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嗯？虎头寨好理解，魏家父子是什么情况？”
“这可得慢慢道来了……”
“你最好三句话以内说清楚，我没工夫听你闲扯。”
“这……魏老头此前贿赂了县令得了个官府缉盗协捕的官儿，所以从山上下来了，就住在城内。”
“他们手下各有多少人马？”
“魏老头手上有三十多好手，虎头寨此前还行，可自打魏老头当个协捕后，日子愈发的艰难，眼下核心的也就二十来号人了。”
“……二……二十？”宋杰嘴角抽搐。
“爷您是不知道，可莫小看这二十人啊，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便是朝廷来千八百人也拿不下他们，魏老头也是怕将张三爷惹急了，所以才没有继续招惹他们。”
“招惹？”
“肥羊就那么多，两家的兄弟总得吃饭吧？没饭吃谁当响马啊！”
宋杰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他看得出来，花满楼要自己来查响马为的就是给天津水师磨磨刀，可是……
天津水师五千多人啊，便是再怎么以一敌十，二三十号响马也不够分啊！
“不过张三爷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前些日子他寨子里的方老二下山喝酒时发了几句牢骚，说张三爷有意投朝廷，还说什么京师西山的花伯爷求贤若渴，顺天府有手艺的匠户多半都去投了，日子过得红火着呢，那这武艺也算手艺，投了他说不定也能红火不是？只是寨子里的人都觉得有些不靠谱，朝廷嘛，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呃……”
不单单是宋杰，连周围的几个少年都无语了。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啊！
打发走两个泼皮后，宋杰还兀自没缓过来劲儿，挠头挠了半天后，一个少年凑过来道：“头儿，要不……咱们去见见那张三爷？”
宋杰胃疼道：“去见他作甚？”
“他不是有意投咱们千总嘛，所以千总便是带着天津卫来，估摸着搞清楚状况这人也就降了，与其让千总白跑一趟，不如我等当个说客去？”
“好像……有点道理？”
此时的宋杰还不知道，他正走在一条影响平倭战局的道路上……
364.栽培你大爷
“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响马盗？”
看着宅院儿门口跪着的人，花满楼的嘴角不停抽搐。
大名鼎鼎的霸州响马啊，虎踞山林的响马啊，一言不合就搞个叛乱啥的，可面前跪着的这群头都不抬的汉子……
那里响了？那里马了？
从宋杰的描述里，花满楼渐渐的将影视剧里那种仁人义士……以及穷凶极恶的反贼之类的形象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黑涩会——没错，这不就是一群混社会的人么？
原本是想找一批盗匪给天津水师磨磨刀，结果放出去一个小队的侦察兵就把这群人领回来了，这……
剧本是哪个神经病写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正德年间霸州刘六刘七的起义好像持续了三年多，而且范围也特别大……
哦，正德时有个倒霉催的刘瑾四处祸祸大明江山啊？
那没事儿了。
就实际而言吧，虽然大赵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可光兴皇帝毕竟是个中兴之主，从当初他装病时那么多百姓自发给他祈福就能看得出来，光兴朝百姓的日子过得是比以往好一些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霸州的响马盗已经少多了——就如同花满楼先前说过的那句话：若是日子能过得下去，谁乐意将脑袋别在腰带上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种吐血的冲动该怎么处理？
宋杰站在花满楼跟前小声的解释道：“千总，标下表明了身份后虎头寨就降了，原本标下还怕他们有诈，可后来才知道，他们寨子里有个木匠去了咱们西山，过上好日子后便几次三番托人带话，让他们去给千总效劳来着，就前几日咱们刚刚出发那木匠又劝了一次，说与其在霸州浑浑噩噩，不如来天津卫投千总杀倭寇，不说封妻荫子吧，杀倭寇名声也好过响马盗，一直当响马往后孩子都被人看不起……”
“所以他们原本就在纠结要不要来投，标下去了后刚亮明身份，他们就以为那木匠和千总提及了此事，千总是派我等去接他们……”宋杰说不下去了。
花满楼听完后表情拧巴的都不成样了，理了半天思路才道：“将那木匠找出来，罚他……嗯，罚他兼任个教导处主任吧！”
一介木匠招安了一群黑社会，多讨厌呐！教导处主任就适合他这样的人对吧？
宋杰应了后，花满楼又指着更远处泾渭分明的另一群跪着的汉子道：“那么那些人呢？”
宋杰干咳两声道：“那些却是魏老头的人。”
“他们啥情况？也是有亲戚朋友在西山？”
“这倒不是。”宋杰干巴巴的解释道：“就……标下寻思着，既然都招安了，那不如把魏老头也一并招了，所以就让虎头寨的人带着我去找他……”
“你去了后他们也准备投军？”
“这却不是，就是……”宋杰貌似有些很不好意思：“去了后……那什么，老魏不是和虎头寨有些龃龉么，说起虎头寨投军啥的，老魏觉得是在诓骗他，就要赶人来着，所以……当时吧，标下就挺冲动，说了些日常千总教导我等的话……”
花满楼疑惑道：“我……教导你们？啥话？”
“啊，就是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还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啥的。”宋杰挠挠头，继续道：“然后老魏就动容了。”
