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76章

　　史尔特尔小姐，轻轻地敲了敲桌角。

　　揭穿？质问？不……没有那个必要。史尔特尔和华法琳是好朋友，朋友之间不应当这样。

　　那……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史尔特尔小姐，尽可能用柔和的语气。“或者说，有什么想要我陪你去的地方吗？我现在时间非常充裕，抑或者乘着你这个假期，由我来提出某个旅游计划？”

　　“我总觉得你在胡思乱想。”然而华法琳只是略带困惑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抿了一口加了十三块方糖的红茶。“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不过还没好到想去度假……你要是在夏天邀请我，那我们可以把凯尔希抓上然后去趟汐斯塔。但是现在，我只想和你在这里喝杯茶。”

　　“是吗……”史尔特尔不习惯往红茶里加糖，她什么都不喜欢加——她举起茶杯，并不讲究地一口半杯。茶液中的甘与苦，在她的舌尖上翻转。

　　“那……”她把茶杯放在边上。

　　下午茶，喝完了。

　　好吧，这家伙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淑女的茶会。

　　华法琳的面色微微一僵，小脑袋瓜，无奈摇晃。

　　“你这家伙，就不懂得按套路出牌吗！？”

　　“可我们没有在打牌啊？”史尔特尔，稍稍侧首。“唔……华法琳你想要打牌吗？虽然不怎么擅长，但各项牌类的基础规则我都会喔。”

　　“你——！”她看见华法琳的胸脯猛地涨起——然后又被这只白毛血魔自己用力按下。

　　华法琳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深呼吸。深呼吸了好几下。

　　并且毫不淑女地将一般是糖的茶一口喝光——史尔特尔小姐见缝插针地又给她倒上了一整杯。

　　“好吧，我承认，和你绕弯子是完全错误而且愚蠢的行为。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吧。”

　　“你不是来找我喝茶的吗？”

　　“是！但喝茶——算了。”白毛血魔的肩膀，猛地一垮。“这至少坚定了我不下场的决心，跟你耗下去我早晚心脏爆炸……史尔特尔，你接下来几天有空吗？”

　　“我一直都很有空。”史尔特尔，选择性地将那些她听不懂的碎碎念抛掉。“不过今晚例外，今晚泊尔塞福涅安排了我一项任务。单人任务……急事的话，我可以找她推掉喔。”

　　“不是什么急事。”华法琳摇了摇头，柔顺的白色长发轻轻甩动。“是一项委托……怎么说呢，你看，我今天给自己放了假，是吧。”

　　“嗯，因为你先前额外加了班。”史尔特尔，认同点头。

　　“嗯嗯，就是这样。休息是好事，但是罗德岛本舰很快就会抵达……据说快的话明天就会到。然后，我应当就会变得很忙了。”

　　“嗯嗯，所以呢？委托是什么，要我来帮忙吗？”

　　“不，并不是。”华法琳继续摇头。“我只是找你打个预防针……切尔诺伯格和罗德岛是两种不同的工作环境。在泊尔塞福涅手下工作也和在阿米娅指挥下做事完全不一样。我想有些干员可能会病倒，可能会水土不服。而如果有人倒下了，而那人又缺乏照料，我希望你可以去帮忙。”

　　史尔特尔，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升起问号。

　　罗德岛……罗德岛是什么？罗德岛是罗德岛制药公司的总部。最不缺的就是医生和护士。然而现在，身为顶级医生的华法琳却在这里拜托她？

　　拜托她这个对医学知识一知半解，只懂得战场急救和大力出奇迹的史尔特尔？

　　她觉得要么自己疯了，要么华法琳疯了。

　　“可是……难道罗德岛制药会缺少医疗干员吗？”她试图挣扎一下。

　　“倒下的也有可能是医疗干员啦！而且以泊尔塞福涅用人的强度。估计很难找到专业的医护人员来处理我们自家的干员——与其将这种事交给那些毛手毛脚的志愿者，还不如让信得过的你来啦！”

　　华法琳，猛地抓住了史尔特尔小姐的手——那双纯澈的眼眸中，能够捕捉到诚挚，与隐藏得很深的心虚与慌张。

　　史尔特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揭穿她——以前肯定不会，但是现在。她有点不确定……

　　直到最后一枚砝码轰然落下。

　　“拜托了，看在我们之间交情的份上，你会答应我的吧！”

第一百一十二节·坚不可摧的堡垒

　　苏醒。

　　自距离茶话会有着遥远距离，处于世界彼端的海风澎湃之地，身着修女服的少女苏醒。

　　她所沉眠的土地为大海之墟。她视野所见皆为异魔之骨血。

　　她没有名字——至少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似乎曾有人称她为幽灵鲨，似乎曾有人承诺会治好她的疾病。

