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多萝茜的声音在心灵网络中回荡，她的躯壳则在格兰塞法的主控室内巡视这片脚下的广袤大地——英伦三岛的面积并不算小。拥有的城市也乡村也数量庞多。但千禧年的英国只有区区六千万不到的总人口，稍稍换算，便也可称得上是地广人稀。
地广人稀，意味着有很多躲避的余地。
在拥有格兰塞法作为机动道具的前提下，北冰洲队只需要往伦敦城外随便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一躲，便可避开主线的一切危机。只要始终保持着躲藏，机动，不予主动应对的行动方略。那么在南炎洲队降临后便也只要生存七天，就可在不进行任何轮回者间战斗的同时，全身而退。
难度很低，方法很清晰。
而这与主神投放的新人量——远超上一场的总人数十五人难度并不对应。
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我测验了沃尔特的实力。虽然现在并不是他的完满状态，但我可以大致地估算出他这具躯壳所能具备的最大战力。”
苏青月回应道，她的躯壳正和死神一起向着骑士团总部前行。
——“他开启了基因锁，第二阶。绝对没有抵达第三阶。他的血统是普通人类的极致。按照主神给出的属性加成，我最多评级到C级。而他所掌握的战斗技艺极其精妙复杂，在我所掌握的丹劲武道之上。那么应当可以给予一个A的评价。”
——听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强？
——“嗯，就算是他的全盛期，我也有击败，甚至击杀他的把握。原作中的钢丝切断复数大楼对我来说难以复制但我也不是做不到同等规模的破坏。而这样的‘死神’，应当就是常规人类中的最强者。”
——再往上就只有怪物了。
多萝茜垂落眸光，在英伦三岛的诸多地脉节点上逐一标记。她又在‘圆桌骑士’这一条目上打了标注，因为在当前世界观中，英国的顶层官僚们正是以‘圆桌骑士’自居，并在重大事件发生时，召开没有君王参与的‘圆桌会议’。
而苏青月注视着地下的战斗。
枪的射速很快，但塔薇尔躲得过枪口。阿卡多在动手时也是先用的低威力的白枪而不是连强化人的躯壳都能一击坏毁的黑枪。哪怕命中，也不会造成太大的质量击破，甚至不能够完全撕开塔薇尔体表的血能防护。
阿卡多的速度也很快，不紧不慢，每一次都能够恰到好处地避开塔薇尔血能汇集在指尖的锐利爪击——即便是近身时骤然释放的火和雷都能够轻松躲避。绯色的复合血炎更是无法突破怪异之王的厚重风衣。
战斗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是未解开所有拘束的怪异之王，也并非一个没有突破A级强化的轮回者所能对抗。那么，最大化的战力预估。则是……
——“应当也没有解开第三阶基因锁。但在开启死河之后，阿卡多或许能够表现出三阶基因锁的部分或者全部能力。它的血统最低也是A以上，大概率AA。再加上各种配套的技能和战斗经验，在没有特殊针对手段的前提下，我们北冰洲队无法将其击破。”
——但是我们有。
多萝茜的念头稍稍一停，扫过储物容器中的特别区——不同于主神处提供的变异血族血统，土著的吸血鬼会受到来自圣物的严重克制。就如同，那枚在剧情中一击焚毁整个死河的海伦娜圣钉。
——“所以，如果这是一场非团战任务。以我们现在的配置，完全足够清扫剧情中所有有头有脸的角色并且不付出太多代价。相对于手段繁多的轮回者，土著人类所能够拥有的血脉，经验，防具都太过单一薄弱。光是珍妮手中的虚空之射，就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中的绝大多数问题。”
——所以，战争的难点在于团战。而非是剧情人物本身，是么？
——“嗯，我是这么判断的。从任务内容来看，这并不是一场只能胜出一队的团战。除非南炎洲队的主线任务是歼灭英格兰本土包括敌对轮回者在内的一切活物，否则我们的主线便和他们互不冲突。再加上主神声明了没有额外世界观，只要我们采取保守的躲避隐藏策略，这场世界必然可以和平相处到主线结束。”
她走进地狱之歌的总部，向着急匆匆从办公室里冲出，往地下室跑去的因特古拉稍稍点头致意。而后者在看到她的时候先是一怔，视线偏移，在目睹到年轻时的管家时，目光便化作了不可置信。