花满楼无语道：“……就这？所以他也跟你来了？”
宋杰不确定道：“是吧？不过后来标下也搞明白了，老魏贿赂霸州知县当个协捕原本是想好好过日子来着，可那知县贪得无厌，近来索要的越来越多，所以魏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估摸着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才……才跟着属下来了。”
“而且那什么，知道了知县的不法证据后，标下还给东厂送了消息，想必过两日那知县就被拿下了……”宋杰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花满楼，补充道：“知道了这个后，快被那知县逼死的老魏自是会对千总忠心耿耿……”
花满楼呆呆的看着宋杰：“前几日是哪个杀才说我做事跑偏题的？啊？哪个杀才？”
宋杰不好意思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这……这个杀才……”
“……我忽然发现你做我的亲兵队长挺屈才啊。”花满楼无言了半晌，属实按捺不住吐槽的心了：“说客都做得？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是不是也想兼任个政教处主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能耐呢？”
宋杰更不好意思了：“千总谬赞……是……是千总教导的好，也是适逢其会……”
“滚滚滚，滚一边去！”花满楼抚额长叹。
放在正常情况下，这个事儿其实是好事儿来着。
所谓侠以武犯禁，这么一群武装暴力集团搁着不管的话对社会治安的影响都蛮大的，动不动还会闹出点人命官司，所以将他们收编其实算大功一件。
但话说回来，如今战倭寇在即，有这么一伙人能给天津水师练练手的话平倭一事说不得能顺利许多，结果忽然就被宋杰这二货招安了，这事儿闹的……
当然，响马的人数如此少也在花满楼的意料之外来着，这么点人真要拿来练手的话，估摸着得给他们配备大剂量的牧师成片的使用复活法术。
一念及此花满楼也就不纠结了，扫了一眼跪得到处都是响马盗，让他们起身后花满楼努力的挤出笑容安抚了一通，然后踢了宋杰一脚：“这些人以后归你管了，你就依着西山的规矩教他们纪律，继续……嗯，继续说你那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吧！”
宋杰一愣，紧接着立刻行礼：“多谢千总栽培！”
有这一句话，宋杰就从个小旗升任了百户，几乎是升职三级跳。
“栽培你大爷，带上他们给我马不停蹄的滚去水师那边，看见你就心烦！”
“喏！”
尽管拿宋杰撒了点气，可实际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没法儿练兵可咋整啊？
花满楼现在忽然怀念起白莲教了，若是当初的白莲天津分莲还在的话，情况也比这好吧？毕竟白莲是以造反为己任的，可响马……
俩黑涩会集团，打着也不给劲儿不是？
365.海事基地
招安响马盗后，花满楼属实找不到差不多的对手给天津水师练练了。
莫说顺天府吧，在整个北直隶境内都找不到，这就很尴尬了，总不能真带着大部队去辽东将女真人先收拾一顿吧？
不过宋杰的某些举动还是给了花满楼一个提醒，他开始给天津水师上政治课了，至少得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
比如投军的响马盗一来是为了能好好活下去，二来也是为了让自己的一身本事用到正途上，最后也能获得个好名声的缘故——打家劫舍的盗匪哪有抗倭英雄的名号好听啊？以后便是有了孩子也不至于让人说这是盗匪的后代不是？
所以弄懂需求还是很重要的——对于底层士兵而言封妻荫子这饼画的有点大，估摸着没人乐意听他瞎白活，还不如讲讲奖金激励机制和军功啥的呢。
这和花满楼前世某些企业一样，只大而化之的说未来说升职有个毛用？且工资不给到位，只讲贡献那不是耍流氓么？
而且事实证明，多数员工绝非是不愿意加班，而是加班能不能有相应的报酬，这才是根本。根据调查来看，高薪下愿意007的人多得是，可某些公司的管理者总想着如何让员工多付出，却不乐意给相应的回报，这简直形同于耍流氓。
所以，花满楼给天津水师的士兵们先回顾了一番卫所的苦日子，然后说起了如今改制后的好处和打了倭寇后大伙会有什么样的好处，并且承诺了战死者有朝廷的抚恤等等，最后才说起了国家大义、荣誉。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虽然属于不是办法的办法，天津水师的士兵依然是没上过战场的士兵，但好歹他们开始有战意了，这就挺好。
除此之外，花满楼还期望着能在其他方面提一提水师的战斗力，可思来想去，除了以战代练和提高硬件设施外他还真没多少法子了，而且硬件设施的提高也需要研发和多次的实验，比如减小船身宽度、制造尖底船、增加风帆等等。
虽然花满楼对于帆船属实不是很了解，但好歹他看得出来如今的船身宽长比例和前世见到的船的船身比例的区别，也知道前世多半都是尖底船，因此这并不妨碍他将这思路提供给船匠们。
此外，花满楼还将他在西山贯彻的‘提出目标——集思广益——分组实验并详尽记录——拿出成品——总结和相互学习’这一套东西带到了天津水师的船匠中。
因为吧，稍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老祖宗的手艺和智慧确实出众，但唯独缺的就是由实践到理论，将一切实践综合成一套系统化的理论基础，从而指导实践的东西。
