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椒不加鸡
也许会和母亲之间，把关系闹得很僵。
但至少自己终于能把心里积攒的那些话全都发泄出来了。
和母亲吵架的最好时机，应该是自己被大学录取的时候吧?
即便是自己已经上大学了，母亲还是会经常时不时的问：你们大学有家长群吗?
要么就是时常打电话过来，问：有没有进社团?
每当这个时候，徐韶馨就会觉得母亲很烦，很想和母亲大吵一架。
可是想要将吵架的话语说出口时，又往往说不出口。
转眼间，大学毕业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母亲都变老了，自己还是没有和母亲吵过一次架
如果真想吵架的话，其实现在也可以跟母亲吵架，只是……看着眼前已经变得苍老的母亲，徐韶馨心情很是复杂，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描述自己此时心里的情绪?
但她知道一点，那就是现在已经不是和母亲吵架的好机会了，因为母亲已经老了，就算是自己现在突然鼓起勇气跟母亲吵架，母亲那呆滞苍老的脸上恐怕也不会浮现出任何其他的表情。
可能，到时候也只是眼中划过一丝悲伤的情绪吧?也有可能没有悲伤的情绪。
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都不是和母亲吵架的好机会了。
一顿饭，做的时间很长，但吃的时间却很短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上了年纪的缘故，徐韶馨发现自己在吃母亲所做的饭菜时，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好吃，明明母亲在年轻、中年的时候，虽然偶尔会做出一些黑暗料理来，但大部分时候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可是母亲现在做饭，口却变得很重，就比如说炒鸡蛋，光是吃一口，徐韶馨就很想大口大口的喝水，因为母亲现在做的饭真的好咸啊。
“妈，以后做饭别放这么多盐，你现在上年纪了，口味还是清淡一点比较好。”
说完之后，徐韶馨在心中自嘲了自己一下，明明自己现在每天都把自己浸泡在酒精之中，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喝酒喝的吧自己的命都快要喝没了，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管母亲呢?
母亲听到徐韶馨说的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惊喜，惊喜女儿竟然又主动跟自己多说了一句话，但在听完女儿所说的话以后，又低头尝了一下自己做的饭菜，沉默了许久之后，母亲才再一次开口问道：
“咸……咸吗?”
“嗯。”徐韶馨点了点头。
只是，母亲接下来的反应让徐韶馨有些反应不过来，母亲在看到自己低头以后，连忙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下头，连忙说道：
“抱歉，明明你懒得回家一次，妈妈想给你做一顿饭吃，但是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做饭在放盐的时候，越来越把握不好量了。我吃的时候，觉得一点都不咸，就像现在这样，甚至刚开始吃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你等一下说淡的
话，我就去厨房把盐罐子拿出来……”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不管是打我，骂我，冤枉我，你都从来都没有跟我道过歉!就好像是在你眼中，你永远是对的，而我这个当女儿的永远是错的!
你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意思?
终于醒悟了吗?
你凭什么醒悟?就因为你老了吗?就因为你快要死了吗?你是不是还想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后悔的模样，向我忏悔你当年对我的教育?
别开玩笑了，真要是说的话，现在的我可能连你都活不过!你凭什么摆出一副这样人至晚年的样子!
此时此刻，无数想对母亲宣泄的话语，在徐韶馨的心底歇斯底里的怒吼出来。
但徐韶馨表面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平静。
平静到会让人怀疑，徐韶馨究竟有没有听清母亲所说的话语?
母亲似乎也好像是在等待着徐韶馨的回应，安静了许久之后，徐韶馨缓缓地开口，看向母亲说道：
“不用放盐了，就着饭吃也就还行。”
“是这样吗……”母亲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此时此刻发现自己不用被责骂一样。
徐韶馨看在眼中，心里确实非常得复杂，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放下筷子直接离开，可是看着面前苍老的母亲，徐韶馨又不知为何无法一走了之。
明明自己对母亲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可言……
吃到一半的时候，徐韶馨下意识的想要喝酒，但是当正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徐韶馨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母亲家里没有酒。
想到这里，徐韶馨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很快就吃完了饭。
徐韶馨吃完的时候，母亲也放下了筷子，不知道母亲是不是也吃饱了?
