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于是这群人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有的义正言辞的怒斥花满楼胆大妄为目无法纪,说要弹劾他;有的哭天抢地呼号国出奸佞,不杀的话天将大乱;有的却抱着躺在殿角不停呻唤的沈德元含泪怒骂,说花满楼手段残忍连老人都不放过;还有人角度刁钻说养不教父之过的,想把祸水往淮安伯身上引……
最离谱的是一个哭嚎国朝出了昏君要太祖魂兮归来的,试想啊,赵太祖和明太祖一样都是暴脾气,若是真魂兮归来瞧见这群人如此欺负他的子孙,估摸着朝堂上一多半人得去诏狱冷静冷静……
但其中最诛心的则是几个人说花满楼殴打御史意图阻塞言路——言官无罪啊,上谏的言官被你当众殴打,若是不追究这事儿的话,往后谁还敢上谏?不敢上谏的言官还是言官么?
而这大帽子若是扣上,便是这关花满楼能过去,只怕他后半辈子不管想干啥都举步维艰了,甚至为平息百官的怒火光兴皇帝还不得不弃用他。
所以……
应国公就带着一群勋贵和这群人吵起来了。
也亏得花满楼当时找的切入点非常不错,秉承孝道的话,任谁都不能说他就完全是错的,因此应国公也就咬死了这一点,怒斥这群文官道德沦丧,目无君上,吵得不可开交。
至于淮安伯么……
淮安伯是花满楼亲爹,自是不好在这时候说话,但看得出来这位也是无比的暴躁,也不知是想抽花满楼还是想将这群文官排好队挨个请到南镇抚司喝点茶……
勋贵们和文官们吵起来的时候,三位阁老却都黑着脸一言不发。
不得不说,这老三位也真被恶心到了。
早先祝寿的时候他们是第一波进去的,出来后正闲聊间就事发了,且在这之前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回事。但问题在于,事情出了之后他们理论上还是要站在文官一边的,谁让文官们都以他们为首呢?
可是莫说阁老了,便是诸位尚书、侍郎们都不想掺和这破事儿——便是要怼皇帝,那也得分时候吧?
但越不想掺和就越有那想将事情闹大的人希望他们掺和,混乱间有人喊着:“曾阁老,那花满楼身为陛下义子,不思报君恩却恃宠若娇殴打御史,请阁老为我等主持公道!”
脾气火爆的内阁首辅曾开济闻言险些骂出声:我主持你娘个锤子!
好在一旁的宁国公将话茬接过去了:“我呸!横竖都是你们有理?莫说是陛下义子,便是老夫在当场的话说不得也得揍你们这些酸腐小人!陛下从未亏待尔等,尔等便是如此报君恩的?”
一个御史蹦出来义正辞严道:“我等为陛下的江山社稷、为天下万民冒死上谏,何错之有?”
这就是文官们的普遍论调了,只要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天王老子来了他们都如此蛮横。
应国公仰天打个哈哈:“口气比脚气还大!就你们这几根儿废柴还江山社稷?笑死个人了!”
“你……你……士可杀不可辱,你……”
“怎么着,咬我?”
正闹哄哄的时候,许大成阴着脸走进了奉天殿,随即顺手揪起那个‘士可杀不可辱’抬手就是一巴掌:“再吵吵看咱家敢不敢弄死你!”
人群瞬间一静:花满楼打人的事儿还没过去呢,怎的许大成也跳将出来打人了?
趁着这一阵安静,许大成双眼含泪的嘶吼:“陛下都被尔等气病了,尔等还要吵吵?若是陛下一病不起,尔等就都别活了,等死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应国公,他猛地窜到许大成跟前急吼吼的问道:“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就一下子病倒了?”
许大成指着茫然坐起身的沈德元以及他身旁的一众御史:“被这群人气的!怒火攻心啊!”