也就是说，不论哪方面都没有深究一下‘为何会如此’，而仅仅止于‘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的，不能那样做’。
简而言之，这就是花满楼告诉光兴皇帝的那句话：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比如淬火吧，铁匠们都知道要淬火，可为何要淬火，是什么在淬火中起了作用他们一无所知。还比如中医，时下多数医生都知道病灶在哪儿，如何治疗，但到底是什么东西起了怎样的作用，他们也不清楚。
所以花满楼要的就是将这些东西找出来，尽管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使得研究的条件非常苛刻，但好歹有了这个思路后，许多事情就能进入正途了。
此外，量化指标也是一个比较蛋疼的事情。
就拿西山最突出的铁匠来说，在入西山之前，他们不论是炼铁还是打铁都是依着经验来操作，这就是手艺人越老越值钱的原因了，也就是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由来，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做法属实有些粗犷，不利于技术进步。
所以在西山花满楼一开始的要求就是量化，哪怕不能量化也得详尽的将某些东西列出来——比如说，炉火温度暂时不能量化，那么就详细的描述炉火的状态，甚至可以拿一些比铁熔点低的金属分段来量出一个大概的指标。
还比如说，在制造合金时，花满楼早就要求了合金实验室的那群人详尽记录炼造合金的种类、分量等，哪怕是失败品也一丝不苟的记录，甚至还特地腾出一个大房子专门放置这些东西，存留样本和实验数据。
如今在西山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了常态，且随着匠户们开始识字，许多匠户甚至开始有意识的将某些东西总结成册，以便于其他人研究，这事儿……
就连花满楼自己都没想到。
而量化指标这事儿在船匠这里就变成了什么样的木材能造更好的船，什么形状的船身可以加快速度，同等条件下此类船只比现有船只快多少——并且要求是需要详细的实验记录，而非是云里雾里般的描述。
一如西山那般，对于花满楼的要求船匠们从一开始的不理解渐渐的变成了支持，最后甚至有一些人变得狂热起来，整日里张口闭口就是数据、测量、实验，并且有相当一部分的船匠提出了大胆的构想，在花满楼的支持下带着徒弟开始了新的课题研究。
如此一来，有研究船型的，有研究风帆的，有研究木料的，有研究水流的，甚至还有专门研究铆钉的，而花满楼收到最离谱的课题研究申请是特么自爆船装载多少炸药才能炸翻大福船……
当然，这个课题被花满楼否了，转而要求那个疯狂的船匠直接去西山普渡研发科学习一段时间，然后研发一种能飘浮在水中、敌船碰上后就能炸开的水雷。
至于能不能研究出来，花满楼也不甚在意，反正有想法比没想法好的多不是？
总而言之，经由花满楼的操作，水师船坞瞬间变成了海事研究基地，这个转变速度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当然，许多研发是需要大量经费支持的，也需要大量时间来积淀，眼下却没法做更多了——随着战船火炮列装、调试完毕，天津水师彻底组建完成。
在经过一系列的磨合和操练后，光兴十三年八月底，花满楼率水师大小战船数十，士兵四千余人，经由渤海绕过胶州半岛，直奔松江府而去。
366.陈山？
航海其实蛮无聊的。
活动的区域就那么大点儿，海上也只是一片波光粼粼或者波涛汹涌，完全没有其他景物可看，所以便是出海时欢呼雀跃的戚婉容没多久情绪也就低落了，时不时就追着花满楼问：“啥时候能到啊？”
花满楼一头黑线：“你这一个时辰问了八遍了，就不能自己找点事儿做么？我忙着呢！”
“就这副海图你一天也看八个时辰了，看这个能找到倭寇么？”戚婉容振振有词道：“找不到倭寇你看再多也没用啊，此时陪陪我又怎么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毕竟是花满楼首次领兵出征，若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不停的假设各种情况，力求遇到各种状况都能迅速应对。
“唉……”花满楼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海图起身道：“带你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戚婉容闻言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拉着花满楼出了指挥仓，走到船舷边才道：“你绷得太紧了，这样反而不好。我爹此前就说过，战时主帅的表现足以影响到三军，主帅若是太紧张，那么下面的士卒自是越来越没有信心；可主帅若是淡然自若的话，那么士卒们多半也会冷静下来。可你看你这样子，在看看周围，这哪儿有打胜仗的气氛啊？”
花满楼闻言一愣，接着叹息道：“你爹说的对。”
这道理他也懂，而且越是这种时代主帅的作用越大，就好比赤壁之战吧，周公瑾若是也畏畏缩缩不敢打的话，东吴哪儿来的大胜啊？
可毕竟是第一次出征，且打的还是天津水师的初仗，所以便是他再怎么知道道理也难免神经兮兮。
一念及此花满楼揉揉脸：“好了好了，就陪你四下走走罢……反正船上也就这么点地方。”
戚婉容笑道：“想明白啦？看看姑奶奶对你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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