以及本能的放松。
胧的形体出现在总部的另一个方位，耶利哥正站在骑士团的内置教堂里祈祷——他并不在乎清教的信仰和他所侍奉之主的差别。或许在他的认知之中，无论哪一个教派，信奉的神都不过是主神的衍生物。
——你有这个倾向？
多萝茜回应。她的目光从地脉图表上脱离，并开始浏览其他的情报——精神力扫描已经锁定了威尔士海域周边的那艘航母。其上由吸血鬼信奉者所筹备的叛乱已经爆发，而运载着人工高等吸血鬼，魔弹射手的飞机也正朝着这个方位疾行。
一场屠杀。
然而苏青月的意志更快一步——她控制并修改了吸血鬼信奉者的记忆，让它们误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杀掉了忠诚者。并互相残杀，以确保航母上有着足够多的尸骸和血的残留。这些东西能够有效地欺骗那位魔弹射手。而真正的忠诚者也被苏青月尽数催眠，并安置在航母最深处的安全舱内，以龟息法收敛呼吸和心跳。
她看着沃尔特巧舌如簧，很快就说服了因特古拉并为自己等人担保了身份。而这位掌握着骑士团所有信息渠道的老管家也的确有着精妙的手腕，编造的理由滴水不漏。就算有漏，因特古拉对他的信任也会主动地将其忽略掉。
——“我期盼顺畅地将所有人带回去。”
——“但想要和平，就必须做好战争的准备。”
苏青月，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
十分钟后，于骑士团总部办公室。环桌的四位成员位于此处，骑士团的四位骨干位于彼方。
塔薇尔受了不小的伤，但依旧战意昂扬。即便治愈的圣光洒落在她身上给她痛楚，她也不哼一声，不偏转目光。
而另一侧，年轻的管家和怪异之王之间的气氛微妙。抱着两人高狙击炮的女警挡在两人中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很努力地想要调节气氛，但她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说话。
因特古拉坐在办公桌此端，注视着对面的来访者。
苏青月坐在办公桌的彼端，注视着对面的主事者。
良久。
“所以，你们环桌在三十年前和沃尔特定下约定。三十年后，有一场可怕的战争需要他的协力。而你们所支付的代价，就是让他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回复全盛的姿态，并且保留人类的身份？”
她的言语中带着质疑。但她无论怎么想，都理解不了一支很明显和吸血鬼无关也和教廷无关的强大势力，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在骑士团总部，并不显露出敌意的原因。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但实体既然已经出现，那么就算是再扯淡的缘由，只要逻辑通畅，也必须，只能相信。因为三十年前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时间，由沃尔特精心选取。而那时候的阿卡多已然陷入沉眠，其它有可能窥破破绽的人又纷纷衰老死去。
死无对证，物证则想要多少有多少。
而苏青月也只是注视着眼前的女人，面带微弱笑意。
“属于我们的契约已经完成，之后是你们的那部分。”她并不回答因特古拉的话，不让自己显得像是个顾问。
“沃尔特是海尔辛家族的一员，但沃尔特并不能代表骑士团。”
“战争即将到来，你避无可避。”
“御前会议上，**残党的宣战布告众所周知。而大英帝国早已做好防备。”
“你以为我说的是哪场战争？”苏青月只是轻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主事者。“区区**的残骸，区区衰败的教廷？不，你们要面对的是比那更恐怖的东西，而它即将降临。它会让这座岛国再无一处安宁之地，它会席卷这片大地。”
而因特古拉稍稍后仰，却是像抓住了某个把柄一般姿态放松。
“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大，如果真有你所说的那种战争，不列颠不可能看不到一点预兆的痕迹。”
