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试图在轮回世界生存 第128章

而资深者们则各行其是。

“菲奥雷先生，卫星制作得怎样了？”——巨型的建造机器人折叠着坐在格兰塞法的上层甲板上。炉心运作，喷枪正在合成小型卫星。通过采用主神牌的惰性金属，哪怕遭遇时间雨冲刷，也不会很快生锈。

“最快三分钟。”巨型建造机器人内给出回应。而龙女和空洞骑士这两个有力气的家伙正在负责资源块的搬运工作。

而格兰塞法的高度也随之降低，并伴随着各项实验的运作——德鲁伊正试图催化离开时捕获的土壤样本，这里的泥土似乎并不缺乏营养。而血族则和力士一起巡视周遭，观测有无出现异常变化。

人都在忙。

苏青月那边没有发来更多的通讯，而多萝茜正支着下巴思考——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要素。但还欠缺一些重要的节点。

“……我觉得我们……”楚的脖子有些粗，面色也因激动而略为泛红。

“这个世界肯定还有活人，而且还不少。”多萝茜喃喃自语道。

“对，所以我们应该立刻和他们取得联系，他们肯定是重要——”

“但他们应当以某种隐蔽的方式藏了起来。至少，要能对抗这突如其来的鬼怪潮……不，不是对抗，而是隐匿。用一种符合世界观的手段……否则死亡搁浅这个世界观便毫无价值意义所在。”她放下手，眼眸中浮现出过往的影像。

“呼吸，心跳。”寡言的乔，说了两个词……不，三个。“开罗尔涂层。”

而可怜的楚先生就这么尬在那里，并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现状——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眼镜。

然后所有手头有事或者没事的轮回者都齐刷刷地看着他。

他还没戴上眼镜。

“我们应该尽快和这里的人类取得联系，鬼怪行进的方向就算没有聚居点，至少也有线索或者痕迹。而我们可以用远程扫描，或者让格兰塞法潜入云层之上然后加速——”

他话没说完。

因为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手中的眼镜。

“咳。”扬声器内，突然响起了苏青月的声音。“楚，你戴上眼镜没？”

“还没有，但我觉得我可以……”

“你戴上眼镜再说话。”苏青月打断道，作为队长的她，比较适合说这种话。“不是不信任你的智力，主要是你戴上眼镜后，效率更高一点……现在时间比较宝贵。”

楚张了张口……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他那张始终保持着微笑的温和的脸，变得扭曲而且纠结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斗争，总之最后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嗯，说得也是。毕竟时间的确比较紧——”他往鼻梁上按上眼镜——在按上的瞬间，他同时僵住了舌头和手。

“无视傻子的胡言乱语是正确的决断，但如果想要节省时间，下次建议用强硬一点的手段。”楚按了按鼻梁上的眼镜架，整个人气质一变，并且瞬间成为了讨论的中心——他看了看鬼怪潮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眼轮回者的降临点。

“初始的场景，不会是毫无意义的。”戴着眼镜的楚，稍稍点了点头。“它至少表露了数个不同的节点。而最基础的一个，游戏中普通人其实看不到也接触不到BT，能看到的只有焦油，以及BT行动时留下的痕迹。”

“而新人们却能够看到那些BT。”多萝茜接下了他的话：“甚至是非活性化时的BT。而BT本应只在冥滩和开罗尔过敏体质眼中显性。”

“再加上亚空间碎片的展开困难，以及这糟糕得不行的初始环境。”楚点了点头。“基本上可以确认，我们从一开始就处于冥滩之中。而且是那种超大型的聚合冥滩。主线任务的要求是击败第六灭绝实体，那么，我们现在要么处于第六灭绝实体的冥滩中。要么，这个冥滩比那更大。”

他看了看表，时间还有不少。

“上天或者入地都是危险的，云层之上，未必就是天空，而是某种边界或者结界。如果这个世界是属于某个实体的冥滩。那么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抑或者用精神力扫描边界。都大概率会引发该实体的应激反应。运气好，我们会在降临后没过几分钟就得面对鬼怪大潮和第六灭绝实体的袭击。运气不好，六个灭绝实体一起来，或者再加点别的大料。”

通讯器后，苏小姐倒抽一口冷气。

“看……看来做了正确的选择呢。”

然而戴着眼镜的楚摇了摇头。

“倒也未必。”他说：“如果展开精神力就会死，那么这部轮回世界的惩罚意味也未免太重了一点。更有可能的是，你在展开精神力时便会触发危机。但也会在同一瞬间找到脱离险境的路径。”

