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陛下,微臣资质不佳,竟然将太子教成了这个模样,臣愧对陛下,愧对列祖列宗,请陛下……容微臣告老还乡罢!”余朋义一如既往的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乞骸骨,惹得光兴皇帝一阵厌烦。
倘若是曾经的话,光兴皇帝还会好言安抚,然后将赵仁找回来狠狠抽一顿,可如今不知为何,光兴皇帝忽然有种想呵斥‘你教不好太子,竟然还有脸来此哭诉’的冲动。
赵仁顽劣么?
相当顽劣。
可赵仁就真的不可救药毫无可取之处吗?
不然,否则一个不可救药的太子怎会为了黎民百姓痛哭流涕?
但让赵仁懂得民生不易的人是京师中曾经拉低勋贵道德底线的花满楼,却不是这些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大儒,所以……
到底是赵仁太过顽劣呢,还是这群所谓的大儒水平实在不怎么样?
若搁在以往的话,光兴皇帝是决计不会有这种怀疑的,他只会觉得是太子的问题,因为大儒们行得端走得正,出口必是圣人之言,圣人……总不会错吧?
如今看来圣人依然没错,错的却是这群大儒,因为他们不懂的因材施教,对吧?
太子是未来的大赵皇帝,肩负祖宗江山和万千黎民,所以太子的教育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不慎教出来个昏君的话,大赵哪怕不被颠覆,国祚也将大大缩短——熟读史书的光兴皇帝自是清楚其中利害。
可如今太子确确实实在詹事府和春坊这群人的教导下越跑越偏,反倒是在西山呆了一段时间后变得顺眼多了,那么如此一来,是不是可以真的让太子常驻在西山比较好一些?
光兴皇帝微微阖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余朋义,脑海中思考的事情已经不在太子溜号这事儿上了。
而余朋义不停的哭诉着,依着以往的经验,这会儿光兴皇帝应该出言安抚了,可今日直到他说的口干舌燥,御座上的光兴皇帝居然还是一言不发。
这让余朋义有些慌了,他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该就此闭嘴还是继续将太子说的更加不堪一些,犹豫了一下后,余朋义觉得还是不说了比较好,毕竟今日的光兴皇帝看起来有点古怪,这……
莫不是被太子气坏了?
余朋义心里嘀咕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委顿在地上啜泣。
良久后,光兴皇帝张开了眼。
他扫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余朋义,缓缓道:“余卿家在詹事府快八年了吧?”
听得这话余朋义一愣,随即立刻回答道:“回禀陛下,下个月就八年了。”
光兴皇帝点点头:“八年了,真快啊。”
八年了,八年前太子才五岁,那个时候的太子……
嗯,没错,那个时候他聪明之极,几位老臣都赞不绝口,可八年后,何以变成所有人口中的顽劣孩童了?
这八年,余朋义就来告了起码上千次状,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了,第一次就是八年前,太子晚起了一会儿,余朋义就哭哭啼啼的跑来说储君失德。
曾经听得这个指控时光兴皇帝不假思索的就将太子训斥了一通,可如今想起这件事后,光兴皇帝忽然想笑:五岁的孩子,因为犯困晚起一会儿就是失德?
余朋义恍然不知光兴皇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胡乱开口,只是眼巴巴的等着皇帝恢复正常——没错,到现在他还以为,光兴皇帝是被太子气成这样了。
结果说了那么貌似没意义的一句话后,光兴皇帝居然又不吭声了。
余朋义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只是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但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良久后,他跪不住了,便试探着说道:“陛下,微臣觉得……要不,先将太子找回来吧?小惩大诫一番后,想必……”
“找回来?”光兴皇帝淡淡的说道:“心不在这儿,找回来又有什么用?”
“这……是。”余朋义觉得光兴皇帝貌似是彻底对太子失望了,心中不由得就是一揪:莫不是后宫哪位娘娘有孕,陛下动了易储的心思?可……是不是最近告状有些太频繁了?
余朋义告状的目的大体上有三:一来这么做时不时可以在光兴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毕竟詹事府不容易出政绩,良久不出现在皇帝面前的话,很容易被边缘化;二来可以逐渐在太子、也就是未来国君心中种下一颗威严的种子,以便在其登基后还能影响他;三来也能给皇帝留个劳心劳力的印象流,下一步走实权职位不就更平顺了么?