“我……这……”沈德元懵了。
上谏归上谏,可上谏绝不能让皇帝出事儿,否则的话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再怎么说这天下也姓赵啊,你把大赵的掌权人气得卧床不起,这到底算是直言谏上呢,还是算图谋弑君?
更何况,倘若皇帝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大赵自是会有一番震动,如此一来这群人的行为就彻底变成了祸国殃民——也就是说,他们言之凿凿的为江山社稷为大赵百姓什么的完全站不住脚,于是乎……
一群御史脸都吓白了。
曾阁老从人群挤过来,急切道:“可曾召了御医?陛下病情如何?”
许大成看了老曾一眼没说话,反倒是温阁老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瞎问——皇帝的病况属实不该在这种场合说,而且病越重越不能说。
曾开济自是知道这道理,可如今方寸已乱,他哪儿还顾得上这些?
见许大成讳莫如深,他知道皇帝的情况必然不是非常好,便转身冲一群文官怒喝:“且看尔等干的好事!闹吧,都闹吧!闹得朝廷脸面丢尽,闹到这天下分崩离析,大伙一并给大赵陪葬吧!”
噗通!
有人膝盖一软跪下了,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下了,伏地垂首不言,接着有人开始啜泣起来。
三位阁老和应国公等人此时又急又怒,正想拉着许大成去一旁问问详细情况,可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后传来,大伙抬头就见赵仁倒拖着把剑红着眼睛冲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花满楼,他边追边喊:“殿下!殿下且慢!戚伯父,快拦住太子殿下!”
应国公一愣,但随即就意识到这二百五太子要作甚,顿时就肝颤不已,连忙拦在赵仁身前叫道:“殿下息怒!”
“你让开,我杀了他!”赵仁调转剑身直指着应国公,表情无比的狰狞。
便在此时花满楼追了上来,他拦腰抱住赵仁道:“殿下,陛下未必就有事儿,可在奉天殿打杀大臣……”
“你闭嘴!”赵仁也不挣扎,只是死死盯着已经瘫软在地的沈德元:“今日若不杀此贼,何以为人子?”
嗝!
只这一句话,沈德元便吓得彻底抽了过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323.魑魅魍魉
如果说许大成过来发飙时尚有人觉得光兴皇帝病倒一事存疑,那么赵仁举着剑杀进来后所有人就都没了侥幸心理。
任谁都知道,这位二百五太子是藏不住事儿的,他都这样不管不顾的要杀沈德元泄愤了,那光兴皇帝的病情……
乐观估计,情况可能不怎么乐观。
所以最后出慈宁宫的几位大佬顿时面若死灰,而沈德元更是直接吓晕了。
还就是那个话,你可以玩死谏,可以玩乞骸骨,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将皇帝骂个劈头盖脸,这些都是皇帝赋予的权利,在这个范围内怎么跳都没问题,但前提是皇帝不能出事儿——你从人家那儿拿来的权利,结果你将人家气出毛病了,这算啥?
而若是一般情况下,太子举着剑号称要杀一位国朝重臣的话,那么势必会有一群御史跳出来义正辞严的指责他,身为太子的老师的三位阁老也自会出来喝止他,可如今……
设身处地的想,奶奶的寿宴被毁了,爹被气得一病不起,在这种情况下任谁不想杀了始作俑者?
何况内阁的老三位还火大呢,比如说温凉她爹现在就觉得沈德元简直死有余辜,谁让他鬼迷心窍在太后寿宴上邀买直名呢?
赵仁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的样子没人敢直视,是以也没人发现他有点愣神:沈德元这个王八蛋晕过去了,那接下来的戏还怎么演?
好在他反应够快,一边跳脚一边怒骂:“惹出祸患就装晕,贼子敢尔!来人啊,给本宫将这条大胆狂徒弄醒!”
