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不，他做不到。给他时间，或许他能够成长为一位合格的机械工程师。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只能够面对现实。只能在发现自己在拖累其它人的时候，放下自己的爱好去捡起那些应当熟记的学识。而最终，当他成为一位合乎标准的教士之后。他已经没有过去的精力和灵感，来开发他昔日的喜好了。”
“他最终只成为了一位人际关系不好的神父。而他对机械的研究和成就，也只止步于修理一辆坏掉的车。”
跨越草丛，迈过荆棘。地面上很快有了不少浅淡的脚印，人的痕迹，正在接近。
“而现在，教堂变成了主神。考核变成了团战。那么，哪怕这位嬷嬷再有信心，任由所有学生各自发展而不做干涉。就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吗？队长，你可不是我们推举出来的。新人的存在与否根本就影响不到你的权力。那么……”
“你觉得根本就提供不了权力基础的臣民，在灾难到来时，面对一位有手腕也有远见的君主时。是期望被统治呢，还是期望被放任呢？”
耶利哥停下脚步，在他视线的末端，那个小小的聚居地映入眼中。好几个穿着破旧的老人，残疾中年人端着武器，躲在简陋的掩体后向他示警。或许只要再前进一步，就会有人开枪向他射击。
而他却没有等来北冰洲队队长的后续回应。
一秒，两秒，他抬起手，做出像是要投降的动作又随时可以将护盾撑起。他知道用什么手段可以迅速地‘说服’，或者说‘感化’这些人。而他打算立刻就做。
“……过于急迫了吗。还是说戳到了她的自尊或者自信？她不应该是个脆弱的人，难道我的预估错误了？”
他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说出来其实也是有意为之。因为他稍微有些后悔，后悔在这还不算非常熟络的时候说出这样过于尖锐的话语。
交浅言深，大概就是这样。
而当失望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他打算暂且按下这件事，先用‘神迹’取信眼前的警惕者并节省时间完成巡诊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埋伏者们从掩体后面走了出来，而他们每一个的神色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味。那韵味是他所熟悉的，他所知晓的。他能够脱口而出的——
“——苏青月。”
“在我的故乡，直接称呼全名是不礼貌的行径。”一个中年人说道，他搬开着路障。
“但我思考了一番，你所说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一个老年人搀着墙壁坐下，而另一个人给他准备纸笔。
他奋笔疾书，而为数不少的男女老少也成群结队地从躲藏的聚居地里走出。其中大多数身上有着伤残，一部分的伤口还比较新鲜——他们互相配合着拆起了绷带和土制药剂，露出了血淋淋的，苍白流脓的，发青发紫的创口。
“不过我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具体的决断，我要在仔细考虑，调研后才会做出。”老人举起写满了字的纸，上面有着所有受伤者的简易伤情。一部分可以直接治愈，而更多的则需要做些手术，进行精细的后续处理。
而伤病者已然排成阵列，安静，哪怕再痛，也不发出声音。
耶利哥下意识地接过那张病例——
“所以，我成了第一个‘调研’的对象？”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苦笑。他很清楚他体内的能量储备，想要一次治愈这么多人，必然要将新获取的能力发挥到极限才行。
“你自己想要被监督学习。难道你现在反而打算早退逃学？”
一个手臂断折的瘦弱少女，朝他眨了眨眼睛。
而他能够做的，便也就只剩下苦笑。
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接下来，他要过的日子，会有些漫长。
………………………………
苏青月的视线偏移，适才的交谈让她略有所获，但还不足以动摇她的心。
不过……
“拥有强势力量的队长，应当表现出强势的态度，才能够让自己的同伴们感到安心，而不是觉得自己被小觑，被忽视，从而对自己的前途心生忧虑么……我以前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她摇了摇头，这道理并不是完全合乎她的理念。但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因为她的确注意到了如今的团队气氛有些微的不稳定，而这其中未必就没有她自己的原因。
我行我素的塔薇尔。
觊觎大权的艾瑞斯。
沉默寡言的乔，成长缓慢的约拿……新人们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可以进行纠正。而自己却选择了放任。甚至就连练习能力，都让他们各自独立研发，而不是聚在一起共同成长。
这的确能够养出千里马。
但是……这样的千里马，在长成之前，真的不会因为特立独行，而摔死在跑道上吗？
不知道。
要尝试才能知道。
但是实践，需要付出代价。
“万物皆需验证。凭空臆测，不可取。”
“那么……”
先稍微加个速……看看效果如何。
念头转动，原先略有收敛的精神力技艺随即爆发——在轮回世界中，强力的精神力者是知性生物的天敌。因为它们那脆弱的心智，在轮回者的决意下无能为力。
