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烛樱
“用不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害怕孤单的。”
不过她又有些欢快的开口说道。
“过去什么都不曾在乎过的你，现在竟然会想要和我殉情，看来这几年受到我的影响后，你这不变得挺浪漫的吗？”
“......嗯。”
又是惯例的一个字。
让女子再一次苦笑了出来。
“我好不容易开个玩笑缓和一下这个有点伤感的局面，你怎么还是这样，就算我快要死了，你也不用故意迁就我哦，毕竟这几年相处下来，不管你说什么，我基本都不会生气的了。”
“嗯。”
“真的不许「跟上来亅哦，不然优菈会很孤单的。”
“你知道的，我不在——”
在那之前，一根冰凉的手指封住了他的嘴唇，海洋般的深蓝色瞳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别说出来，我会生气的。”
“......好。”
杰洛特的语气依旧平静。
他开口说道。
“如今，你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吗？对站在我的身边这件事，对于进入名为劳伦斯的家族，如今的你感到后悔了吗？”
选择一个不爱着你的，不会为你流泪的，甚至连笑容都无法给予的人——
你后悔了吗？
“唔...或许有一点吧。毕竟在名字后面加上劳伦斯以后，就很难正常的买到东西了，大家看到了我也都会纷纷避开，过去的一些朋友也因为这点有许多失去了联系，内部的长老院又在天天犯病，整个家族像是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她看向窗外，树上残存的三片叶子在大风下一片一片地吹落，随着风向着更遥远的地方飞去。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家，但对当年的事情，我现在却都没有后悔过。选择站在你的身边，我想这一定不是【错误】的事。”
“所以——”
手掌轻轻地叠放在了他的手上，明明没有温度，却并不让人感到寒冷。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活的很幸福哦。”
杰洛特沉默地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
没有质疑。
也没有继续询问。
他只是这么开口说道。
“这样啊。”
窗外的乌云开始不断流动雷霆，细小的雨滴一点一点变大，击打房顶与墙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现在感觉还会痛嘛。”
“嗯，很痛哦，都痛得让我差点哭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哭呢？”
“哈哈，怎么能让家人在最后看见我那样难看的表情，我的忍耐力可是很强的，直到最后我都不会让你们看见我哭泣的样子哒。”
杰洛特看着她那一如既往的笑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即使我不会在乎？”
“即使你不会在乎。”
她继续开口说道。
“眼泪这玩意啊，流出来就能把难受和悲伤一起冲洗掉，是个方便的东西，但长大后早晚会知道的，人生里有些巨大的悲伤是眼泪冲不掉的，有些珍贵的痛苦，是不能用眼泪冲洗掉的。”
“所以说，真正强大的人，越想哭的时候就越会笑；把痛苦和悲伤全部抱在怀里，然后即使这样也笑着，跟重要的人一起走下去。”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和我说的话，是他留给我最后最好的礼物，我这几十年来一直铭刻在心。”
杰洛特看着她那随着乌云开始灰暗的双眼，在昏暗的房间里低下了头。
“那这么说的话，你要比我强呢。”
劳伦斯的天才就如此平静地宣告了自己的败北。
他既不会流泪，也不会微笑。
自身的原点即是终点，再也没法更近一步。
舒伯特追求了一辈子都没能找寻到的胜利，就这么被这个濒死的女人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是啊，因为你很脆弱啊。”
抬高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眼前天才冷硬的脸庞。
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无坚不摧的天才，但只有她能领会寒冰的软弱。
他是没有重量的人，如果握不住支撑自己重量的「线亅的话，很容易就会飘上太空消失不见。
他周围的人总是太过憧憬，却都只因为看着感觉寒冷，就从未想过要去接近。
“杰洛特，为了我活下去吧。”
“......有点难呢。”
听到妻子的话，他一生中第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人可以为了自己相信的东西而死，却很难为了自己相信的东西而活，两者的差别就像是上山与下山一样。
“你肯定做得到的啦，因为你可是天才啊，是我的家人啊。”
她的笑容在黑暗中如同海平面上升起的太阳，比过去所见的任何事物都要高洁与耀眼。
“我的愿望就交给你了，请将那孩子培养成能让我露出笑容的样子吧。”
比我们都优秀，比我们都强大，让她成为一个能够面对苦难微笑的坚强的人。
如果未来她想走去外面的话，就让她走吧，不用保护得太彻底。
只有深知痛苦的人才能变得强大。
如果她难过了，就请你请多抱抱她，也多笑笑吧。
接着，替我用眼睛见证她获得幸福。
“最后，还有一句话。”
她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如同睡前的晚安一样笑着轻声低语道。
“Ich liebe dich（我爱你）。”
即使你不会为我流泪，也不会为我微笑，但你依然是我最重要的爱人，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
谢谢你给我的家。
雨落下，叶凋零，有人安静地睡着了。
只是刹那，一点一点地....
