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试图在轮回世界生存 第93章

通讯的对面安静了下来，或许多萝茜也对她这番话感到意外——的确，毕竟如今的北冰洲队里面，多得是顶着一堆离谱buff的地摊文角色。而作为能够管束这支队伍里所有人的苏小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如此……平庸。

多萝茜或许更愿意相信自己不画画是因为笔下封存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怖，相信自己在源世界中生活得惊心动魄。但是……

并没有。

自己一步一步，战战兢兢地走到这里，靠得是情报优势，个人运势，以及在接触精神力层面后才发现的一点小小潜质。自己和其它人不一样，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在前世社会里泯然众人的三流画师。

——抱歉。

多萝茜那沿着心灵链接传达过来的心绪中蕴含着些许的歉意。或许她认为这样的言辞是某种冒犯，是在揭苏青月的伤疤——但苏青月并不这么觉得，她只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转换一个话题，给多萝茜一个下场的台阶。

——“唔，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船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她的精神力扫描感知到格兰塞法依旧处于高空之中。

——只是看到一副画，所以想到这件事情而已。唔……一副描绘着青色月亮的油画。

——“我可不懂油画……青色月亮的题材应该算是比较常见的吧。唔，多萝茜你既然提到了这个，那想必是团队里的成员创作的？是那群新人？”

——是那个自称为‘楚’的新人。他随身带着这一副未完成的画。

苏青月皱起眉头。

楚，一个她不想听到的名字——虽然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一个除却大光球和轮回体系以外和第三世代完全搭不上边的同人世界。但无论世界线到底歪斜成了什么样子，楚这个姓氏，总是让她神经稍微有点不适。

她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

——“随身携带的吗……的确，我在精神力扫描的时候，在他的身上确实观测到了一副没有能量反应的油画。我并没有详细检测其内容，只是初略地扫描了一遍成分……那应该是一副有点年头的画卷，从油墨沉淀来看，我感觉它至少也是三年前的物件。嗯……那副画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只是一副普通的画。苏，你似乎很在意那个新人？

——“嗯，有点。我觉得他是有潜质的……他在格兰塞法上和你接触了吗？我猜他给你提了个方案计划？”

通讯彼端，延迟了半秒。

——果然瞒不过你，苏。他的确过来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了一些建议，并且我看得出，他的目的实际上是从格兰塞法上下去。

——“他给出的方案有可行性吗？”

——以凡人的角度来看，大有可为，以轮回者的角度来看，异想天开。

——“唔？”

——他觉得与其守株待兔，不如用新人充作诱饵。在神印激活之后，英格兰的许多偏远地区出现了成规模的尸变体。而他希望少部分资深者带着一支新人小队前往清扫，这样即锻炼并考验了新人，也节省了许多人脉资源，从而能够将它们安置到更为合适的地方。

不错的策略。

如果这不是团战，苏青月会在战争平息之后立刻就这样去做。但是……

这是团战，而在团战中，每一个轮回者，其本身就意味着贵重的资源。明明占据了优势却选择分散力量，给出这种提案的人，要么脑袋不好，要么屁股不对。

——“他似乎将北冰队视作某种公益组织了。”

苏青月的思绪中，带着些微的不满——她看向远处，已经完全升出地平线的朝阳，朝她投来了暖洋洋的晨光。

——嗯，这个计划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无价值的。但对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来说却是大大有利的。这意味着主动权的让渡和势的偏斜，若新人编队真的遭到袭击，且预先的埋伏手段未尽全功，已经见证了轮回者交锋气象的世界政府或许会故作拖延，甚至尝试将我们双方都一起解决掉。

——我猜测，这位楚先生在他的源世界中应当是一个悲天悯人的角色。他还不明白什么是轮回者，他也并不认同轮回者的身份。

并且，他还将我们当做蠢货——或者说，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能力，诱导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

多萝茜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因为她知道苏青月并不是一个暴戾的统治者，并不会因为一份错误的建言便对新人施加惩罚。而言语在这时既然不能够致命，那么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使用它。

——“毕竟是新人，没能够代入角色是正常的。不过说起这个油画……我记得在扫描的过程中，我还在他身上看到一副平光眼镜。唔，他来找你的时候有戴上过它吗？或许那样会让他显得更加可信一点，更有学者气质一些？”