“开幕的BT聚合是提示。”多萝茜眸光一亮。“我明白了，这片冥滩，或者大型空间破片中必然还有着人类剩余。而只要展开精神力，就能发现他们的生存手段。而事实上，主神从一开始就将这个世界的人类生存方式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苏！我们降临的区域，那群BT是不是还在那里？”

数十公里外，靠念动力漂浮在千米空中的苏青月猛地扭头。在她视线的末端，那群焦油人形所聚合而成的山峦依旧安静地待在那里。并且，执念装甲的检测仪没有报警。

“还在。”她说道，并向着那里靠近。

“那么人类的聚居点应该就在里面了。”楚点了点头。“BT和鬼怪应该同类别下的不同分支。开罗尔障壁能够阻碍它们，但也能吸引它们……不，想要在鬼怪潮中仍旧吸引它们不离开，需要更加强大并且有力的诱饵——队长，不用犹豫了，用念动力直接攻击这些聚合在一起的BT吧。若不出意外，那里应该有一座避难所……”

话音未落，念动力爆发。特攻鬼怪的念动力冲击对付这些普通的BT简直就是如同太阳光照射雪地，只是刹那，大片的BT便被激活而大批的BT也尽数散去。

并在散去的瞬间，一座浑圆一体的哑灰色建筑物便出现在苏青月的面前。

卵状，哑灰，外层由开罗尔涂层完全覆盖。这看上去或许能够住上千人，然而即便是在这念动力大规模歼灭BT，弄出不小动静的同时，其内部的区域，却仍旧是一片死寂。

不是屏住呼吸，小心观查。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生息。

而眼镜楚的下半句话这才悠悠传来。

“……或者，一座坟墓。”

第一百九十二节o大雨天不要随意出门

苏小姐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将自己的状态稍稍调整了一下。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慌——好吧，一点点慌。区区几十万只鬼怪从脚下掠过然后自己只要被发现就要倒大霉什么的……这种恐惧感早在僵尸世界大战的自我试炼中便已然熟悉并跨越。而现在……

——难得多萝茜愿意出力，队伍中又有了靠谱的智者……临时智者，我是不是表现得过于松懈了一点？

——不对，我没有变得松懈。而是……

她轻轻吐出那口在几秒钟前吸入的凉气，周遭的地面上，结出了大片大片凝固的霜。

灵能并没有调动，但是生理现象却引发了大规模的物理变动。更多的BT朝她所在的方位靠近了过来。但却被她的念动力轻盈扫过，然后便于顷刻间被蒸发，抹灭，只剩下一地散落的开罗尔结晶。

一枚结晶被吸纳到她手上。

——我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去接触这个世界的亚空间。

——我应该去看一看。

念头才一转，便感觉手中的结晶传来一点异质的感触。注意力不可抑制地稍稍地偏移，但却暂时还不明白这些结晶有什么用处。

——有点像是某种执念的聚合体。和我吃过很多的执念食物类似，但却好像是混入了什么杂质……原材料和成品的差异么？用开罗尔晶体，可以人工加工出执念食物？

收起结晶，避难所外围的BT已经被肃清干净，而剩余的结晶也被胧收集起来。苏青月的念动力绕着避难所转了一圈，并最终在顶部发现了一处隐藏的门。

通讯响了起来。

“鬼怪不会攻击BT，但是BT却会被新的死亡所吸引。它们会过来，将尸体拖入冥滩。然而开罗尔物质却能够隔断它们。且尸体若是完全变质，也会自主转化为新的BT。”——通讯对面的楚先生，如此说道。

他陈述着一个简单的逻辑。

而苏青月先是敲了敲门，等待了一小会——不，她在敲门的时候，高频的振动已然随着她的动作而流转避难所的内部上下。而获取的模糊回应，则是这座避难所内已经没有任何活物的结局。

“青月，我来开门吧。”胧握着提尔锋走到门口，便要将封闭的门暴力开启。

然而苏青月只是摇了摇头，用指尖不间断地敲击着大门的表侧，感受着振动回馈中映照出的机械结构。

——胧在平时，不会在我没有开口时，便擅自去做一些可能会造成一些后果不明的事。

——她一定是感觉到了……感觉到我和平时有些区别。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忧心。

——啊……虽说有些多此一举，但被关心的感觉，还算不错。以及……我刚刚是打算做什么来着？

——接触这里的亚空间？

‘咔哒——’一声脆响，有着手动和电动两种模式的门户被连锁的振动开启了其后方的机械结构。一座圆柱形的封闭舱室慢慢弹出，然后封闭的结构转变为开放，却并没有显露出向下的路。

