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奇欧斯有些尴尬的问道，这可不是装傻，正式和服确实挺难穿的。
"……"
在犬千代的帮助下，奇欧斯终于成功穿上了色纹付和服。
原本随意梳向后方的黑发在脑后用白束带绑成高马尾；藏青色的和服外穿上深浅相间的紫色羽织；纹付袴上绣着织田家的木瓜纹家徽；名为羽织纽的白毛球系在腰间；手中握着蝙蝠扇。
此刻的奇欧斯，看起来就像饱受京都文化薰陶，出生世家的俊朗公子。
"我看起来如何？ "家中没有镜子，奇欧斯只能问犬千代了。
"……"
"犬千代？ "
"…好帅气。 "犬千代怔怔看着奇欧斯道。
"妳說了算，那么我们走。 "
奇欧斯对女孩的反应习以为常，确认不会闹笑话后干脆的走出家门。
"…等等。 "犬千代从刀架上取下信奈赠送的太刀交给奇欧斯。
"…以后出门都要带着。 "犬千代嘱咐道。
"好吧…"
将太刀系在腰间，奇欧斯和犬千代来到本丸，通报过稍等了一下就见到了信奈。
""公主殿下…""
"喔，你们来啦！ "
听到两人的问候，织田信奈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望远镜，转过身来…
"你、你真的是奇欧斯？ "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奇欧斯回问。
"不是，嗯，该怎么说呢…"
信奈仔细的将奇欧斯打量过一遍，手扶着额头叹到：
"就是因为太合适了，反而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南蛮人了。 "
信奈说的没错，如果让一般南蛮人来穿和服，看起来反而不伦不类。但是换成奇欧斯那直顺的黑发和俊美白皙的面孔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信奈自己虽然总是奇装异服，给人时代错乱的打扮，甚至被称作尾张的大傻瓜。但终究承袭了正统日本审美观，奇欧斯现在的模样，不得不说比起昨天要吸引人的多。
"公主殿下喜欢吗？ "奇欧斯行了一礼后坐到信奈的面前，犬千代则是回到信奈身后。
"是很不错…我说啊，你讲话一定要语带歧义吗？ "信奈手支着下巴，语气无奈道。
"属下尽量改进吧…"奇欧斯一句话轻轻带过，显然没放在心上。
要是摆出公事公办的口吻，面前这位时常口是心非的少女反而会不开心吧。
"公主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
"啊~说到这件事..."信奈突然将放在一旁的铁炮拿了过来。
"你对这东西怎么看？ "
这可真是问了一个相当模糊的问题...
奇欧斯对枪械使用也算熟稔，看着面前的这挺铁炮，作为枪身材质的木头颜色较浅，枪托部位有着黄铜装饰，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公主殿下手中这把火绳枪作工相当精良，就算连续开火数十发都不易炸膛...嗯，应该是我的祖国西班牙的产品吧。 "奇欧斯提到"祖国"时脸上适当的表现出一丝缅怀之色。
"你看得很准，这一挺铁炮确实是从南蛮商人那里买来的，是不是那个什么牙的我就不确定了。 "织田信奈点点头，对奇欧斯的眼光表示赞赏。
"现在南蛮应该已经有比这挺铁跑更好的武器了，我说的对吗？ "
"确实如此，在我离开欧洲前，已经出现了燧发式火枪，不需要点燃火绳，只要用小小一块燧石片便能击发。射程、精准度和速度都比火绳枪更好。 "
奇欧斯顺着信奈的话回答。
"果然是这样吗..."信奈轻轻吁了一口气，叹道：
"南蛮人真的很厉害呢，如果不是距离太遥远，或许南蛮人已经带着军队攻来日本也说不定。 "
信奈说到这里，一贯强势的眼神变得柔弱，裸露在外的素白右臂环过左肩，这种缺乏安全感的动作，与她平素言行完全相反，却莫名显得很有女人味。
"我还被困在尾张这一隅之地，南蛮人却已经将世界都走了一遍。奇欧斯，你说，我这样的人说要取得天下，是不是真的很傻？ "
"欧洲国家虽然枪炮强大，却并不团结，正如日本的乱世般。公主殿下...您已经是走在世人前方的天才了。 "
奇欧斯以温和平静的语调，缓缓的给信奈分析：
"一把燧发枪不比两把火绳枪更实用，真正的战场数量往往更重要。公主殿下看重南蛮技术，重视铁炮，已经领先其余大名一步。铁炮早晚会改变战争的形态，那些沉浸在传统的大名将溺死在落后的战术中。而公主殿下则会是领导变革的第一人。 "
"你很会安慰人..."信奈禁不住点点头，她对"领导变革"这个说辞有着强烈的共鸣。
"您会这么说，证明您已经相信了属下。 "奇欧斯淡然一笑。
"嗯，我没想到，竟然是你这样的南蛮..."