眼镜？

格兰塞法中，多萝茜那翻动着海量数据讯息的手指顿了顿。她将对楚的监控录像调集起来并快速地挑选出几个画面。而在那些画面内的微动作中，楚有数次的动作存在毫米级别的不自然——她很快就计算出那是朝口袋伸手的动作，而楚的口袋中，除却一副平光眼镜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检测到异常的能量波动——她的眼力没有，格兰塞法内的诸多仪器也没有。而这就意味着那架眼镜只是一副普通的平光眼镜。而一副普通眼镜，不需要在拿出来的时候遮遮掩掩，瞻前顾后。

所以，眼镜是特殊的。

或者说，对‘楚’这个人而言，眼镜，或者戴眼镜的行为，是特殊，且有重大意义的。

多萝茜花费两秒钟获得了这个结论，又用了一秒进行判断——苏青月显然是知道这个情报和它的幕后含义的，而既然苏青月没有透露，那就说明探究这一行为，具备一定程度的危险性。那么，当前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不要深入，并在之后将这一段对话封存忘记。

——并没有，他向我提出建言时并未提前打理自身外貌和衣装。

——“那还真是有点不像样。”

——“唔，总之，将新人先安排好吧。多萝茜，团战并不能确认完全结束，我们不能够冒失去新人的风险也不能够舍弃主动权……就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执行下去，直到出现意外状况或者剧情结束吧。”

——了解。

多萝茜点了点头，中断了通讯。她随即起身，将自己先前根据楚的计划所延伸编造出的一揽子规划文件和应对方案全部扔进废纸篓。因为苏青月的指令非常明确，那就是将新人们关在格兰塞法上，直到剧情结束。

“麻烦的新人。”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开始准备另一项不能留有纸质文件的计划。她的视线从新人们留在主控间的体检参数表上一扫而过，而其中有好几个数值都值得她进行额外的关注。

她已经有了计划，有了安排，目标是让每个新人都能够物尽其用。而对于某个可能会闹出乱子的家伙……

她决定‘特别关照’。

………………………………

“真希望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才好……好不容易赢到这个地步，就算要出问题，好歹也等到这个世界结束。”

苏青月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对某个倒霉蛋的试探行径，略感头疼。多萝茜虽然没说，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位聪慧同伴绝对不会就单纯因为看到一副青色月亮的油画而急急忙忙地和自己进行联络。能够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内中隐藏的讯息必然更多。

——或许那副画上有我的签名？

——哈，思维发散到这种地步也是够了。我可是外多元，或者高维来客。我在这个无限多元宇宙中，可不会有平行个体。

摇了摇头，将无谓的内容抛诸脑后。她相信多萝茜能够解决这点小小问题，就如同多萝茜相信她能够带领团队抵达胜利。

那么，此间事了。接下来……

苏青月突然停下脚步。

别误会，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警兆，也没有发现什么计划布局中的错漏。她只是发现自己目前手头似乎没有什么重要到需要立刻去做的工作。而脚下这片废墟虽然在两轮交战中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但远处升起的朝阳，却是相当不错。

——画下来看看？

她想到，而且立刻就做。只是心念一动，几块碎裂的大石头便漂浮到她身边堆叠成合适的画台和座。而她随即将小白板和电子画笔从次元戒内取出，在落座的时候，碾过的念动力将石台清洁得像是刚出炉的钢铁一般通透。

她画得很快。

从地面到天空，从天上的云到地下的山丘砂砾。她只需简略几笔便将诸多细节鲜明地刻画其上，而在周遭的布景结束之后，她开始描绘略微跃出地平线的朝阳。

有难度吗？没有。

有阻碍吗？没有。

即便不开启基因锁，异质抱丹的武道境界也足以她以微米，甚至更高一些的精度描绘眼中所见的一切事物。她起笔的时候，太阳刚刚跃出地平，她停笔的时候，阳光也未尝耀目。

而一副清晰的日出图随即映入她的眼中——她皱起了眉头。

画得不像吗？很像。

画得不好吗？很好。

出现在她眼中的全图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乱真到了常人都不可能分辨得出这到底是照片还是绘图——落笔前的景象被她纤毫毕现地纳入白板之内，没有一点误差，没有一点不自然的变化。

