有多么艰难——这还是有轨的情况下。
但轴承的出现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尽管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毫无疑问，没有轴承的话，在速度方面人类很难有大的突破。
而事实上，花满楼提及摩擦力的时候就想到了轴承，并且打算将这玩意鼓捣出来，作为一个物理学‘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的典型案例，however……
遇上了个天才。
在这个世界上，天才是真存在的。
但花满楼依然不死心，他想了想后问道：“你能和我说说，你是以什么样的思路设计出这玩意的？”
赵仁有点不好意思道：“灵感其实来源于那什么，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在银安殿内铺过一些木棍，那次……反正曾先生踩上去后在家休息了一个月才好……”
花满楼：……
令尊怎么就没打死你？
实在很难想象，这倒霉孩子设计轴承的灵感来源居然是整蛊老师，所以……
曾阁老为了人类进步做出了卓越贡献？
更难以想象的是，这倒霉孩子居然能将整蛊和摩擦力联系起来，这理解力……
嗯，曾阁老摔的应该，因为最近要求太子尽快回京接受教育的就有他在内——毕竟他是太子的老师，太子以后若是太过荒唐的话，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要求他自裁以谢天下的。
可他也不看看，相比于教导这熊孩子之乎者也，他在西山能起到多大的用！
“……总而言之，我就是忽然想到了这个事情，觉得这就是摩擦力的应用。”赵仁挠了挠脑袋：“然后昨日听得有人说推车太费力了，我便忽然灵光一闪，设计了这么个玩意打算安在车轮上，我觉得八成是能用的，你看呢？”
“……”花满楼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叹息道：“你当初整曾阁老的时候，就没发现在地上撒一把黄豆其实效果更好么？”
赵仁先是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个！”
看看吧，天才就是这样，随便一句话就能悟透。
赵仁设计的轴承能用不？
当然可以，尽管可能看起来怪异一些，但那设计是没问题的，而且在这个时代可能更好实现——在没有现代化加工手段时，搞个正圆的球形钢是很艰难的。
可是话说回来，输给别人也就罢了，输给赵仁这个臭弟弟，花满楼觉得不能忍。
所以说，男人的肤浅就在这里了——弟弟可以优秀，但弟弟的存在决不许影响到哥哥的威严，这是根本。
“也不对啊，”花满楼还没来得及感受赵仁崇拜的目光，这熊孩子就又发问了：“若是在这俩铁圈儿里放珠子的话，它不会滚出来么？”
花满楼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道：“……在铁圈儿内部设计两个槽，让珠子在里面滚就行。”
但赵仁紧接着又问道：“可是珠子怎么放进去？”
“……”
事实上，花满楼曾经也想问轴承里那些铁珠是怎么放进去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很久，后来还是一个家里开汽修店的朋友解决了他的疑惑：砸进去。据说吧，铁圈是可以稍稍变形的，因此将铁珠放进去后，稍稍一砸就可以搞定。
当然，手工去砸的话是有技巧的，但一般而言正常人也不会去砸这玩意，而且比起硬砸，需要更换时重新买一个新的显然更靠谱……
但花满楼也不知怎么和赵仁解释，正当他想着该怎么说时，赵仁又疑惑道：“还有，铁珠该怎么造？若是不圆润的话，会不会有影响？可若是想造圆润，总不能一个个挨个儿用手打磨吧？”
花满楼现在真的是想鼓掌了：恭喜你，你特么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真有你的哈！
实际上花满楼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并且认为轴承最难的地方就在于铁珠了——他看过介绍制作钢珠的视频，就现代化的手段而言，想造一颗符合标准的钢珠需要的流程都挺多，何况这时代？
而且花满楼可没那个经验和想象力去玩什么铸铁。
说到底，穿越党的优势也不在这个啊。
因此他便道：“这样吧，直接给你成立一个研发班如何？一应的物资、人员都任由你调用，合金研发班的人全力配合你，而你这项研发作为学校的第一序列，并且在未来的收益分成也归你个人，如何？”
赵仁瞪大眼睛看着花满楼道：“当真？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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