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我却能够火中取栗。
在上个世界，她获得了战斗的勇气。而在这个世界，她获得了杀戮的勇气。她现在确信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下一场的团战，无论目标是资深者还是新人，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对其痛下杀手的准备。
——我的心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要补全的，就是身体和力量。
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然站在了格兰塞法的甲板上。珍妮也靠着瞭望台顶端的柱子沉沉睡去。因为让她们休息是自己的命令。
苏青月拿出一枚精力针剂，注入自己的动脉里。伴随着清凉的感觉遍涌全身，白日里的些许疲惫也都尽数消去。
其它人可以松懈怠惰，但队长不行。反正这点身体损伤在回归主神后也可用小额的奖励点数治愈，那么这点工作量便是理应承担的事情。
——我还有什么疏漏的吗？
——我还有什么是没注意到，没想到的吗？
——唔……席拉？
思绪在脑海中流转，从身后的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愚者还未千虑，自然就没有一得。但她却听出了脚步中所蕴含着的身份信息。
“艾瑞斯先生。”苏青月偏过头，这位来自上流阶层的白人绅士就停留在她身后五米的位置处，并向她微微躬身，表示敬意。
“苏队长。”
“我记得我有说过，新人们都该去休息——那么，是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立刻去处理的事情吗？”
“只是一点琐事而已。苏队长，只是一些小事。”
“……我在听。”
“您是不是打算让那位席拉小姐睡够十五天？”
苏青月挑了挑眉，她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虽说就在刚刚，她的决策方向才产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但至少在今夜日落之前，她的确是打着这样的计划。
“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打算。”——虽说我现在正想着如何在不扣奖励点的前提下，排除掉这个不稳定团队因素。
“明智的决断，苏队长。但我认为席拉小姐只是没有为团队表现的机会。或许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给她提供一些开解？”绅士的言语温和，但内中蕴含着的决意却是十分明锐，显而易见，他见识过了轮回世界的诸多强化，兑换，道具。而这让他对自己现有的地位产生了些许警惕。
当然，这其中也有其他的原因……
——第三条隐藏的社会契约……在意识到新人对资深者的作用其实并不大之后，决意放下身段。以代理白手套的方式来尝试融入进我所在的团队么……呼，驯服席拉。做到我这个队长未能够做到的事？
——感觉像是直接粗暴的争权夺利，拉拢小团体？不，他应该没有蠢到这种地步。或许他是推测出了养殖轮回者成员的可能性，所以在这里进行试探……不，是尝试协助我避免团队向那个方向偏移么？
——有这个可能性，一个和团队并不同心的个体是危险的。尤其是在主神会发放全体奖励的这一前提下。若是我没有下定决心在这个世界中排除席拉，那么按照他所建立的人格模型，我有很大概率会在回归主神空间后限制她的兑换收益。
——还真是小看人……不过也罢，物尽其用，到这种程度也该够了。
念头转动，苏小姐大致明悟了这家伙的言内或者言外之意。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愿意发扬央格鲁传统的壮年男士。目光中带着其实没太大必要的审视。
“你想给她一次机会。”她用的是陈述句。
“准确来说，是为我自己争取一次给团队效力的机会。”艾瑞斯的目光，并未躲避她的视线。“我能够安顿好席拉小姐，我做得到。我也愿意为此承担责任和代价。”
“责任和代价。”苏青月咀嚼这两个字。“很好，那么我将这份责任交给你——在我和其它资深者离开的时候，由艾瑞斯你来管理整个新人团队。我希望你能够尽心尽力，至少也要确保包括你在内每一位新人的安全。”
——但你也要负起相应的代价，以及结果。
“这是我的荣幸。”而艾瑞斯随即向她深深欠身——不是先前的微微鞠躬，而是下级对待上级的礼节。“我保证会恪尽职守的。队长。”
他微笑着，退下，回到黑暗之中，他所来的那个方向去。
而苏青月则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甲板上的另一处阴影。
她在艾瑞斯已经完全离开后才发出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呢？乔先生，你又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黑人拳手的现身伴随着她的声音，在他出现之前，他的非洲天赋，以及他自身的屏息技艺让他和整片黑暗融为一体——他来得比艾瑞斯还早，而艾瑞斯并没有发现他。
“以权力交换忠诚，我并不反对这样的交易。”黑人的声音沉闷，但却有力。
“但我想这种形式的交易并不能够换取你对团队的忠诚，乔先生。或许你特意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里，是想提出什么其它的独到建议？”
“我只是对你在先前所提到‘现实世界’很感兴趣而已——虽然你在那时候并没有说完，但我觉得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回返主神空间后仍能够回返现实世界？”
苏青月顿了顿，有了判断。
“你很想回返现实世界，是吗？”
