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英斯
所以，他很有可能从未将此事告诉在场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主神。
在这种场合下把青年暗中布置讲出来，只会惹恼对方。
奇欧斯给艾丝带来的种种变化，以及其刻意隐瞒与蒂法熟识，利用这层连系调开洛基眷族主力的行为，确实使他在里维莉亚心中印象分降低。
然而里维莉亚是来谈判，目的在于取得一份双方均能接受之协议，并非是来宣战的。
况且，正因为明白眼前青年城府超乎想像的深，才更需要小心应对。
"奇欧斯，能单独谈谈吗？"
精灵王族以商量公事般的平静口吻问道。
"...好。"本就没打算让无关人士留下，完全是在等对方先开口的奇欧斯点点头。
骨瓷茶杯轻轻放回底座杯盘，脸上很自然浮现一丝歉然之色，仿佛他仅仅是尊重来客的要求，而不是自己想这么做。
"索菲亚，确认装备没问题妳就率队出发。赫斯缇雅上神、埃丝缇尔、娜札，可以麻烦妳们暂时去繁华街打发一下时间吗？"
"知道了。"
拿起攀爬纵穴的绳索，与炼金药剂包分别挂于腰带左右侧，气质清冷的双剑使简单应一声，打个手势要求队伍跟上后便俐落地走向屋外。
另一边，没想到自己也得被排除在外的女神，手里刚拿的第四份点心停在半空，视线反覆打量奇欧斯与里维莉亚两人。
明白自己未必能看透奇欧斯心思，于是她格外认真检视后者的反应。
"唔，好吧..."
死死盯着看几秒也没瞧出半点暧昧迹象，赫斯缇雅总算放心。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饼干屑，纵身跃下沙发。
"最近我听说斯特格瓦剧院附近有间首饰店工艺不错，正好去看一看，如果发现喜欢的，一律记你的帐喔。"
"没问题，在不让我破产的范围内，妳们尽管买。"
"这点您可以放一万个心，就算我们一不留神把整家店买下来，都很难让您本月收支出现赤字..."
如今接手眷族财政的沃德大小姐笑意盈盈留下这句话，迫不及待似的的轻推身边犬耳少女，随主神一同离开现场。
脚步声逐渐远去，融入院外街道隐约的喧嚣之中...
"请坐..."
奇欧斯替里维莉亚倒了杯红茶，放在对面。
往后靠上椅背，两手十指交叉搭在身前。
"那么，妳打算从哪个议题开始？"
"当然是蒂法的事..."
关系到整个眷族的事项，对里维莉亚而言无疑是第一优先。
"她加入我们洛基眷族本身没有问题，冒险者与友人分别隶属不同派阀的案例，在都市并不少见。但蒂法和你不止是这样，还假装彼此不认识，有意让我们忽略你们两人间的联系，背后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动机？"
像是感到有趣似的，奇欧斯细细琢磨这个词汇。
"作为欧拉丽最强眷族之一，洛基眷族声名远播，即使出身遥远小国的我也听过不少你们活跃的事迹。而且和竞争对手芙蕾雅眷族不同，你们主神似乎挺喜欢插手管别人闲事、挖掘隐密，不论是为了满足自身乐趣或纯粹正义感作祟，在我看来都是麻烦..."
说着，他手指轻拨桌上的惯性摆球。
咑、咑、咑...