沃尔特说得对，她模仿的水平……很高很高。

她想了想，将太阳绘图保存，然后擦掉。而这一次，她打算画出一个并不存在现实参考，而是由她自己空想创作出来的事物。

她打算画一个人。

画一个她没在现实见过，单纯用想象力拼砌出来的人。

她很快就勾勒出骨架，绘出仪态和衣装，一个和她一样有着黑色发梢的女性跃然纸上。不采用胧的参数，很快就完善了身姿，只差面孔。

苏青月的笔，停住了。

想不出来。

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

脑海内出现了很多五官，很多表情，很多面部细节参数和色调配比。但是——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将它们拼在一起，从而构筑出一张从未出现在她记忆中的脸。

她做不到，她脑袋里构思不出对应的事物。如果硬是要蛮横地捏在一起，那么最终只能够绘出一个扭曲的怪物。

“搞什么鬼……我当初明明能够捏出胧——”

思绪，骤然一停。

她回想起自己创造胧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那时候就没有进行‘创作’而是用记忆里的数据拼砌出胧的轮廓。甚至于明明只是很简单的编造大概背景自己都没有办法做到。勉强地胡乱填写了一些，剩下的居然要主神来做！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第一百四十三节o倒也不算太糟

心脏的跳动变得急促，但下一刻，心和心智都重新安定下来。就像是最初抵达世界一的那个时候一样，躁动的心绪就此消泯，剩余的只有冷静。

冷静了，自然就可以安稳地思考。

那么，逐条计算——

第一，苏青月还是苏青月吗？

——毫无疑问，我就是我。我过往的记忆没有缺失，我的思维具备连续性。我现在的各种喜好，习惯，小动作，都能够在过往的经历中找到对应的起因。并不存在额外插入的多余情况。

人的性格，是被过去的经历塑造出来的。

苏青月知道自己的性格，也知道自己的喜好。她知道自己缺乏自信是因为在学习和工作中从来都没有抵达过顶尖，没有收获外在的荣誉或者家人的夸赞。她知道自己不喜欢精细打扮是因为自己在学员生活中忙于钻研学术技巧而非参与社交，更是因为自己同寝室内的舍友关系并不良好……从初次开始住校的初中到大学毕业，自己并没有真切意义上的闺蜜，也没有参与过女生之间的勾心斗角。

自己就是个小透明，没有特长，没有天赋，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坏。担当最多的社会角色是应声虫和背景人。没有青春放纵，也没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这样的经历，注定只能够培养出她这样不上不下，能够养活自己，却又创造不了什么事业的小人物。而她能够清晰地把握住这些特质，确定它们全都安稳地栖息在自己身上。

那么，第二，苏青月是纯粹的吗？

——必然是纯粹的。因为这世上没有比主神更可靠的鉴定专家。自己身上如果存在另一个意识那么肯定在第一次回归时就被抹掉。自己如果不是人那根本开不了锁。而自己若是存在某种残缺……主神都给全身修复了多少次了，有问题，肯定会被治愈。而若是主神无法治愈……那创伤便只能够存在于心灵之光。

——淦，我一个才开二阶锁的杂鱼，哪来的四阶才有可能触碰的心灵之光？就算我手握S级强化，文明天生武器，神性萃集这些能够提前开启心灵之光的宝物，我也得按顺序先升到三阶才有可能碰触那一事项！

——所以，我必然纯粹而且完整……至少在主神的注视下我是完整的。这个创造感缺失什么的……唔，或许是我从外多元或者高维穿过来时的后遗症？类似于某种水土不服一类的状况？

两个最关键的问题解决，思维便也就此变得活跃——那么，接下来需要处理的就是重要性并不是太高的第三问。

这份创造感的缺失，有影响苏青月作为轮回小队队长的职责履行么？

——没有。

——我一样可以开启基因锁，我一样能够开发自己的能力……没错，我固然在武道意志的层面上难以进步，但在灵能，在精神力的领域中，我发挥能力的效率并未被耽误。甚至于我现在就有一点想法，似乎随时都可以投入运用。