可若是陛下真的易储,那么事情就大条了,他的所有目的都会落空。
一念及此余朋义就想将话往回说,可方才已经将太子批的几乎罪大恶极了,现在还怎么圆这个话?
不等他组织好措辞,那厢光兴皇帝已经开口了:“大成。”
一直站在角落的许大成立刻应声:“奴婢在。”
“传旨:太子顽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农民之苦,不懂食粮之贵。”光兴皇帝缓缓开口了:“身为储君,当知悯农,故罚其于西山身体力行,亲手开垦良田三亩……”
余朋义傻了。
太子……不是溜号么?怎么就成了不知悯农了?不知悯农又是个什么罪责啊,居然罚他亲手耕田?
“余卿,且回去吧。”光兴皇帝吩咐完许大成后,淡然的对余朋义道:“太子朕会好好责罚,待其明白事理后,再回詹事府。今日之事……莫要说出去。”
余朋义恍恍惚惚的应了,恍恍惚惚的出了宫。
直到回到詹事府他才回过神,不由得跺脚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267.为何非得是詹事府?
太子溜出去这事儿不能说出去余朋义可以理解,毕竟搞不好就会闹个轩然大波——这事儿怎么说都算天家丑闻了,指不定会使得未来赵仁的统治出岔子。
并且,虽然光兴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万一后宫那边儿真有谁又怀上龙种生个儿子呢?
余朋义是想对太子产生影响力,但不想将太子换掉,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可光兴皇帝的责罚就让他很是个想不通——即便是责罚,也不能丢到西山不闻不问吧?而且怎么说翻墙溜号这事儿也和种田没关系,这思路也太……
嗯,不可谤君,君心难测就是。
但将太子丢到西山不闻不问,也没说他啥时候回来,那詹事府岂不是又变成摆设了?
余朋义脑壳疼的厉害,直接早退回家了——反正俸禄一文不少,事情变成这样谁都没辙,干脆先缓一段日子,待得陛下不那么生气之后在求他将太子召回……
没错,直到现在余朋义还以为光兴皇帝生气的是赵仁来着。
那么,光兴皇帝为何要让赵仁去西山种田呢?
这事儿其实起于温玉宸来着。
前番温三公子遇到那几位可怜的同年后,给出了个馊主意说要让他们写点悯农的诗作文章,然后由他交给温阁老,继而由温阁老转述给光兴皇帝以说明他们痛改前非,这么一来光兴皇帝或可能会赦免他们。
温玉宸确实是这么做了,但温阁老将之当成个笑话说给了光兴皇帝听——知子莫若父,老温这只老狐狸怎看不出小孩子的计俩?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尽管这群书生的作秀让光兴皇帝很不爽吧,但好歹他们现在吃足苦头后已经懂得点些道理了,这也算是花满楼教导有方不是?
因此,联想到这件事后,光兴皇帝觉得让赵仁如这群书生一般去劳作一番也好,一个懂得民生不易的太子,想必未来再怎么离谱也不至于太坏。
并且,光兴皇帝对詹事府已经非常不满了,这次恰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赵仁名正言顺的去西山多和花满楼接触接触也挺好不是?
……
西山。
赵仁收到旨意后开心的如疯了一般在山头上跑了俩来回,而花满楼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厮居然没挨揍?不应该啊!
而刨除赵仁该挨揍这个疑问外,花满楼对于光兴皇帝将赵仁丢在西山的决定也有些不解——这位再怎么熊孩子也是大赵储君啊,真让他在这儿蹉跎呢?不用给他教教帝王心术啊平衡术啊什么的?
可瞧着宛若脱缰的野狗一般在山上疯跑的赵仁,花满楼恍然间觉得自己有点理解光兴皇帝了:就这个货,学个鬼的帝王心术啊?
赵仁收到的旨意是光兴皇帝‘惩罚’他的那个版本,可花满楼这边收到的密旨却是让他多加照看着赵仁,最好是将之一直带在身边。
花满楼浑然不知光兴皇帝这是希望近朱者赤,只道是希望他帮忙照看熊孩子,不由得再次叹息自己被赵大叔坑了——有这个无风都要起三尺浪的太子在跟前,自己还能得空咸鱼么?