前往袭击波士顿的寄生体潮在十五分钟后损失大半。苏青月可以随意地控制它们中牙尖爪利的个体对着周围的同类展开迅疾杀戮。而这或许，也是她在主神这里捞不到几点奖励点数的缘由。
她杀它们，就如同镰刀掠过稻草。
她想要杀死它们，它们根本无力反抗。
三十三分钟后，波士顿方向所有寄生体。覆灭。
五十一分钟后，魁北克方向所有寄生体。覆灭。
新人们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训练用的对手，行进的路线也渐渐聚合，分开的几人也逐渐汇合——这很明显是队长朝令夕改的行径体现。但却没有人提出任何意见。
于是，精神力者的力量继续蔓延。
杀完了怪，接下来就是幸存者的问题。她原本打算让新人们参与波士顿的防御战，让新人们和这里的当地势力彼此谋算，勾心斗角，在争斗中发挥出自己的才干。但是现在，她决定将这一阶段尽数省略。
——幸存者不应该成为妨碍。
——疫苗的成功量产需要群策群力，而不是在猜忌中徒耗光阴。
她做出了决定。
她很快就通过远程读心和模糊检索找到了两座城市的最高长官。找到了他们的助手，他们的智囊团。他们的警卫队。他们的幕僚和得力干将。
然后，青月低语。
‘救赎自南方而来’的呓语，在每个人的心底响了起来。不需要意念植入，不需要精神操纵。只需要这同时从数百人，上千人心底发出，并很快蔓延到全城人的心灵广播展开。那么支配群体的心智，便算是轻松容易。
她让每个人都梦到光从南方而来，钢铁巨舟跨越云海。
她对那些意志坚定的人格外照顾，即便不篡改他们的心，也让他们精神衰弱。
于是，当格兰塞法撕开云海，从晦暗天穹之上投下巨大阴影的时候。整座城市，已然准备好了对轮回者们的招待。
计划被修正了。
降临后的第十个小时，轮回者抵达波士顿城区。
降临后的第三十个小时，废弃的研发中心被重新整理。所有的医疗专家被聚集在一起并被委以重任。
降临后的第七十五个小时，来自魁北克的先头车队抵达。北美最后剩余的两座大型人类都市，就此联合。
降临后的第一百三十三小时。于苏青月的俯视之下，第一次疫苗效果测试，开始。
第一百零二节o研究成果之一
降临后的第一百三十五小时，第一次疫苗效果测试宣告失败。本次测试的本质是对研究团队的统合和格兰塞法上主神牌科研仪器的试运作。失败在规划之中。
降临后的第二百一十七小时，第二次疫苗效果测试失败。本次失败的缘由为科研仪器的不妥善运用。毕竟这只是降临后的第九天而已，时间还有很多。
第十三天，第三次疫苗效果测试获得了一个阶段性的成果——替换原理成功运作，样品疫苗被培育而出，并立刻在寄生体身上起到效用。未尽全功的原因是药效过于猛烈，不仅杀死了寄生体身上所有的真菌，甚至样本寄生体的骨头都融成了浆糊。
这是总体失败，但却是局部的成功。因为这意味着真菌瘟疫终于出现了治愈可能。而当这条消息被公布之后，两座城市都在彻夜庆祝——庆祝的动静甚至引来了一支循声而来寄生体潮。而它们全都成为了疫苗研究的材料损耗。
时间流动。
降临的第十七天，第四次疫苗效果测试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本次尝试成功地削弱了疫苗的效用。但却仍旧能对有机体造成致死效果。
降临的第二十天，研究团队使用了艾瑞斯博士的方案，那些繁荣时代遗留下来的顶尖学者们不得不承认，这位来自BSAA的专家有着无与伦比的学习力和开创力。他在先前没能主导团队或许只是因为他缺乏经验，但当他开始带头攻关的时候，许多让人绞尽脑汁也搞不定的难题便在他的引导下被逐一破除。
‘简直就是对着答案抄一样’——某位颇有资历的繁荣时代医学专家由衷感叹。根据他的说法，即便是在繁荣时代，一个大国以举国之力研发一种疫病的疫苗，也至少需要三百天以上的时光。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在这人员和物资以及情报都不甚充足的研究中心里，被缩短到了十分之一不到。
因为就在降临的第二十七天，第五……准确来说应该是第六次疫苗效果测试，取得一个决定性的成果。疫苗在注入寄生体后在一小时内杀光了该寄生体内的所有真菌，且在那之后，残存的有机体组织仍旧能够存活！
存活已久的寄生体是救不回了，真菌寄生会逐渐破坏掉人体的神经系统，哪怕还有脑残存，支离破碎的躯壳也不再能够复原成人的模样。但是，如果只是才感染不久的寄生体，就存在治愈的可能性。
于是，降临的第二十八天，临时研究中心，开始向两座城市征求临床志愿者。
…………………………
艾瑞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久前他刚刚完成了一份研究方案的审核和批改。就如同这个时代的人不得不承认他的开创性和学习力一样。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学者们的经验和积累同样值得他汲取，研究。
毕竟他是真的在抄答案——主神那里卖泛用丧尸病解药连100奖励点都不用。全套论文说明更是只要5奖励点。就算是将所有的引用文献以及引用的引用全部算上，也不过是从5点变成25点。而这也是苏青月预言时，整个美洲大地，最有能力制作出疫苗的团体就处于格兰塞法的缘由。
他做得到，但他没有去做——至少没有全心全意地去做。北冰洲队的队长说轮回者最缺的就是将兑换变现的时间，而他并不打算在这种事上处于一个特立独行的立场。
百日修行，现在已经消耗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光阴。在其它的轮回者们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或者说被突然充满斗志的北冰洲队队长督促着开发力量的时候。自告奋勇，或者说自然而然地参与到这场疫苗研发中的艾瑞斯，自然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收获。
