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教,我有人生模拟器 第234章

作者:这里是婴宁

  “要看萤吗?”

  北川凉这样对坂柳有栖说道,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朝对方轻轻地摆了摆。

  “好。”

  坂柳有栖眨着深紫色的瞳孔,小孩子的眼睛浑圆地像是猫。

  于是他们两个人便一起蹲在那里看北川凉家里发来的录像,明明这是坐在室内也可以做的事情,这是两个人腿麻了之后才意识到的。

  “今晚会做一个美梦。”

  北川凉关掉了手机,他这样自信地做出宣言。

  “美梦有什么好的?”

  坂柳有栖小声道。

  “难道要做噩梦吗?”

  “做噩梦会醒。”

  坂柳有栖这样说道:

  “总比做一个想从噩梦里逃脱的美梦,然后再在早上醒来要好。”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北川凉摇摇头道:

  “这样的话,那些会给好孩子送去美梦的妖精们就是坏蛋了。”

  坂柳有栖低下头去:

  “那是父亲在我做噩梦时安慰我的,凉不用太在意。”

  “毕竟没有人会祝愿他人做噩梦吧。”

  北川凉轻声说道。

  “梦到死去的人,算是噩梦还是好梦?”

  “取决于是不是那是不是你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总是梦不到的。”

  “那是因为不敢太想他才不会梦到。”

  “为什么?”

  “因为睡的时候是美梦,醒了之后是会想哭的噩梦。”

  坂柳有栖看起来很满意北川凉的回答,她回过头来笑道:

  “那祝愿凉今晚做一个噩梦。”

  “我这样的好孩子会有妖精小姐让我只做美梦的。”

  坂柳有栖又一次地笑了,她眉毛弯弯像是天边若隐若现的月牙:

  “会说出这种话的才不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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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那个孩子吗?”

  父亲微微愣了愣,他接着笑了笑:

  “看来有栖确实是交到了朋友。”

  “他是我一位认识的好友的孩子,命运可能比较离奇,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出生的时候被遗弃了,前不久才算是好不容易被找了回去。”、

  “不过可惜。”

  坂柳有栖清楚父亲的意思,毕竟对方身患的是到现在都没有可靠治愈方法的病症,与这种别名为【渐冻症】的绝症相比,她自己罹患的先天性心脏病似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北川凉之所以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一方面是因为完善的医疗设施,另一方面也是症状只是处于初期,受影响的目前只有一只右手而已。

  和病症的名字一样,随着症状的加深,北川凉会被一点点地“冻”住,从手到身体,从外部到身体内部,直到最后。

  坂柳有栖搜索过这种病症,相关的图片里有一张歪斜着脑袋,正在流口水的男子,他已经丧失了几乎所有的对身体的支配权,就连正常的吞咽乃至微笑都无法进行。

  “送给你的。”

  父亲似乎想跳过这个话题,他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了一根精致的手杖和一顶洁白的遮阳帽。

  “听说有栖最近在室外的活动时间变长了,所以应该可以用到。”

  手杖可以支撑身躯,帽子可以遮挡阳光,算是实用性相当高的两件礼物。

  而且也很漂亮。

  但是当坂柳有栖第二天带着手杖去找北川凉时,北川凉却好像并不喜欢它。

  “用三条腿走路。”

  北川凉瞥了一眼后这样评价道。

  “像是老奶奶一样。”

  结果是坂柳有栖拿着手杖追了北川凉整整二十分钟。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康复训练。

  大概。

第七十章:砍你的头!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与夏日间常见的阵雨不同,如注的雨水足足倾盆而下了将近八个小时,大约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下雨的时候阴阴沉沉,而雨停之后的黄昏却也是一片阴暗,天光云影连同这一整天的时间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般,急速地向黑暗的深处坠去,北川凉透过密闭的窗子向外看去,近处的树影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阴森的寂静中间或有水珠滑落的动静。