瞧这量词用的,也不知是和谁学坏了……
花满楼连忙配合道:“殿下,如今陛下的病更重要些,待得陛下好起来在和他算账,如今当务之急是给陛下看病,殿下当衣不解带守在陛下身边……”
赵仁一听这话眼泪都流出来了:“父皇被气成这般样子,可你看看这群人……这群人依然不思悔改,依然无动于衷,依然振振有词的说自己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如此臣工,要之何用?”
这话简直是诛心之极,可偏偏是直指要害——许大成进来之前,他们可不就是如此么?
于是乎一群人立刻哭天抢地的叩首:“殿下何出此言啊!”
“臣等有罪,有罪啊!”
“臣等一片碧血丹心,殿下误会了啊!”
赵仁再次发起狂来:“闭嘴!都给本宫闭嘴!父皇若有不测,本宫必定夷尔等三族!”
这话太特么吓人了,因为若是光兴皇帝真出事儿的话,这熊孩子可是真有夷人三族权利的,是以原本该表演个‘臣何惧之有’的文官们愣是没人敢出来放个屁——这群人的大无畏精神是表现给别人看的,可不是真的不怕死。
遇上正常皇帝他们可以大无畏,因为他们知道皇帝的底线在哪儿,可赵仁这货正常么?
不正常啊!这二百五都要当庭手刃朝臣了!
花满楼再次给这群文官解了围:“殿下,若是陛下在此,听得你说这种话该做何感想?”
赵仁闻言不由得潸然泪下:“父皇他……他是寒了心啊!昔年父皇曾教导我要厚待百官,说‘常宽容於物,不削於人’,可他做到了极致,这群人又是怎么做的?”
这话典出《庄子》,意思是对事物时常宽恕容忍,不与别人计较,而就仁厚的光兴皇帝而言,这话可谓是他自己的写照。
所以这又是一句诛心式的发问,而这次跪在地上的文官没一个人吭声了,各个臊得伏地不起。
并且么……
所谓言传身教,光兴皇帝如此教导太子,那么哪怕他做事离谱些,登基后在对待臣子时大体上也不会那么苛责,毕竟是先皇的教导不是?
但今日这事儿一出之后,只怕太子对百官的态度就不那么友好了。
所以这岂不是说,因为这次的上谏,无形中给所有人都挖了个大坑?
于是乎,三位阁老的脸色更难看了,而没跟着御史们胡闹的文官们面色也开始发青。
花满楼叹息一声道:“殿下,不是谁都能如陛下那般宽厚的,也正因为陛下仁厚,所以他也不想看见殿下如此作为。殿下,放下剑,去陪陛下吧。”
这刀补得又稳又狠,无形中将光兴皇帝的形象衬托的无比高大,也瞬间挑起了一群没跟着闹事的官员的怒火。
吏部尚书马天禄怒眼圆睁排众而出,他瞪视着跪在地上的那群人喝道:“尔等听见了吗?老夫羞与尔等为伍,羞与尔等同朝为官!”
紧接着其他人也附和起来,指着那群闹事官员一通谩骂。
文官嘛,向来都是不抱团的,花满楼知道这个,所以他这一出为的就是分化这群人,而且现在看来效果非常之不错……
便在此时,沈德元悠悠然醒过来了。
眼见周围的人们都指着自己一方谩骂,沈德元知道犯了众怒,顿时就心如死灰。
依着如今这情况看,若是不给个交代的话,只怕莫说是他自己了,便是整个家族都难过了。
所以他立刻匍匐着向前爬了一段儿冲赵仁叩首,哭嚎道:“殿下!殿下啊,一切都是微臣的错,微臣鬼迷心窍犯了大错,祈殿下降罪!”
早说过这年头的宗族意识相当浓厚,所以为了不祸及家人,他也只好将这事儿扛下了。
“殿下!”眼看赵仁又举起了剑,温阁老立刻出声道:“殿下,便是沈德元有罪也需经过三法司会审,殿下不可亲自动手!”