“一部电梯。”苏青月轻声说道。“或者说，一座气密隔舱。所有的结构都进行了开罗尔物质的镀层处理。而它在提供出入能力的同时，应该也负责运送某种货物。”

她率先走进了电梯，而胧跟在她身侧。隔舱的侧面有着手动操作的提示按钮。显然这个世界的人类并不需要考虑智慧鬼怪的侵入。

“运送将要变质的尸体。”通讯对面的多萝茜说道：“这个世界的人类用BT的聚集来保护自己——他们制造出全封闭的避难所。在检测到鬼怪潮聚集时便人为地制造出死亡从而吸引BT的聚集。然后，BT会被阻挡在避难所之外。成为天然的防护屏障。而等到鬼怪潮过去之后，他们再将尸体用电梯送出。而带走了尸体的BT自然也会逐渐消失。”

“但这计划中存在一个缺陷。”苏青月打量着不断下行的电梯。示意胧运作装甲，隔断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而她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在这么做。

“嗯。”多萝茜回应：“尸体的质变需要时间，但是可以用开罗尔物质加速。对BT的吸引需要时间，但同样可以用技术手段克服。唯一没法克服的，是只有‘有灵魂’的活物死掉之后才会引发BT聚集。而这就意味着不能够用克隆技术制作出空白工具人然后使用。”

电梯到站，门户开启。

映入眼眸中的是一座打扫得整整齐齐，就像是游戏里常见货运站点的广场。许多精巧而整洁的机器有条不紊地自主运作着发出阵阵低鸣。然而这些超时代的科技造物却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因为在广场的最中央，有一具孤零零的少年尸体安静地坐在一张合成出来的金属座椅上端。头颅被外力贯穿，垂落在扶手旁的手指末端，挂着一把只能够击发一次的枪。

自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没办法用克隆人类来即时创造死亡。那么仅剩的手段便是用残存活人的生命来制作牺牲。只要‘王座’上始终存在着‘祭品’。那么，被吸引而来的‘恶兽’便会在不得其门而入之时成为‘国度’的拱卫。

但人总有用光的时候。那么最后的人，便注定死于孤独。

苏青月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情感——大群的人，在广场上立下团结互助的约定。中群的人，互相依偎取暖，各诉衷肠。小群的人，彼此怀疑，冷漠，敌对，歇斯底里。但无论是哪个阶段，总有人站出来，总有人，坐在椅子上，对着自己，举起手中的枪。

而最后，一个最年轻，最孤独的人，在寂静中走上了尸体应该呆着的地方。

灵族的双眼有些湿润，但很快这多余的情感便被抹消。

而下一刻，或许是因为联通了内外，或许是因为单纯地到了时限。那具明显没有成年的尸体于顷刻间完全变质，化作焦油溶解殆尽，而一只新生的BT随即诞生，以焦油构筑成为人的轮廓，并安静地悬浮在大厅中央的座位之上。

四周一片寂静，苏青月靠近了它。

隔断呼吸，隐藏心跳，将生命的征兆，隐藏在完全覆盖的装甲之下。

她走到焦油人形的面前，直视着人形的空洞双眼。然而焦油的人形却只是空洞地注视着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在游戏中，普通人之所以看不到BT。是因为BT的本体实际处于冥滩之中。而遵循同样的缘由，BT实际上也看不到普通人。只能察觉到呼吸和心跳。只有在触碰时，才会进行捕捉。”苏青月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并不传入空气之中。

“但是，按照你们刚刚得出的结论。这里就是冥滩，那么，它应该能够直接看到我们的行迹，就如同我们能够直接看到它一般。”

一侧，解除了头部护具的胧保持着闭气状态。就像游戏中的主角一样近距离地维持着潜行，而眼前的BT却依旧一动不动。

“它有脐带吗？”通讯对面的楚先生问道。

“有。”苏青月回答，那枚新入手的开罗尔结晶被她随手磨砺成锋刃。而眼前的BT也的确有着一根脐带从体内伸出，向上延伸，不知道抵达了什么去处——在游戏中，脐带便是BT之所以以怨灵的形式存在的缘由。只要将其切断，它就会立刻脱离冥滩，前往彼岸，然后转生成为新的生命，当然被打爆也是一样的效果。