徐韶馨觉得现在可以起身离开了吧。
站起身，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向不远处的房门，徐韶馨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端起餐桌上的盘子和碗筷，然后对母亲说道：
“我帮你收拾一下厨房，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吧。话说，为什么你一直不开灯啊?”
从走进家门口到现在，徐韶馨发现母亲一直没有开灯，原本进来的时候因为天色还没有黑下来，所以徐韶馨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母亲这是在节俭，想着没有完全黑下来就不开灯了。
可是现在外面的天色再过一会儿就要完全黑下来了，都这么黑了，母亲为什么还是不开灯?
“啊………为什么啊?”面对徐韶馨的疑问，母亲则是茫然地看向徐韶馨，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母亲却连回答都无法回答上来。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徐韶馨在心里怒吼道，她很想现在歇斯底里的问母亲。
明明小时候那个可以辅导自己写作业的母亲，为什么现在连‘为什么不开灯’这种闲聊一般的问题都无法回答上来了?!
似乎是能够感觉到徐韶馨心里的情绪变化，母亲又一次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看着母亲现在小心翼翼的样子，徐韶馨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自己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母亲心情的变化，要是母亲心情好的话，自己就能稍稍放松一些，要是母亲心情不好的话，那么自己就会一直提心吊胆的。
现在的母亲，也能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因为感受到自己心情不好，而提心吊胆的吗?
徐韶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话，但是一时间又无法说出口。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每当有话想要说出口的时候，语言能力就好像是完全丧失了一样，这让徐韶馨非常的不爽，她不知道这种状态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克服?只是现在，自己还没有办法克服。
想要说很多话，想要歇斯底里的对母亲说很多话，但是都说不出口
徐韶馨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不小心几缕发丝就顺着自己的手指掉落下来了，然后不再问母亲，而是直接转身走向最近的电源开关，这个电源开关负责管控的是客厅的灯光。
啪。
徐韶馨按了一下电源开关，灯没有亮起来，徐韶馨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家里已经没有电费了。明明自己每个月都会把钱打到母亲的银行卡上，母亲也会交水电费，可为什么?母亲却一直没有去交电费呢?
“没有电费了，你上次交电费是什么时候?”徐韶馨转过身来，淡淡的问母亲。
“什么时候……”母亲继续低着头，没有抬起头来的意思，显然母亲也记不清这件事了，自然也无法回答上来。
变老了啊……徐韶馨在心里这样想着，她能很清楚的感受到，现如今的母亲确实变老了，不光是外貌，还要脑袋。
“天黑了，你先坐在沙发上不要乱动，免得到时候不小心摔倒。”徐韶馨对母亲说道。
“嗯嗯。”母亲点了点头，然后按照徐韶馨所说的缓慢地走到沙发前，然后动作迟钝的坐了下来。
等到母亲在沙发上坐下来以后，徐韶馨盛着还有那么一点光亮，把碗盘全都洗刷干净了，然后又收拾了一下厨房。
等到一切都忙完以后，天色也算是彻底黑下来了。
徐韶馨拿起手机，并不是为了离开，而是对母亲说道
“我去物业那里给你充一下电费，你不要乱走。”
“嗯。”母亲应该是又一次点了一下头吧?在黑暗之中，也看不清。
徐韶馨打开门，又关上门，顺着记忆，前往了小区的物业。
在支付电费之前，徐韶馨直接让物业给开一个全部的账单，她想看看这个家还剩下多少物业费和水电费?