花满楼也道:“殿下,还是等陛下醒来后再做定夺吧。今日之事起于太庙罪己,那么便先让他们去太庙斋戒自省,为陛下祈福吧。”
赵仁此时瞧着仿似也冷静多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好,就让他们去太庙,也让列祖列宗看看,光兴朝的朝堂上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魑魅魍魉!”
当啷!
赵仁丢下剑转身就往后殿走:“花满楼,虽本宫去陪父皇!”
“唉……”花满楼叹息一声,冲几位阁老和国公拱拱手,顺便递给自家老爹一个很有内涵的眼神,然后转身追上去了。
出了奉天殿走到没人处的时候,赵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兄,我演的如何?”
“嗯,精妙绝伦,堪称完美啊!”花满楼笑嘻嘻的赞美了一句。
赵仁笑道:“那是,我多聪明啊!”
“你小声点,别旁人听到可就露馅了,随后还有的玩的!”
“对对对,得小心着点……”
324.臣卿可弃,百姓不可辜
花满楼没开玩笑,费劲吧啦演这么一出戏可不是只为了让这群人惭愧一下,这事儿还没完,还有的玩呢。
任谁都想不到,花满楼最后一句话才是真真正正的目的:将这群杂碎送进太庙。
他们既然大言不惭的说开封水患是光兴皇帝失德造成的,要他太庙罪己,那花满楼就想了个辙将他们自己送太庙里,这操作可谓是非常的姑苏慕容。
这也是光兴皇帝如此正经的一个人同意和花满楼胡闹的缘故了,一个时辰前口口声声要求皇帝去太庙罪己的人自己却被送进了太庙反省,多解恨呐!
而且花满楼还真就忽悠着光兴皇帝趁着这机会多休息两天,陪陪皇后和太后,光兴皇帝略一思索就答应了:无他,只是因为今日的事情这二位也气得够呛,抽空陪陪不过分。
至于国事么……
大赵和大明大体相同,反正有三位大学士镇场子,休息几天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所以就在这种情况下,光兴皇帝匪夷所思的答应了这件他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胡闹的事儿。
依着光兴皇帝的意思,这事儿还是得和阁老们说说的,可花满楼却不同意。
做戏就要做全套,知道的人越多就越有暴露的风险,那到时候文官们没整治好,反倒是让光兴皇帝变成了笑料该如何是好?
因此在花满楼和赵仁跑来演戏之前,花满楼还让光兴皇帝在偏殿里指天狂骂了好一会儿,随即帮着他砸了一堆瓶瓶罐罐,最后甚至还着急忙慌的招御医来……
所以如今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只有包括许大成、太后、皇后在内的寥寥数人,消息泄露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而且为了让光兴皇帝在找来的御医面前表演的真实一些,花满楼还让许大成从御膳房那边儿顺来了一大块儿生姜着光兴皇帝生生的嚼了——生姜解表散寒,一口下去就使得光兴皇帝浑身冒汗,御医到场后吓了一跳,而且还真没瞧出来是啥病况……
总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花满楼和赵仁飚了一出演技后施施然退场了,许大成起了头又收了尾:“陛下此前下过旨,着诸臣工各自回衙理政,不得懈怠,至于尔等……”
看着那群张皇失措的文官,许大成阴恻恻的道:“就依着太子殿下的意思去太庙祈福吧,陛下多暂好起来你们便多暂出来。”
没人敢反驳。
文武百官各自唉声叹气的散了,以沈德元为首的一群人一个没落下全部被提溜去了太庙,不多时偌大的奉天殿就只剩下三位大学士和几位国公了。
眼见周围没人了,温阁老这才开腔:“许伴伴,陛下到底什么情况?”
许大成叹息一声:“阁老是知道宫里规矩的,不该说的咱家也不能说。您老且回内阁理事吧,这几日可有的忙了。”
上一篇:人在箱庭,开局最终试炼
下一篇:听说二次元很能洗白我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