所以花满楼看着赵仁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要不,继续把他往物理的深坑里带一带?
但很快花满楼就不为赵仁的事儿烦恼了,因为吧,赵仁只是厌烦那些老古板们开口闭口圣人之言而已,可若说他不好学那就纯属是在诬陷他了。
隐瞒了身份的赵仁在西山混的可谓是如鱼得水,他甚至自己给自己设置了一系列课程,比如每日早起和西山卫的少年们一起出早操也是赵仁的必修课,有实弹射击训练时他也会混迹于内,甚至武装越野他也会酌情参加。
早操结束后他会跑到他的‘巧巧姐姐’那儿去,跟她研究一系列数学问题,浑然不管被他叫做姐姐的巧巧有多么的肝儿颤。
一个时辰后赵仁会出现在匠户的工作区,他不仅仅会跟着普通学徒一起打造一些简单的东西,还会凑到研发班那边和他们一起技术攻关,即便他出的主意多半都让人无语吧,可就脑洞来说,研发班所有人都比不上这货的天马行空。
比如花满楼有次就听说,赵仁提出个火铳连发的设想——尽管只是设想吧,可还真有研发组的几个人对此感兴趣,并且打算着手研究了,而赵仁则一脸得意的在研发组挂了号,还强烈要求人们叫他赵师傅……
下午的时候,这位赵师傅一般是出现在田间。
尽管对外的圣旨大概率是个幌子,但赵仁可谓是真真正正的按照光兴皇帝的旨意亲手开垦了三亩地,并种上了一些蔬菜之类的东西。值得称道的是,这三亩地他完全没让别人帮忙,并且时不时就蹲在地头找老农请教种植的问题,将‘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连花满楼本人看着都汗颜。
此外,也不知他跟哪儿听说的万俟嫣然在研究新型医术,没几天就又跑去当了小药童,每日有起码一个时辰缠在白毛小姐姐身边问东问西,态度比万俟嫣然招来的那些小姑娘都端正。
倘若不是花满楼暗示过万俟嫣然这货的来头不小,只怕白毛小姐姐还真想将之收为弟子呢——白莲圣女收太子当徒弟,这……
世界太疯狂了。
当然,赵仁自己的热气球研发班也再次开工了。
这一次在花满楼的强烈要求下,每个升空的热气球都必须系着长绳以免飞出西山范围,而且在没做完耐久度测试前不许任何人登球——花满楼的解释是热气球长时间飞在天上才好测试其不足之处,以免未来应用时出岔子发生危险什么的,可实际上是真心害怕赵仁爬上去,万一出点意外的话,老赵家千倾地这一颗苗就没了……
总而言之,每天赵仁都能给自己找着事儿干,而且忙的不亦乐乎,压根没来烦花满楼。
尽管这倒霉孩子偶尔还是会闯点小祸什么的,可比起他跳墙出宫,这点事儿简直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好不好?
故此,收到赵仁详细状况的光兴皇帝对花满楼无比的感激:看看,一个好老师有多么的重要?虽然表面上太子玩的非常开心,可实际上在玩的过程中于军农工医各个方面都有所涉猎,堪称寓教于乐,这……
所以詹事府这群老……老人家是不是真的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可惜啊,花满楼若是个文官,年纪在稍稍大一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之调到詹事府去了,但……
一念及此光兴皇帝忽然闪过了个念头:为何非得是詹事府?
一个堪称颠覆的想法在光兴皇帝的心中萌芽了。
268.这妞……不对劲吧?
花满楼浑然不知光兴皇帝已经思谋着要开始整活儿了。
如今火炮的进度在持续推进,天津水师除了海船外其他问题都在原三卫指挥的操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赵仁也在自己找乐子,而西山的常务花满楼居然还真塞给了‘叶孤城’,而这位叶公子还真接下了,当真是一个敢塞一个敢接,顺利的花满楼都不敢相信。
就这么个,花满楼终于算是闲了下来。
只是闲下来后却又有些无聊了,毕竟西山这地方属实没什么娱乐设施……不如说这年头的娱乐活动都挺让花满楼绝望的,哪如前世啊,抱着手机一刷一天,电脑跟前一坐又是一天,哪怕是看看老夫写的那不着调的小说也能图一乐,可现在么……
好像就只剩下捧着茶杯坐在午后阳光下打盹儿了,整日过得和个离退休老干部一样,就差手上拿份报纸鼻梁上架个老花镜。
不当老干部也没辙啊,其他人都在忙,尤其是原本应该被撩的万俟小姐姐。前几日花满楼跑去找她,可她还嫌花满楼杵在一旁碍事儿,耽误她治病救人了。
花满楼无比的心塞:当初是哪里的哪位拉着我探究医学真理足足折腾了好几天来着?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如此的卸磨杀驴……呸,过河拆桥?