他微微眯上眼睛，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他的休息和思考。
那么……
“变化。”白人绅士伸出手，注视着自己的指尖。
而以肉眼可见的，他五指的末端变得粗壮，尖锐。厚重的毛皮骤然生成，并从末端探出锐利利爪。一抹自然能量汇聚其上，并很快均匀覆盖，让这只手变得更加充满生机，也更加的敏锐强大。
局部狼人化，他在观察了城市档案处中的生物解剖图文库后学会的能力。效果是将那原本应该全身起效的狼人变化能量集中在肢体的指定区域上。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让这局部生效的狼人血统，获得半阶，甚至一阶的成长。
主神提供狼人血统的兑换，而德鲁伊的狼人变化被视作最低层级的狼人强化。在主神这里，也就是D级的血统强度。
D级，就算变成狼人。对于整体的战斗力也没有多大提升。他因此而能够轻易地掌控这项技艺。而他能够靠这种层级的近战血统，和塔薇尔，乔，进行搏斗。除却对方和他一样都对新力量掌握不纯熟以外，最主要的缘由，便是因为狼人化后的他，能够如同本能一般调动运用自然能量。
这是德鲁伊的特性，还是狼人的天赋，抑或者他自身的才能，他不清楚。
但是，既然这份优点已经被他所发觉。那么他自然会选择在这一领域上继续发掘下去。直到他的成长抵达一个限度。
他觉得这个限度不会很快抵达。
毕竟……
“很有趣的能量运用。它和不完全变身的区别显然就在于前者强化了局部，而后者弱化了整体。而且看上去，你的成果似乎也不止就是这点程度。”
一个声音突然从办公室里响了起来，在它响起来之前，艾瑞斯都不知道这间办公室里居然还有自己以外的另一个活物。
而他并不吃惊，也不意外，只是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声音所在的地方点了点头。
“队长。”他说道：“你的力量又提升了。”
而东方少女那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形体随即出现在他的视野末端，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办公室侧边的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杯用一次性纸杯盛装的咖啡——淡淡的热气悄然升腾，而她轻轻地抿了一口。
艾瑞斯到现在才闻到咖啡的气味，现在才感知到纸杯中的热度。
他兽化的手抖了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有一声微黯的笑轻轻吐出。
北冰洲队里，他完全看不穿的人有两个。而眼前这位他觉得自己一眼就能看穿，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队长，便是最让他难以猜度的那一位。他在现实中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也没想过自己能够遇上。
“你只是在心灵层面缺乏防卫罢了。”北冰洲队的队长小姐轻声说道，她的双眸中似乎萦绕着辉光，仅仅只是对视，都仿佛自己全身都被看透一样。“现代的心理学知识在轮回世界中过于浅显了，你那套构筑心理防线的手段很有趣。但团战将至，我建议你在回归之后最好还是买一份特化的防具。”
她将咖啡杯放在手边的茶几上，几台的表侧，顿时便泛起一抹水雾。
而艾瑞斯的喉咙抖了抖。
“队长，我记得你说过……”说过不会随意读队友的心的。
“我没有在读你的心。只是你的想法太过好猜，你的思维也发散得过于严重。”
“可是……”你这样有点吓人。
“我认为这是有必要的，毕竟就目前的观察而言，这支团队似乎需要一位能够做出决断的领导者。”
“好吧，那么……”你这次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地过来的吧。
“我来通知你一件事。临床实验不会失败，我已经看到了结果。第三十三天的第七代疫苗将是能够大规模投产的合格药物。多萝茜已经接管了波士顿的工厂群，并抓着乔和约拿去充当出力气的苦工。想来在实验成品做出来的时候，工业量产品也能够进行大规模的生产活动。而这意味着我们在这里的活动将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我希望大家能够聚集起来，接受一些挑战和任务。”
“我想我没有……”拒绝的余地，是吗？
“我说过了，这只是一个通知。如果不愿意，可以不来。”
艾瑞斯的眼角颤了颤，有些无语，也有些不适应。原本宽容亲和的队长在降临后才过半天就变得雷厉风行而且我行我素起来。而这就很明显地让他所持有的一大堆计划全都落在没有价值的空处。
“好吧。”他叹了口气。“我去就是了。但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北冰洲队的队长看着他，一言不发。
而他那原本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反而就此塞在喉中。
“说啊。”司掌着大权的女子歪了歪脑袋，语气中有着淡薄的疑惑。“在犹豫什么？我等着你把话说完呢。”
你还敢说你没有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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