“在今天之前，你有听说过环桌的一个字吗？”
“…………”放松的姿态，戛然而止。骑士团长，陷入沉默。
破绽最大的来历反而在这一刻成为了证明情报优越性的强力证据。无论苏青月是否成功说服她，‘环桌’这一组织的隐蔽和可靠却也化作概念，刻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而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轻盈一触，在砝码上稍稍加重。
“月读。”苏青月轻声说道。
而表现得像是个巫女的胧也轻盈地向前一步，注视着因特古拉背后的女警。
“不要打翻桌上的花瓶。”她说道。
“哎？我吗？”而名为塞拉斯的女警先是一愣——这一楞让她那在管家和怪物之间备受气氛煎熬的双膝骤然脱力。她惊呼一声，便失去平衡，摔倒并碰翻了身边的花瓶！
“哦？”花瓶并未倒下，因为一只从阴影中探出的手在怪异之王的意志下撑住了它。
因特古拉看着苏青月，眉梢扬——
‘呯——！’
沉重的狙击炮落在地上，末端碰触到桌角而振动蔓延。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因特古拉桌上的花瓶骤然坠地。
‘哐当——’
它摔了个稀里哗啦。
………………………………
深更半夜网络炸掉……
第一百二十节o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好的
瓶子碎了。
一同碎掉的还有因特古拉的矜持与傲慢。
她按在桌面上的手指下意识地发力，洁白的手套有一小部分绷紧。
“预知未来？”她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凝重。
“正是。”而苏青月回应。“未来是无数暧昧不清的梦，但越是有明确的线索，其指向的未来也愈发清晰。对于这种一眼便可看到底的房间而言，月读可以很准确地获取她所想要知悉的情报。就比如说……”
“你的手套质量不行，因特古拉局长。”胧轻声说道，目光指向因特古拉按在桌面上的右手手指。
而骑士团的局长……或者说正式一点，团长。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先前被按得绷紧的手套指尖，却又正好挂到了一支办公桌上的毛边。
这不是普通的办公桌，这是骑士团特供，由整块长成的胡桃木拼接，经由从一千年前就效忠于圆桌骑士们的工匠家族中的匠师精心打磨修剪而成。需要经历一百四十六套大小工序，总计两百零六天才能够投入使用的高级办公桌。而这样的办公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破裂的毛边。
但是它出现了，它出现的缘由有二，第一，塞拉斯跌落的狙击炮，其振动传导在穿过这张办公桌时出现了些许的不协。一部分力储藏了下来，剩余的才去将花瓶推到。第二，因特古拉刚刚指尖的发力过了头，而它正好和这一波释放的应力在桌面表侧撞上。
巧合中的巧合，造成了一个结果。
巧合中的结果，形成了真切的警告。
“……你们看到了什么？”骑士团长的身体放松下来，就此陷入被动的劣势。
“一场大火，大火焚毁了伦敦，大火从英格兰的每一个角落中燃起。大火将数以百万的伦敦市民焚烧殆尽。而在这杀戮之火中，有三支军团在这片废墟中鏖战。”
苏青月点了点头，而胧继续诉说。
“一支是黑衣的军团，来自数十年前的失败者。一支是白衣的军团，来自千年以来的信仰支配者。还有一支，是红衣的军团。来自五百年前的亡骸，死亡的堆积汇聚者。”
“哦？”和管家互相飚着微妙气势的阿卡多露出危险的笑容。“女人，你看到的东西不少嘛。”
“一千人多一点的花牌吸血鬼装甲掷弹兵。三千人少一点的武装修士。然后还有总数量未知，但想来不会低于百万。主体为昔日的瓦拉几亚国民和军队，奥斯曼帝国的部分国民和军队的死者亡骸——‘赫尔墨斯之鸟为我之名，噬己翼以驭我心’——我看得很清楚也听得很清楚。”
胧安静地对视着阿卡多的猩红双眼，她全无畏惧也全无犹豫。
反正她也没说谎话，预见未来和观看地狱之歌OVA又不需要特意将句式分开。
“嚯——”而阿卡多的表情愈发喜悦兴奋。他的影子开始蠕动，仿佛有万千的眼眸挤压着就要满溢而出。“因特古拉，我之后可以吃了她吗？”