  他突然想起佐仓爱里以前会在这样的黑夜中惧怕被风扬起的窗帘,但就这个角度来看,反倒是那些树影要更可怖些,被暴雨打掉枝叶的它们像是一幅幅坚硬的骨骼,直挺挺地伫在那儿,张牙舞爪。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厚重的云层中显现出了月亮,北川凉打开窗户,让月光流了进来。

  和月光一起进入到房间里的,是轻轻的敲门声。

  是坂柳有栖。

  即使是对于好孩子来说,八点钟也是一个太早的睡觉时间,再加上两个人今天白天都已经各自在病房里睡熟了几个小时,晚上反而精神奕奕起来。

  “以前就在书里想过这种情景。”

  北川凉给坂柳有栖拿了温热的牛奶,他们两个人的病房里没有热水瓶这类危险物品的存在,自然也不能泡茶泡咖啡,冷饮更是绝缘物,唯一能用来招待的便只有温开水或是牛奶之类的饮品。

  “凉指的是在下雨的时候睡觉吗?”

  坂柳有栖接过牛奶,她并没有喝,反而是先开口问了一句。

  因为下雨的缘故,她今天的康复训练也被暂时取消了,本来打算来找北川凉谈心说话,但没想到对方非说现在是睡觉的大好时机,连门都没有给她开。

  “因为从很久之前我就想象过在某个下雨的午后一觉睡到昏天黑地,醒了不知道几点钟,然后灯也不用开,靠在床上听外面的雨声想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北川凉接着又补充道:

  “这还是我以前住院的时候听另一个上学的国小生说的,他得的是骨癌,结果送进来的第一天晚上说的第一句话是‘不用去学校了’!”

  “所以,能无忧无虑地睡觉本身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虽然代价就是现在确实睡不着了。”

  北川凉挠了挠头,他的病房里比之坂柳有栖的要冷清许多,也没有那样大的书架和书桌,甚至在坂柳有栖的记忆里,从对方搬进来之后,还没有一次见到过父母模样的人来探望过。

  即使坂柳有栖自己的父亲因为工作繁忙而减少了来看望的频率,但在这一个星期里也足足来了有三次。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觉得那个孩子很可怜。”

  昨天父亲来的时候,坂柳有栖又忍不住和他谈起了关于北川凉的话题,而父亲则是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

  “毕竟如果他没有患病的话,未来应该会敞亮无数倍。”

  “没有那个家族会把注定会早逝的孩子立为继承人,他现在能享受着最好的医疗待遇,已经是他的父母愧疚于当年的遗弃行为而做的补偿了,让他们真的去将这孩子视为己出悉心培养的话,并不现实。”

  “或许听起来有些残酷,但是没有人会把全部的资金压在一支预见跌停退市的股票上。”

  坂柳有栖还并不能理解更多的含义,她只是单纯地讨厌这种并不童话的故事,然后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父亲宽厚的手掌。

  像是回应她一般,坂柳有栖的父亲也将女儿的小手包在了掌心间。

  父亲对女儿的爱意,母亲对女儿的爱意,父亲对母亲的爱意。

  被三份爱意包裹的坂柳有栖将目光望向了一墙之隔的对面,与自己相比,北川凉甚至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来自双亲的爱意。

  而让坂柳有栖感到难堪的是,她居然在第一时间产生了一种孩童攀比间的淡淡的优越之情,她之前也听说过不仅家长间会明里暗里地攀比孩子的优劣,孩子之间也会肆意地展示父母的爱意,或许是一件新衣服、一双新球鞋、一次外出旅游的机会。

  这本应该是正常的感情,但是坂柳有栖却还是有些羞恼了起来,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胜负欲应该在这个方面得到满足。

  而且,这本就不应该是一件拿来说的事情。

  能赤裸裸地向家人表达自己的感情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因为坂柳有栖这些年观察过的那些与自己同龄的精英生们,绝大部分都学不会,她觉得这些人大概以后也来不及学会了,好像表达感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格外羞耻的事情,哪怕是面对自己最亲的家人。