左右球摆交替撞击中央相连的金属珠，产生宛如节拍器般规律的碰响，循环往复。
"对于从无到有建立一支新兴派阀的我而言，洛基眷族太强大了，强大到只要你们站在对立面，我前进的道路就会寸步难行。为避免这种情形发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巩固和洛基眷族的友谊。"
"蒂法加入你们是架起一具沟通的桥梁，藉由她对我亲善的表现，可以一定程度影响到其他洛基眷族成员的态度。不过，要想使旁人有所共鸣，我们二人早已认识这点势必得隐瞒才行。"
"你的意思是，让蒂法进入我们眷族纯粹是希望促进双方友好？完全没有其他意图？"
精灵王族无法采信青年的说法。
"不然呢，把你们视作敌人？就凭我手边那点单薄的力量能做什么？再说，我与洛基眷族间也不存在利益冲突，这样做根本得不到好处。"
"情报方面呢？"
"她能窃取什么情报..."奇欧斯耸耸肩，反问对方。
"洛基眷族财政收支她应该无权查阅，迷宫异变的全部内容本来就对我开放，难道去调查女性成员的身材资料？先不论我有没有无聊到那个地步，妳认为蒂法会答应吗？"
"谁在跟你说这些？我是指，像这次你用深层怪物消息把我们调走，瞒着我们在地表独自对付伊丝塔眷族的事。"
感觉奇欧斯在避重就轻，试图把话题带偏，里维莉亚没好气道。
连日压抑积累对青年的诸多不满涌入脑海。
"到头来，你总是在欺骗..."她扶住有些过热的前额，眼神流露些许疲惫。
"跟蒂法不认识也是、把艾丝当妹妹也是、现在也还是...为什么你就不愿意跟我说一句真诚的话？明明直接讲出来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却非要用谎言掩饰一切。"
"妳的论调其实是建立在事后评价的立场上..."奇欧斯别开视线。
里维莉亚语气的突然改变，令他一时难以适应。
"别把信任说的像是很容易做到一样，如果人有那么容易相信，我们的语言也不会如此复杂。"
第六百七十七章?秘技?反覆横跳
原本围绕眷族两方事务兜着圈子，一点点试探对方态度的氛围，由于里维莉亚陡地掺杂进个人情绪，变得有些僵。
尽管步调被意外打乱，奇欧斯终究还是在短时间内再度找准自身立足点。
"既然比起温柔的谎言，妳更中意冰冷的真相..."
收敛不必要的触动，打定主意要把计划贯彻到底的青年，目光回落至精灵王族身上。
予人知性、独立印象的女性骤然流露柔弱一面，确实是颇具杀伤力。然而，他早就过了会因此便让人牵着鼻子走的幼稚年纪。
"那我就如妳所愿，直白告诉妳吧..."
伴随这句话，青年脸上温和善意迅速剥落。
仅余冰川冻土般的漠然。
"我根据自己的怀疑，请蒂法去调查深层怪物分布，在确认诸多线索一致指向深层安全楼层后，才让她将疑点一一列举呈交给你们。之后远征军在50层遭遇怪物大军的事，足以证明我的推论正确，你们也不算白跑一趟。"
"从结果来看，你们不但达到提振都市士气的目标，无一人倒下就顺利消灭可能袭击第一级冒险者的大量深层怪物，更顺着情报来源发现蒂法和我的关连。从此以后，我没办法再通过蒂法影响你们的决策。综上所述全部信息，洛基眷族可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主力被调开，充其量算是你们被动的与我做了一次利益交换而已。"
"请记住，妳之所以能摆出高姿态责问我，是因为知道我仍重视与洛基眷族的友谊，对欺瞒的做法多少心存愧疚。假如我们是一般合作伙伴或者敌人，即使后来察觉自己想法受到诱导，芬恩顶多承认自己思虑不周，却绝对不会派人来跟我谈。同样的，我也没理由花时间听妳抱怨。"
闻言，里维莉亚顿时怔住了。
言下之意...
被蒙在鼓里只能怪他们自己蠢，何况蒂法并未对洛基眷族造成危害，自始至终没害死远征军半个人。若非看在双方的交情，奇欧斯根本不会坐在这里，任由里维莉亚责问。
没等精灵王族回话，青年径自接着说下去：
"要是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妳大可以试着说服主神洛基把蒂法逐出眷族，虽说她加入洛基眷族还不满一年，不过我相信如今的公会非常愿意替你们网开一面。"
正苦恼该怎么遏制奇欧斯势力扩张的公会长倘若知晓此事，肯定巴不得洛基眷族立即斩断所有跟赫斯缇雅眷族的连系，好使其彻底往管理机构一侧靠拢。
至少要让君临欧拉丽两大派阀其中之一倒向公会，罗伊曼才有底气留在牌桌上，和奇欧斯同台竞技。
"如果不是希望跟洛基眷族保持情谊，我可舍不得把这么宝贵的战力交给别人。你们应该没有厚颜无耻到，一边享受着我无偿派遣过去人才的付出贡献，一边想着如何在道义上凌压我吧..."