温度，消失不见。
如同天赐的雪花转瞬即逝，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容易在眨眼间消失。
杰洛特依旧握着那冰冷的手，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分开。
“...嗯，我听见了。”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杰洛特松开了紧握着的手。
没有失控与痛哭，没有咆哮与嘶吼，他那样平静地站了起来。
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整理散乱的长发，摆平手脚的动作，擦去眼角的泪痕，最后在妻子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关上窗转身离开。
他悄无声息的关上门，朝着落雨的庭院走去。
走在雨中，采下了一朵她所种植的塞西莉亚花。
然后停滞了一会儿，接着继续向前走去。
一直跟随着的影卫在身后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说道。
“吾主，你往何处去？”
在雨中，那道坚冰般的身影抬头注视着乌云笼罩天空尽头的清澈，平静地开口说道。
“......往更光亮的地方。”
黑色的伞在身后撑起，但在前进的脚步迈出去却被制止。
“不必，你去安排一下之后的事吧，我...再淋会儿雨。”
“是。”
雨水湿透长发，一滴一滴地从脸颊上落下，打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手中洁白的花朵被雨水不断击打，却在风雨的映照下更加娇艳。
杰洛特伸出手将一滴雨轻轻接住，面无表情地将手掌盖在了自己嘴上。
然后放下，继续注视着这场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雨。
手中洁白的花束在雨中依然屹立不倒，冰蓝色的神明注视不知何时出现，如同果实一般安静的被花朵所包裹。
他像是自言自语，开口轻声说道。
“雨...有盐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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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破碎的照片里铭刻着岁月的痕迹
“所以，给我出来。”
淌血的手掌深深没入了漆黑的怨念里，将被包裹其中的舒伯特直接拽了出来。
而随着核心被抽走，眼前的黑龙也开始逐渐消散，只留下依旧披着杰洛特面孔的人造人一脸平静地落在地上。
“干的漂亮。”
甚至他还做出了发自内心的夸奖。
对于能够跨越常人无法跨越的绝境的强者，夸奖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人造人的逻辑相当简单。
而瘫倒在地上的舒伯特看着浑身染血的兄长，如同枯萎的植物一般平淡又自嘲地开口了。
“哈哈，我还是比不过你啊，到最后...我也没能让你正视我一眼。”
这一生，真是毫无价值。
不管他怎么试图挣扎，还是活得像一个小丑。
不知可谓的追逐光的飞蛾，最后只剩下焦黑的躯壳，真是现实又合适的结局。
杰洛特看了看他，平静地忽然说出了奇怪的话。
“如果你想要的只是一场胜利的话，你早就已经赢过我了。”
“......哈，什么意思？事到如今还要可怜我嘛。”
“那场画展你还记得吗？”
就像是被戳住了痛处一样，原本已经麻痹的身体再一次篡紧了手掌。
“怎么可能忘的掉！”
在那一天，那一天的败北，让他失去了所有。
怎么可能忘得掉——
“那场比赛的获胜者本来应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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