  父亲教会了坂柳有栖爱人,但目前来说,除了父亲之外,她还没有找到值得自己去爱的人。

  在听见自己七岁的女儿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着【爱】这个词汇时,坂柳理事长也不禁有些汗颜,不过他还是很严肃地又给女儿说了些当年的事情。

  在故事的结尾,父亲这样对女儿说道:

  “爱本来就是艰难的事情,因为需要彼此心魂的敞开,这甚至说得上是危险。”

  “他人也许正是你的地狱,那儿有心灵的伤疤结成的铠甲,有防御的目光铸成的刀剑,有语言排布的迷宫,有笑靥掩蔽的陷阱。在那后面,当然,仍有孤独的心在战栗,仍有未熄的对沟通的渴盼。”

  哪怕是母亲已经去世了好几年,还算年轻的父亲都没有二次婚姻的打算,从地位上来说,他已经是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的理事长,也和其他政商界的大人物多有交集。

  昨天晚上,坂柳有栖做了一个醒来后神清气爽却又不记得梦了些什么的梦。

  睡不着的两个孩子没有选择五子棋也没有选择国际象棋,原因是坂柳有栖表示要先自己练习好了,有了把握之后才会再来挑战,于是今天晚上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就变成了像是运气游戏一般的扑克牌。

  “砍掉你的头!”

  随着北川凉潇洒地出完手中最后一张红心Q,也宣告着坂柳有栖在扑克牌游戏上喜提了三连败。

  不过运气游戏的好处就在于人们总可以将一切归于虚无缥缈的气运,就像是赌徒总觉得自己下一把就可以翻盘一样,坂柳有栖显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在意,她开始收拢起桌面上散落的扑克牌,开始艰难地洗着牌。

  主要是对于两个七岁的孩子来说,扑克牌的大小已经超出了手掌的宽度,握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而北川凉右手又实在不方便,所以每一轮的洗牌都是由坂柳有栖完成。

  而坂柳有栖每次摸完牌便会先有条不紊地将他们分类好,像是排兵布阵一般叠在自己的身前,北川凉只瞥上两眼就判断出了哪一叠是单张,哪一叠是对子,出起牌来自然是更加顺畅。

  不过对于带有【过目不忘】天赋的北川凉来说,他每次只需要过一眼手中的牌,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记下所有,抓到的牌便直接干脆地只叠成一叠,但出牌的速度比起坂柳有栖来还要快上三分。

  三盘之后的坂柳有栖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战术上的失误,她改变了摸牌排序的做法,然后果然赢回来了一盘。

  “砍掉你的头!”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坂柳有栖同样也将红心Q作为最后一张牌打出。

  她和北川凉刚才喊的正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红心皇后的经典台词,这位脾气暴躁的皇后只要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嚷着让侍卫砍去对方的头。

  不过因为是童话故事,直到故事结束红心皇后也没能真的砍下一个人的头就是了,唯一一个被押上处刑台上的柴郡猫也轻松地跑掉了。

  “猫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呢。”

  北川凉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而坂柳有栖也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说道:

  “故事里的柴郡猫可是有着长长的爪子和尖牙的,长着这样的猫冲你笑的话,完全是惊悚电影的程度吧。”

  “我觉得爱丽丝应该学着给童话故事添加一层滤镜。”

  “但是童话故事本身就没有什么滤镜吧。”

  坂柳有栖把玩着手中的红心Q慵懒地说道:

  “明明原型是朱迪斯这样的女英雄,结果故事里就变成了只会砍头的狂怒皇后,然后在迪士尼的电影里又成了长着一颗大头的反派。”

  “为了对比一下,还非要在电影里塑造一个原作故事里根本没有的角色白皇后。”

  说到这里,坂柳有栖颇感无聊地耸了耸肩:

  “不过倒是给各种黑童话提供了有趣的题材。”

  “打住,打住打住打住!”

  北川凉赶紧伸出左手将那张红桃Q拿过放进了牌堆里:

  “我才不要听黑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