账单出来以后，徐韶馨发现电费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欠费100元了，物业费的话，母亲一直没有交，如果下个月月底再不交的话，物业也就要上门了。水费的话，还有50元的余额。
徐韶馨见状，便一口气把水电费、物业费全交了，一次性交了一年份的。
就算是交好几年也是可以的，但是徐韶馨心里已经决定了，从日本回来以后，就给母亲找养老院，尽快让母亲住进养老院。自己没办法为母亲养老送终了，至少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稍微尽到一点身为子女该做的事情吧。
母亲住进养老院以后，这套房子也就该赶紧卖了，毕竟自己也不打算搬回来住。
交完钱以后，徐韶馨离开物业办公室，回到了母亲的家。
电费已经充上了，打开开关，房间就亮起来了。
徐韶馨看了一眼沙发的方向，发现自己刚才走出家门之前，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坐在沙发上，现在也还是什么样子的坐在沙发上。
“......妈，水电费、物业费都已经帮你交好了。”徐韶馨说道，想着现在自己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嗯……小馨，今天晚上，你会住下来吗?”母亲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问道。
不想住，但是如果今天不住的话，应该就再也没有机会住了吧?就当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家睡次觉……徐韶馨在心里想道，所以也没有犹豫太长时间，直接对母亲说道：
“好。”
听到徐韶馨答应住下来以后，母亲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真是少见啊，自己小时候一天之内都不一定能看到母亲露出一次笑脸。
但是今天，母亲却露出了好几次笑容。
徐韶馨看着这样的母亲，心里很是复杂。
关上门，徐韶馨走进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卧室，刚才从家到现在，都还没有走进这个卧室呢。
轻轻地推开门，看着自己的卧室，徐韶馨突然有一种时间停止的感觉，就好像是卧室里的时间一直停留在当年自己最后一次在家里住的时候。
自己的卧室，收拾的很干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没有变。
使得徐韶馨都在心里有些不解的想：为什么一直没有变?为什么要这么用心的收拾我的卧室?母亲，你现在的心理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徐韶馨走进自己的卧室，站在床前，她小心翼翼的坐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刻连只是坐在床上动作都这么小心翼翼?明明和上学的时候自己比，自己现在都还算瘦了。
再一次坐在自己的床上以后，徐韶馨忽然觉得内心像是完全放松下来了一样，明明自己现在睡得床是很昂贵的软床，但是再一次坐在从小睡到大、那有些硬的床上时，徐韶馨心里突然有一种惬意。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以后，徐韶馨缓缓地躺了下来，感受着熟悉的床铺，徐韶馨呆呆的看向天花板。
片刻之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徐韶馨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莫名的有一种想哭。
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徐韶馨忽然有一句话想对母亲说：
“妈妈，我们究竟是如何把人生过成现在这样的?”
很想对母亲这么说，也很想问一问母亲，但是问不出口啊，也说不出口。
洗完澡，再一次躺到床上，洗完热水澡之后，躺在略微有些硬的床上，这种惬意，徐韶馨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徐韶馨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喝酒。
徐韶馨躺在床上，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她在心里想着如果这个时候陈长安就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啊?
“长安……我好想你……好想马上就能见到你。”
徐韶馨突然觉得要是现在就永远的闭上双眼也不错，躺在从小睡到大的床上，闭上双眼，去另一个世界见自己最爱的男孩-陈长安。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等到徐韶馨醒来的时候，发现今天和往日相比，并不是在头痛中醒来的，可能是因为自己昨天没有喝醉酒。
徐韶馨缓缓地站起身，叠好被子，整理好床铺以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睡这间卧室了。
徐韶馨看完之后，走出卧室门，看到正在做早餐的母亲。
母亲抬起头，问自己：
“小馨，早饭你是想吃豆沙包，还是想吃肉包?”
“妈，我走了，等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徐韶馨看向母亲，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样吗?那…路上小心。”
“嗯。”徐韶馨点了点头，离开了母亲的家。
走出老小区的时候，她接到了苏子悦的电话。
“小馨，去日本的机票还有各种手续，我全都帮你办好了。”
“谢谢你，子悦，说起来也是让人想笑话自己，昨天见到了你这个好久未见的好朋友，结果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而言之，谢谢你的帮助，等我从日本回来以后，我请你吃大餐吧。”
“小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苏子悦这个时候忍不住哭腔的说道
“哈哈，傻姑娘，怎么还哭了?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至少我会好好的回来，陪你吃一顿大餐的。”
徐韶馨笑了笑，安慰了几句苏子悦以后，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