"西班牙人。 "奇欧斯接话道。
"那种称呼随便都好！我想说的是...谢谢你，奇欧斯，愿意支持我的梦想。我一定也会...相、相信你。 "
信奈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茶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但是想来那张可人的脸蛋现在应该是一片诱人的红吧。
"我也是如此，永远信赖着公主殿下，我发誓。 "
奇欧斯悄悄的牵起信奈的小手，在光滑的手背上一吻。
信奈柔弱的身躯轻轻颤抖了一下，只是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信奈身后的犬千代，像是睡着一样闭着眼睛。
第八章?平静下的暗流
清洲城下町。
位于关东与近畿之间的陆路交通要道，来自津岛港的钱货源源不断涌入，让此处商业繁荣。由于织田家常备足轻和家臣大多居住在清洲城，他们家眷带动了城下町的经济。街道上商铺林立，从日用品的柴米油盐，到奢侈品的漆器字画都能在此找到。
一身和服走在街道上，奇欧斯的样貌并不会让人特别意识到他是南蛮人，但身高仍然使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成为织田家足轻大将的奇欧斯，因为暂时没有被委派职务，也没有领地要管理，生活算是清闲，却不代表他无事可做。每天清晨醒来，练习一遍剑术后，奇欧斯稍为梳洗一番就会来到清洲城下町，在酒肆中听着往来商人的见闻。
连续几天上街，奇欧斯对店铺位置都有大概的认识，很自然的转进转角一间酒肆中。
"早上好...啊，是奇欧斯大人。"正在擦拭桌面的老板娘对奇欧斯也算是面熟了，打了一声招呼就继续当前的工作。
"早上好，麻烦替我准备一些酒菜。"
径自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奇欧斯坐下后在桌上放上五枚永乐钱。老板娘动作不慢，一壶温热的清酒和两碟腌渍小菜放上桌，笑容满面的带着铜钱离开。
时间还早，酒肆内却也稀稀落落的坐了些客人，大部分是准备开张的店铺主人，趁着尚未忙碌先小酌几杯。彼此谈话的内容多是关于生意的好坏、货物价钱的变化、客人是某位大人物的远亲...之类毫无营养的话题。
没有听到什么重要消息的奇欧斯默默的挑动筷子，夹起腌菜又放下，内心暗暗叹气。
以这种没效率的方式搜集情报也是无奈之举，奇欧斯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却对织田家当前的战略以及军事布署不甚清楚。如果都按照奇欧斯原世界的历史发展还好说，但是连大名、武士都变成女人的世界，到底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他不能肯定。
万幸的是，目前他所拥有的情报整合起来，没有超乎他预期的展开。
从织田信奈的父亲织田信秀时期开始，织田家和统有骏河、远江领地的今川家就为了争夺三河、尾张的领地而对立着。两次小豆坂之战后，今川家成功吞并三河的领土，织田家军队撤出三河，同时尾张南部的鸣海、大高、沓挂三城也落入今川家手中。
之后，织田信秀猝死，信奈继承织田家督。为了尾张南部的安全，信奈派兵在鸣海、大高两城附近建造多座寨，透过这些据点的驻军，让三座城各自孤立。
现在两家之间看似没有战事爆发，实际情势却十分紧张，如果今川义元不想眼睁睁看着三城被孤立乃至于最终陷落，迟早要出兵尾张。
思量间，酒肆又有了新的客人，三名蓑衣斗笠装束的旅人风尘仆仆，掀起门口遮帘，和老板娘要了些酒就在门边的桌位坐下。
摘了斗笠，为首男子露出一张黝黑瘦削的脸，身旁两人带着刀，显然是受雇用的浪人护卫。
"这不是足助左卫门吗？"
"足助...那不是跑去冈崎之町做麻布生意的..."
"是啊，生意好好的为什么要来清洲城这里？"
清洲城下町的商人们议论著，足助左卫门脸色明显不好看，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生意大约是遭逢变故了。
两大壶酒上桌，和奇欧斯桌上的清酒不同，这种便宜的浊酒只要五文钱就能买一升的分量。有些对钱锱铢必较的商人即便身家富裕也仍然以浊酒为首选。
同样是喝酒，能多省下一文钱不是更好？
足助左卫门将一壶酒推到两名护卫面前，自己拿起另一壶，连酒杯都没用，直接大口往嘴里灌，从嘴角漏出的酒水沾湿了他的衣衫也不在乎。
"咕...咕...噗哈！"足助左卫门喝得脸色胀红，酒壶重重的往桌上一顿。
"混帐三河武士，他们就是一群强盗、无赖！"
中年商人的怒骂引起整间酒肆内人的注意，就连奇欧斯，为了配合其他人也微微侧过头，看着门口的足助左卫门。
"足助，虽然这里不是三河，但这么说武士大人不好吧？"
一名商人模样的男子试图缓和足助左卫门的情绪，然而收效甚微，对方脸色变得更加愤怒。
"我在冈崎之町那贫穷的破地方贩卖布匹，那些武士足轻们拖欠帐款，有时手脚不干净偷窃我的货品，我都忍了下来，勉强维持生意就当没事..."