灵能，精神力，再加上新掌握的念动力——不同于需要依靠基因锁参考才能够练起来的武道境界，这三项能力的诸多用法可是她苏青月自己琢磨研究出来的。和南炎洲队精神力者间的对抗表明了她这份技艺的优越性。毕竟对方的基础属性至少比她高出一半，相应强化应有尽有，而且第二阶的基因锁对于精神力的强化可没多大作用。

——但赢得是我，甚至于如果我兑换了攻击性的精神力技能，我都可以尝试直接将这敌对的精神力者在交锋中废掉，甚至击杀。而对方的精神力攻击技能，甚至不能够在参数全面领先的情况下对我造成损伤。

苏青月想到，她又想起了自己那在百日集训中自行开发出的‘精神力显化’。在精神力的领域中，自己的意志能够以青色月轮的形态具现，而南炎洲的莉莉姆全力以赴，最终的结果却是对方反噬受伤。

防御的性能可谓是很不错了，而自己只要再兑换个攻击性技能，想必很快也就能够开发出对应的个人技巧吧。

那么，相比起自己在这实操领域上的一帆风顺。区区创造感缺失这种小事，自然也就不需要列入重大事项中，斤斤计较了——北冰可是一支功能齐全的小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做事情的独角戏舞台，自己做不到的事自然有其它的队友可以代劳。没必要将自己逼迫得面面俱到。

于是，北冰洲队的队长中止了这无用的思考——她依旧会记得这件事，但却不会太过重视它，而是将它放入待办事项。而在这自我的剖析结束之后，她便开始着手，去处理另一个情况。

另一个灵感——和灵能，和精神力有关的灵感。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在发动预言时动笔画画——既然自己只能够画出看过的东西，那便意味着以这种方式进行预言，那么亚空间中那些暧昧不清的意象就会被大幅度地削减。精准度会提升，损耗也会下降，而这也算是将缺陷化作珍宝。

——那么，试试看吧……唔，先预言一下，教廷在这几天内的动作？

拿好笔，白板放平，向身体下达绘画的命令。然后，闭上眼睛。

亚空间的门扉随即开启——她看到了一座十字架，看到了升起的荣光。看到承载着十字架的荣光在大地上巡游，从欧陆的此端抵达阿美利加的彼端。

她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虽然她的精神力扫不到梵蒂冈，但她很清楚自己交付给教廷的主神牌真十字架会引发教廷内部的动荡。或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教廷的活动都会围绕着那件圣物而运作。

她猜得到——但她也就能够猜到这种程度。运送真十字架的飞机现在恐怕刚刚在罗马的机场着陆，她也就能够预言到教廷的声望会因这圣物的回归而增长。

于是，她睁开眼睛。

并在下一刻，眼神抽搐。

白板上，已经绘制出了一副画——极其清晰，写实，简直就和照片一样各个细节都纤毫毕现的画——她看到了大教堂，看到了数千人的教士团合唱圣歌，恭迎圣物回归到了大教堂内部的圣坛之上。看到新任大主教，马克斯韦尔，正跟随在距离教皇只有两步远的位置，虔诚地参与这个圣物迎还仪式。看到在合适视角处，全力运作的摄像长枪短炮。

这是一次宣传，一场会在六个小时以后——她看到了时钟——面对全世界几十亿信徒的圣迹宣传。这场宣传的重要性极高，因为她在画面的角落阴影中，看到了狂热，并且守护着大教堂的安德鲁森神父，以及分布在各个关键节点的十三课教士。

这是一场仪式，几乎覆盖全球的仪式——在画面中有着虚瞄的线条，那是常人看不到的，从四面八方，从镜头的每一个彼方处流转而来的力量。它们来自于教廷的二十亿信徒，它们的本质或许便是信仰之力的具现，而它们最终汇集在真十字架的内部，这件主神牌的，除了是真货以外没有一丝异力蕴含的圣物，便泛起了不可视的光。

教廷，会在六小时后，将这件主神牌的道具圣物，化作真切具备力量的神圣武装。真十字架的内部会充斥和圣钉类似的神力，而它的效力，绝对远在常人根本就没听说过的圣钉之上。

一个重要的情报——教廷会在六小时后，掌握能够影响世界格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