“是。我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黑人沉声说道，言语之中，满溢决心。
“那么你能够获取一个肯定的答案——是，但开启回归现实的权限需要支付一个D级支线剧情。并且每停留一天，都需要支付50点奖励点数。”
黑人看着她，看了好几秒钟。
然后，稍稍将头低下。
“那么我将效忠于你，苏队长。你已经证明了你对团队的关心，以及你能够从这轮回世界中发掘资源的能力。而这都是我所迫切需要的东西……我将为此付出代价，以我的忠诚和能力。换取你的庇护和指引。”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第五十五节o这还有完没完啦
预料之中。
苏青月点了点头，压住心中的喜悦并接受了乔的效忠。
“你的加入是我的荣幸，乔。介意更加详细地介绍一下你自己么？”
黑人拳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
“当然可以。”
“我出生在德州。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我的祖父来自大洋彼岸，也就是队长你故乡的国度。他给我们家族留下了一座拳馆，而无论是我的祖父，还是我的父亲，都很重视这座拳馆，因为它是我们家族最大的收入来源，也是养活家人的倚仗。”
“但我的祖父死了，祖父死得时候，我只有六岁。而我的父亲也死了，父亲死的时候，我十六岁。我只知道他们参加了一场不对外公开的拳赛，然后便没有活着从赛场上回来。但无论是我的祖父还是我的父亲，他们都以参加那场拳赛为荣。”
乔的声音变得沉闷，气场也变得低落下来。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也想参加那场拳赛。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告诉我，只有参与了那场拳赛并至少通过大选，才有资格在这片土地上将拳馆继续开下去而不是每个月都要被检查五次安全隐患。所以我要参加，我要赢。我要知道我父亲，祖父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死去，也要证明我能够保护好我的妹妹和弟弟。”
“我为此而准备了十年……不，祖父死后，我父亲就对我进行了最严厉的教学。我在这二十年里一直兢兢业业地磨练技艺。去参加了黑拳赛，当过职业打手，甚至干过一段时间的雇佣兵——最终，我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收到了邀请函。那是我父亲在十年前便在主办方那里写好的邀请函，而墨水的成分，是我父亲的血。”
“所以我必须去，我一定要去——我在第一时间里便安顿好了我的亲人，然后就前往了指定的地点进行登记。在登记的时候，有一个看着就像是隔壁卖菜大叔的人排在我的前面。而等到我签完文件，从办事处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一辆满载的大卡车失去控制，就这么冲出路撞向了那位卖菜大叔。”
他的笑容变得愈发苦涩，如果说先前他看着像是一块黑色的山岩，那么现在便沦落到了染色橡皮的等级。软弱，无力，不堪一击。
“然我，我就看见那位卖菜大叔一记刺拳，停住了大卡车的同时甚至直接把车头打得凹了进去。我在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发了疯，以至于在大白天的便看见了幻觉！”
他摇了摇头——一拳打凹卡车头，这描述大概得用在一头熊怪身上。用肌肉强度来衡量那少说也在两百五十点往上，而这根本就不是寻常世界所该出现的强大！
苏青月乍了乍舌，有点想建议这家伙赶快右转都市兵王。
然而，这却并不是结束。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特例——毕竟我以前在战场上偶尔也会听说过某些传闻故事。而且我也不是完全就没有把握——我练过拳，我打过仗，我杀过人，犀牛我也曾经放倒过。力量悬殊，不意味着一定会输。”
“然而我错了……我甚至没有输的机会。当我在约定的时间抵达大选赛场的时候。我和一辆送往救护车的担架擦身而过。那位被我视作是这场拳赛中最大，至少也是最难缠的几位之一的对手，那位比我前一位签名的男人就躺在担架上——他的整个胸膛都塌了下去，上面印着一个手掌印，而他甚至没有通过最基础的大选！”
“于是我逃了，像是一只没了家的野狗一样，头也不回地逃了——我二十年来辛苦所磨练出来的拳法，肌肉，经验，在这场我甚至没资格观看的拳赛前就是一个笑话。我根本没有办法为我的父亲和祖父赢得荣耀。我甚至保不住家族的产业。”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邀请函被运营方送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当地长官和附近其它武馆的馆长。他们礼貌地告诉我，大选会持续一星期，我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到擂台上。但如果我一星期后都没有过去，那么拳馆就得关闭，我会死，而我家族的产业也会被廉价拍卖，算是藐视拳赛的惩罚。”
“我做不到……我去了就是死。我不去，我也会死。然后我的弟弟和妹妹们就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我原本下定了决心，再度重返赛场。但在我动身之前……我在手机上看到了那个弹窗。”
于是，他抬起头。目光汇聚，诚恳而期待。
“这就是我，一个普通的拳击手，乔。我要回去，我得安顿好我的弟弟妹妹。而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我想要赢得那场拳赛。”
而苏青月轻轻吸了一口气。脑海之中，思绪转动。
——拳赛……隐藏在寻常世界之下的，由掌握着非人之力的怪物们所召开的拳赛。如果乔的世界存在记录原典的话……