说到自己忍受的苦楚，足助左卫门猛灌了一口酒，继续道：
"但是昨天傍晚，冈崎城突然来了好多武士，他们带着足轻在城下町抢劫，表面说是要征集军资，可谁不知道他们就是穷怕了，难得有借口抢我们的钱就拼命搜刮。"
店里的商人们面面相觑，对于乱世中的武士们是什么德行，他们自然不会不明白。如今的尾张国是商人的乐土，但那是从信奈殿下成为尾张国大名才开始的。
早在织田信奈的祖父，织田信定在世时，就看中津岛港商人的财富，带兵将原本由商人共同管理的津岛港纳入势力范围。当时织田家武士也是靠着抢掠商人、收取保护费，实力才逐渐壮大。
到了信奈父亲织田信秀时，信秀和商人借款扩充军备，投入到战争中，使津岛商人大发战争财，并在织田军的势力范围内保障津岛商人的贸易优先权。这个时期，武士和商人之间算是合作伙伴。
之后就是信奈，她不像自己祖父，从商人身上榨取钱财，也不像父亲，与商人间合作密切。她鼓励商贸发展，全国各地商人频繁往来，使得尾张的民生欣欣向荣，就连普通百姓也会和商人买酒、布料或是更好的家具。如此发展，织田家的税收自然增加。
可以说，织田家三代对商人的态度，就是从"掠夺"逐渐转为"统治"思维的过程。
商人的生意受到织田家的保护，但离开尾张国情况就不同了，信奈的治理方式在绝大多数武士公卿眼中，并不受欢迎。武士们眼中的商人，就是一群逐利的小人，如果有机会抢夺他们的财富，是不可能放过的。
就像眼下的足助左卫门的遭遇一样，令人同情，但这就是乱世...
"我十多年在冈崎之町做生意所赚的钱，他们一个时辰就抢光了。我两个儿子试图阻止，就被他们拔刀杀死！"
足助左卫门语带哽咽，那张瘦削的脸上布满泪痕，对着在场所有人道：
"如今只有堺港、尾张国对我们是安全的，关东那里我左卫门劝各位还是别去了，今川家也不知道打算做什么，官道小路上常常见得到武士和足轻..."
(看来，今川家果然坐不住，要对尾张动手了. ..)
奇欧斯拿到嘴边的酒杯，因为听到足助左卫门的话而放了回去。今川家的武士频繁出现，甚至抢掠商人...最可能的根源就在于人们知道要打仗了，心气浮动而导致的暴力。
既然如此，掌握谍报情资的信奈殿下那边也该收到消息才是。
差不多该回城了，免得那位公主殿下找不到他。
得到重要消息的奇欧斯从座位上起身，他的动作让不少人注意力转移过来。在看见奇欧斯高大身形和腰间太刀时更忍不住紧张起来。
"老板娘，谢谢招待。"奇欧斯没有在意身旁众人的目光，整理因坐姿而有些偏歪的羽织，向酒肆老板娘道了声谢后走向门口。
经过足助左卫门的桌位时，奇欧斯右手在衣袖间拂过，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在足助左卫门的桌面，神色温和的看着面前饱受苦难的中年商人。
"你没有说谎，希望这点钱能帮助你渡过难关。"
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奇欧斯掀开门帘离开。
"那人是谁？"一名商人问身旁的酒客。
"我也不知道，真是一名容姿英武的武士大人哪！"
"我看那一袋钱少说也有一两贯钱，..."
"那是奇欧斯大人，来自南蛮国，相貌举止都很出色，出手还很大方。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了不起的人物。"
老板娘面上浮现一丝得色，见众人都静静听着自己的话，双手插腰挺起胸道：
"同时也是信奈殿下最近招募的足轻大将呢。"
第九章?出阵
清州城本丸御殿
御殿内，织田信奈盘膝坐在主座上，织田家家臣于下方齐聚一堂。
"稍早收到汇报，今川义元已经离开骏府城，率八千军势往西行军，三河军两千人、朝比奈泰朝三千人聚集冈崎城，可能是要入侵尾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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