万俟小姐姐这边儿忙着,反倒是戚婉容这家伙时不时就来花满楼跟前儿转一圈——不如说,自那一日幸运色狼事件后,戚婉容出现在花满楼跟前儿的频率明显变高了。
“你怎么又闲坐在这儿?没事儿了打猎去啊?”晌午刚吃过饭,戚婉容这又来了。
“谁说我闲坐了?我在思考懂不懂?”花满楼嘴角抽了抽:“而且你这打猎的次数……西山的飞禽走兽招谁惹谁了啊,你至于这么赶尽杀绝么?”
不得不说,这种邀约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花满楼根本不敢答应。
因为吧,那一日虽然将事情糊弄了过去,可花满楼对于这件事依然心有余悸。
名节这事儿事关生死,为求清白而发生的惨案数不胜数,有自尽的,也有将坏自己名节的人弄死然后自尽的,花满楼完全不敢赌戚婉容是不是后者——当然他也不希望是前者,但最近这妞变得有些怪怪的也是事实。
所以根据男人的第六感,花满楼总觉得这事儿应该还没完,所以每当戚婉容提起要出去玩的时候他都会找各种理由拒绝,毕竟么……
打猎……也得爬山对吧?爬山是个高度危险的事情啊……
眼见花满楼再次拒绝,戚婉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她施施然坐在花满楼身边不远处,自顾自的伸手倒茶:“不去便不去吧,其实去多了也挺没意思的。”
花满楼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心中直犯嘀咕:半个月打猎十六次夷了两窝兔子三族的人……说这个?
这一看花满楼又注意到一个细节:今日这妞不但穿着一身颜色素雅的裙装,而且脸上还有淡淡的脂粉,连头发都精心的收拾了一下,这……
虽然知道面前这妞真是个妹子吧,而且她打扮起来也真养眼,但同一个宿舍上下铺的兄弟忽然开始女装并学着化妆的既视感该怎么破?
戚婉容半晌没听见花满楼吱声儿,抬眼瞧见他古怪的眼神便娇嗔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花满楼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咳,你这身儿打扮……挺好看的。”
花满楼现在满脑子都是诸如‘莫不是当日那一抓让这小妞觉醒了她少女的天赋’以及‘铁树开花’之类的诡异想法——不但会打扮了还会娇嗔了,这不是觉醒是啥?
可这想法不能胡说啊,毕竟怎么着这也算好事儿不是?所以他就只能顺口胡乱的赞美一句,以免被戚婉容觉察到。
但是吧,身为现代人赞美个妹子是很平常的,甚至有些人为了赞美妹子还得挖空心思换各种不同角度,可这年头么……
看看花满楼父辈祖辈那一代人就知道了,他们在年轻时对着女孩子能憋出一句‘你真好看’就近乎于表白了,日常哪儿有赞美妹子的时候?天朝人的含蓄不是盖的,就连见面的客套话基本上是‘吃了吗?’而非是‘What a nice suit you're wearing today’,而且夸人衣服好看……
这不得罪人么?
此外,戚婉容听多了‘丑八怪’、‘嫁不出去’之类的话,何曾听到过有人当面赞美她好看的?
因此花满楼这句漫不经心的赞美对于戚婉容而言宛若致命一击,具体的表现为:戚婉容先是呆住了,紧接着整张脸红到了耳根,她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后期期艾艾道:“真……真的好看么?”
这一瞬间,母暴龙的声音软绵绵的如同……也别如同了,就是你们想象的那般娇怯中又带点色气的声线,这个反差险些让花满楼一口茶水喷出来:“怎……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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