——终末的女武神？不……那种世界观不可能被掩盖在和平之下。那么应该是更下级一些的……
——拳愿阿修罗么？唔……感觉表现力也不是很强。而若是两者稍作折中，再加上胧说过乔的战斗技艺是以肌肉驱动为主……
——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刃牙，么。和平秩序国度之下的怪物撕咬……摊上这种世界观，你可真是倒了大霉啊，乔先生。
——还好你遇上了我。
于是，苏青月抬起了手。执念凭依装甲切换至待机状态。纤细的一根手指，向着正前方探出。
“乔，来比比力气吧。”她说道。
而黑人拳手显然有些惊讶。
“队长，我的力气比较大。如果你不使用那套装甲的话……”
“别担心，试试看嘛。”苏青月耸了耸肩，抬起的手指指尖轻挑。“或许会有点意外的收获呢？”
“……请小心一点。”
黑人的手指，点在她抬起的指尖上。然后，逐渐发力——
纹丝不动。
“你是没有吃饭吗？”苏青月歪了歪头，看向他。
“…………”乔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用手指，而是整个手掌都用力地按了上去。呼吸地运作中，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在轻轻鸣动，肌肉像是活物一般蠕动着骤然发力！
力度，接近一吨。就算是拳王泰森的全力一击，也最多就是这个水平。
然而……
——灵能强化。啊……一根手指好像顶不住，还好我事先开了心理学幻影。
灵能的效果扭曲着所有观测者的认知。明明是用整个拳头对抗手掌，但旁观者看起来和感觉上却是夸张地用一根手指压住了拳手的全力。而那本应绷紧的手指甚至还有余裕稍稍弯曲，然后——
弹。
乔，蹬蹬蹬地退后了好几步，看向苏青月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是！？”
“灵能。主神所提供的许多能量循环兑换之一。拥有了它，即便是像我这样的弱女子也能够轻易获取万钧巨力。而且完全不会影响体型。”——当然，我的基础六维也很重要。要不是我基础也有一百五十多肌肉强度，这一下我说不定……
——得开个大点的心理学幻象。
“是……类似于小说中内力一般的东西吗？”乔的声音，颤抖中充斥着更加浓郁的期盼。
“那种也有。而且很便宜，且兑换起来没有前置要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初级气功应该是D+500点。你绝对买得起。而我所兑换的灵能，是C等级。当然，我并不建议你兑换气功去战斗，那种力量属性对于非东方人来说可能不太友好。”
她眨了眨眼睛。
“你该不会因为资深者一直穿着装甲，就以为我们的一身战斗力都在装备上吧。好歹你也见过了多萝茜的法术。为什么会产生这样错误的认知？”
她走过去，拍了拍乔的肩膀。唇舌间发出的声音，渗入聆听者心底。
“你能够顺利回返现实世界的，你也能够赢得你所期望的那场拳赛的。主神固然在轮回者个人的现实世界有诸多限制。但很显然你的世界并不正常。而对付不正常的世界，不正常的对手，自然需要倚仗不正常的力量。”
“好好活下去吧，乔。第一个轮回世界的首要任务是保全自己。而拥有了基础收益的你很快就会在轮回世界获得初步的强大。再往后，才是在战力上涨的流程中滚雪球急速上升的光阴——这是队长的忠告，希望你能够记下。”
“现在，去休息吧。我们资深者所在的时间是最安全的时间。而当我们离去之后，主神想来也会给你们一些惊喜或者考验……今夜是唯一可以无忧入眠的时光。切勿浪费。”
她说道，然后继续走向了船头。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远处。
而拳手深吸一口气，朝着她的背影深深鞠躬，然后，转身离去——离去的步伐带着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冀。
——呼，绝望的缘由居然是这个么。还真是有些出乎预料……一开始还以为他所自称的拳手身份只是谦虚。实际上是顶级武道家之类的呢……呼，这样也好，至少具备可塑性。有空可以帮他设计一个强化方案。不然我怀疑他回刃牙要大吃一惊……唔，或许不是刃牙？
苏青月摇了摇头，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而现在……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我说，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约好了的么。这大晚上的，就不懂得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睡眠时光么？”
她的自言自语换来了一声轻哼。
“哼！资深者和新人明天分开，而你又一个人留在甲板，那么今夜显然就是你留给聪明人的最后通牒。是服从你的秩序，还是有搭建小团体的不轨之心——这种试探就像是雪地上的野莓一样清晰。要是真的不来，才会被你当做是不稳定因素或者笨蛋吧！”
“我说得对吗？Miss.苏！”
舰桥之上，小小的塔薇尔双手叉腰，她特意选取了一个足够高的地方。从而避免了需要仰望苏青月的尴尬。
——小孩子脾气。
苏小姐挑了挑眉，她所行走至的位置正好让她不需要抬头也能够和塔薇尔正常对话。而在瞭望台上，抱着枪的珍妮抬了抬眼皮，看到她站在那里后又大声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再度昏睡倒下。
这个哈欠，让鼓起脸的塔薇尔好不容易映照出的凌厉气氛，都变成了儿童笑话。
第五十六节o我怀疑你走错片场了
塔薇尔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而苏小姐几乎就要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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