毫无疑问，如果年轻的女团长要在这里说出一个‘是’。那么它想必会毫不犹豫地释放自己的力量，在这里大闹一番吧。因为掌握着这样秘密，这样力量的人，势力，实在太过可怕。若不能趁着这机会做出决断，那么未来的倾向必然及其可怕。
它的杀意是真的，但轮回者们并不畏惧它。
它的杀意是真的，它的目的更多的是让这位年轻的女主人认识到当前的现状。
因特古拉手指在颤抖，抖了好几秒钟，然后平静。
她从口袋里拿出盒装的雪茄，取出一支全新的，叼上。而身后侍立的管家给她点火——女警则是手忙脚乱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重新变回冷静睿智的模样。
“更多的细节呢？”
“教廷的修士会正在集结，你们应该有渠道去获取这个情报。”
“你们的一艘航母已经被夺取，你应该很快就能够获取这个情报。”
因特古拉随即偏过头。
“沃尔特，去查。”
“是，大小姐。”恢复年轻的管家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她的命令，就如同过往一样，就如同昨天一样。而在数分钟后，一脸凝重的管家便在她耳边说出了令她不安的回报。
教廷内部，正在进行大规模的部队调动。主教马克斯韦尔正寻求向教皇秘密进言。具体的情报难以探知，但骑士团的大量行动是难以掩藏的。
而除此以外，位于威尔士外海的老鹰号航母失去联系。中枢指挥部正在按惯例进行多次的复核中，但真切做出反应，至少也在数小时后。
“就只有这些？”
“你们的所有基地都已经被渗透，每一支军队中都存在变节者。每一处营地中都存在吸血鬼的信奉者。甚至包括你们的中枢指挥部在内，只要对方发起进攻，那么你们的抵抗能力就会在一瞬间被抹除。或许你们当中存在着足够优秀的强大个体。但你可以想想，若是我们并未出现，得知老鹰号失联的你们，在这战争宣告的当头会怎么做？”
因特古拉手中的雪茄突然不香了——或者说在这环境下，什么东西都很难香得起来。
很明显，虽然不知道对方投入了什么战力。但从结果倒推缘由，那显然会是能够无视掉常规兵力武备的强大吸血鬼。就如同给塞拉斯o维克托利亚装备上重武器一般，用现代科技进行武装的吸血鬼自然能够有效歼灭常规人类武备。
那样一来，能够处理问题的自然就只剩下骑士团本部——沃尔特年迈，塞拉斯还未成熟。唯一的手段就是派遣阿卡多进行突袭。而越过现代武备突袭，显然就得借助某种迅速，高效，并且不太可能有返程票的交通工具。
那么……
“吸血鬼，无法跨越流动的水。”胧的喉中说着苏青月的话，这一句便是将军。
而下一步，便是一张由苏青月快速写好的名单——杀死棋盘上的国王。
“你们应该有手段验证这份名单的正确性——我可以顺便附赠一份情报。那便是千禧年组织中有一名名为薛定谔的上级吸血鬼。它没有任何战斗力，但却可以自由出现在它想要抵达的任何一个地方——哪里都在，哪里都不在。或许现在它就在这里看着我们的这场对话也说不定。”
因特古拉想起了那个出现在御前会议，代表千禧年发出宣战布告的猫耳少年——它明明被击毙当场，尸体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并且也没有人，甚至没有非人知道它怎样出现在防备森严的御前会议现场！
‘我存在于任何地方，亦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它在那时说过这样的台词。而当时所有人都将它当做一句无意义的空话。
它当然不存在这——它终究也还是一个被改造出来的吸血鬼，而不是知晓万事万象的神明。它正忙于监控侵袭计划的具体运作而不是如同一台超级中枢处理电脑一般，时刻高频地监测每一处变化。当然，更重要的是，主神不会容许。
千禧年部队绝对不会放弃这次筹谋了半个世纪的行动。它们绝对会在七日内抵达英格兰本土。而不是因为这种程度的情报泄露而放弃计划——毕竟飞艇飞再快也要两天半的时间才能够抵达伦敦。而若是计划重新制定，这场团战就成了笑话。
——这便是对主神规则的善用，南炎洲队必然降临，所以秘密就一定会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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