“切断它试试？”

脐带应声而断，而下一刻，失去束缚的BT便猛地升向天空——

然后，停滞。

没有撞上开罗尔结构的大厅顶端，而是单纯地维持着悬浮。它的知觉似乎也随着斩断脐带的动作而有所察觉。而下一刻，它便猛地调转躯壳，朝着苏青月所在的位置发起了猛烈的进击！

‘嗡——’空气在力能的作用下扭曲颤动。

它的形体支离破碎——念动力冲击在顷刻间便毁灭了它的结构。而当它死去的瞬间原本在大厅蔓延开来的焦油泥沼也完全不遵循物理规律地流散泯灭，只是几个呼吸，地面上便只剩下光滑的一片。

“它没有前往彼岸。我解决掉它了。”

“这说明在这片冥滩之中，没有彼岸。”——或者说，这里就是彼岸。

是冥滩，也是彼岸。更是人类挣扎求存的人间。

“看来情况比预想中还要更加复杂。”苏青月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只要注意力不要转移到奇怪的地方，那就会很好——她随即转口问道：“能够给出一个足以解释当前情势的理论模型吗？”

“很遗憾，情报的收集还远远不够。”通讯对面，楚先生看了一下手表。“而且，我今天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只能说，选取保守行动的策略是正确的。”

“嗯，是正确的。”苏青月点了点头，体味着自己思维中变化的心绪。而下一刻，她的精神力猛地向外延展！

精神力扫描，打开！

忽略地下，忽略被云层遮蔽的天空之上，极限距离压制到一百公里之内，呈矮圆柱体将精神力扫描向外延展！

视线猛地上移——俯视的点位于两千米处的高度，而检索范围内的一切大小细节都映入认知之中。她看到了隐藏的格兰塞法，她看到了漆黑的荒芜大地朝着四周极尽蔓延。她看到三五成群的鬼怪零散而且稀疏地出现在这荒凉的野外，但却没有目击到哪怕一只野生的BT。倏然，她看到一只鬼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疑惑地抬起头的瞬间却被她将精神力收束然后集中灌输！

‘噗——’八十二公里外，一只章鱼形的鬼怪猛地一抖，身形变得僵直，然后化作一只活体的泥雕木塑。用以支撑其行动的简易心智被蛮横且快速地被抹除掉。而它随即漂浮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并不是一只强大的鬼怪——或许已经抵达了入魔级巅峰。但肯定没到真魔。而它却对精神力扫描有所察觉。这便意味着比它更上级的鬼怪大概率会有更加敏锐精确的回馈。

而精神的链接随即挂载。

——多萝茜。

苏青月的意志链接上了格兰塞法。她看见有些疲惫又似乎想要大声争辩什么的楚先生被乔半强制地搀扶着送进了休息舱。而她的心绪随即和多萝茜相连。

——“看来你对自己的境况有了正确的认知，苏。”

她的行动，似乎并未超出多萝茜的预料——而证据便是在楚摘下眼镜时。多萝茜并没有使用通讯器继续对话。

——嗯，A级的灵族体质的确让我变得更加情绪化了一点。但还不至于仅仅只是局势比较压抑就让我惊慌失措。我试了三次，每一次，只要我试图窥探亚空间。我的情绪，直觉，乃至于身体，都会竭尽全力地阻止我那么去做。如果我执意如此，那么或许我会忍不住一边打滚一边哭泣也说不定。

既然忌讳是亚空间，那么单纯的灵能和精神力扫描便未尝不能动用。先前的风险固然依旧存在，但目前看来似乎依旧可以背负。

她看见格兰塞法正在朝避难所移动——这原本才是正路，正常的精神力者只要展开扫描或者团队的匿踪能力不太夸张，那么都大概率会和初见的大群BT直接撞上。而接下来，在鬼怪大潮抵达之前，在避难所内进行成功藏匿的难度应当不大。

而既然是主神刻意安排的‘新手村’，那么这里便大概率存有线索。

苏青月的念头转了转，那只章鱼头鬼怪被抹去神志的坐标便被标注，然后和对应记录一起发送给了正确的地方。而当她的念头转完的时候，珍妮便也从格兰塞法上落下，隐匿身形然后奔向坐标所在的地方。

——“我还挺想看看你一边打滚一边哭泣的样子，苏。”

多萝茜走到船边，注视着天幕之上一望无际的阴沉云海。极远处，有一片云的颜色似乎有些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