走到这一步，奇欧斯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需要针对洛基眷族的软性牵制。
人事安排曝光的当下，蒂法继续待在洛基眷族仅剩象征友好的意义，再无其他显著作用。
改宗加入赫斯缇雅眷族，把评价一口气提升至A，确实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青年翘起脚，左手肘支在膝盖上。
手背托住下颔，他望着对面女子，以平静口吻道出自己对此话题的结论：
"把她还给我，今后我们就是愉快的竞争关系。反之，选择让她留在洛基眷族的话，你们就当这次事件是遭到朋友恶作剧。毕竟，没必要为点小小的郁结，破坏来之不易的友谊，不是吗？"
除非做好双方决裂，毅然走向对抗的准备，否则哪怕不想忍也得给我忍着...
这样的信息清晰无误传递过来。
"......"
从事冒险者一职数十年的里维莉亚，理性上自然能够明白奇欧斯论述的观点。
站在派阀合作角度，抱持这般现实的想法无可厚非。
冒险者从来不是美德的标竿，那是为了让自己活命，即使拖引怪物向其他无关人士进行「怪物奉送」也毫无愧意的职业群体。
欧拉丽市民是由于打倒怪物的行为等同变相保护都市安全，且怪物掉落的魔石与经济繁荣息息相关，所以承认一群人品参差不齐冒险者拥有较高社会地位，而不是其因为品格多么高尚。
换做其他眷族首脑，里维莉亚绝不会有一丝多余的期待。
可是，奇欧斯来到欧拉丽以来，给人的一切印象无不与多数冒险者大相径庭，再加上这名青年还是艾丝喜欢的对象...
两相叠加，大幅拉抬里维莉亚内心对奇欧斯品行的心理预期。
正因如此，发现对方说谎隐瞒的时候，才会格外恼怒。
正因如此，听见青年有恃无恐的发言，才会异常失望。
沉默片刻...
"我实在没想过，会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摆在女子座位前桌面上的那杯红茶还缓缓冒着淡白热气...
但她感觉到的只有冷...
终于理解奇欧斯的真实想法，如愿以偿见到自己所求的坦承。
真相却冻得人心寒。
"我也很遗憾，两种说法竟然都不能让妳满意。"奇欧斯故作冷淡地回答。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了。"
纤手握住搁在桌边的魔杖，里维莉亚起身离席。
知道对方态度后，她连艾丝的事也不想多提...
跟这种人多费唇舌纯属白费心机，还不如自己努力开导艾丝，让她认识到奇欧斯的差劲。
"慢着。"
"你还想说什么？"精灵王族有些不悦的回头。
"我知道妳可能不想收下，但总不好让妳两手空空回去覆命..."
奇欧斯说着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份边缘烫有金纹，右下角盖有赫斯缇雅眷族与沃德家族徽印的精美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我要求副团长依据你们眷族下半年度在商会名下产业消费纪录，整理出来你们急需补充物资的提供方。凭这份文件上盖的印章，到明年年底以前，都可以用成本价跟清单上列出的所有商家购买指定货物。"
被奇欧斯反覆无常态度弄得脑子混乱，里维莉亚进退失据拿着价值连城的文件。
"但...你不是一点也不觉得亏欠我们吗？刚刚那种口气，到底..."
"那当然，是骗妳的。"
奇欧斯嘴角浮现恶趣味的微笑。
"谁让妳一副公是公办的模样，跑来我这里行勒索敲诈之实。明明妳也不坦承，为什么我要像唯一做错事的人，接受妳指责呢？"
"现在妳是不是觉得自己差点负气而走很尴尬？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妳此时的心情？"
第六百七十八章?这人是鬼吧
面对奇欧斯直击羞耻心的连番追问，手拿盖有财团议会议员与副议长徽印文件，杵在会客室中央的里维莉亚尖俏双耳骤然发红。
面颊亦似火烧一般。
"你、你怎么这么幼稚？"
"我还年轻啊，有些稚气未脱应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奇欧斯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回覆道。
闻言，里维莉亚血气涌上脑门，蓦地感到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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