　　但当她睁开双眸的时候，却自她的双眸深处，溢出流火。

　　流火，来自梦中的流火。

　　少女在梦中独自漂流在荒芜残破的枯萎荒原之上，受神圣之物所赠的流火。

　　神圣的火，巨人的火。少女记忆中的经历，是一具高若山岳，举手投足间，大地崩坏层云破裂的熔火巨人所赐予的火。

　　火炎涌动……

　　原先寄宿在少女体内的，那来自悠久深渊的疯狂气息被火炎无声替代。她感知到自己身体内的许多陈年旧伤，许多在过往行使深海之力，不断坏毁而又重新生成以至于伤痕累累的肌肉和筋骨都在急速重铸——力量的表现并没有改变，她依旧能够挥舞着可怖的兵器，驾驭着急速再生的身躯展开杀戮。然而她体内力量的本质，却在改易。

　　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我……”少女的口中，发出低吟。深红的眼眸中，绽放出的辉光相较过往愈发纯正而炽烈。

　　一个名字出现在了她的认知之中。

　　——史尔特尔。

　　——火炎的支配者，史尔特尔。

　　“我的……主人。”她从幽暗中，崛起。猎杀者的气息，毫无忌惮地向外散逸。

　　她惊动了一些生物，一些怪物，一些深海中栖息的异魔。

　　而伴随着细细碎碎的低语和软体滑动的黏腻声音，隐蔽在潮汐之中的，如云般群集而来的血肉之潮便朝着她涌进。

　　怪物的海，黑暗的海，恐怖的海。

　　海潮掀起巨浪，像是倾颓的山一般朝着少女所在的区域压覆。

　　少女被轻易地吞没，如同一枚火星落入袋中。

　　而下一刻，火星便点燃了织就袋子的布！

　　“我将这场狩猎……献祭……”

　　自异魔的嘶吼嚎叫之中，少女的声音，伴随着火之潮汐的扬起！

　　“祈求您降下……燃尽，深渊之火！”

　　炽烈的火与光，炸开，照亮了这片遥远的海中之墟！

　　而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持锯刃的少女，踏足于连海水都被蒸发干净，海床都被熔融抚平的残损大地。

　　她遥望远方，看向那处于北境的冻土之国。某种隐约的感应，盘踞于她的认知之中。

　　“我的神，我的主……”她的语言逐渐变得流利，神智也变得清晰。

　　“燃烧世界，焚烬一切不洁的巨人王……”她迈出脚步，沸腾的海洋在她面前却步。

　　她踏入海中，而海仿佛厌恶着她，以潮汐和洋流，推动着她往远离深海的方位行动。

　　她很快就会抵达陆地。

　　很快，比她预想的，比常识所允许的，都要更快。

　　而在她的旅途中，包含着她满溢欣喜的欢呼。

　　“请让我，来追随您的脚步。”

　　…………………………

　　史尔特尔歪了歪头。

　　就在刚刚，她感应到了一丝力量的波动——似乎有人在请求她，有人在呼唤她，有人想要借助她的力量。

　　额度很小，只相当于她一次深沉呼吸时所释放的能量。在她于大地上行走的时候，她每过五秒钟，体内自行涌动时所封存的力量潮汐，便比这更多。

　　她感觉那个呼唤者应当是一个熟人，所以她便容许了这份没有偿还期限的请求。而当她的思考，她的行动，都告一段落的时候。茶话会上的华法琳，还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如果以前世动漫中常见的情景来代换，那么华法琳此刻的心声毫无疑问地便是这等模样。那迫切的情感是如此的炽烈，以至于史尔特尔小姐都找不到理由不将这份委托应下。

　　——华法琳，一定在隐藏着什么。

　　史尔特尔小姐，努力思考。

　　——照顾某人，这个某人肯定具备指向性……是了，她如此慌张，如此忐忑。那么她肯定是在某人生病之前便提前决定了某人会生病。换而言之，这是一场恶作剧，而她期望在捣乱结束之后，有我来帮她处理作为后遗的事务。

　　——会是谁呢？

　　她看着华法琳，嘴唇微动，然后这只血魔少女的眸光便愈发诚恳而热切。

　　——首先排除凯尔希。我觉得华法琳应当是不会想被挂在舰桥上风干的。虽说她就算亲手将毒药在凯尔希面前调配，并喂到凯尔希口里。那只猞猁大概也会信任地喝下去。但是之后该算的账，却是必然一点都不会放过。

　　——唔……她提到了罗德岛本舰。那么很有可能是现在还在舰体上的人。提到了医疗干员，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医疗干员中的一员。那么，代入这两个要素，再额外增添一个容易生病所以不会被发现的条件作为补充。则最有可能的人选是……

　　——丽兹，干员夜莺，么……可能性有点大呢。可华法琳为什么要让夜莺生病？

　　——不太理解。唔……是想要让向来孤僻的丽兹多几个朋友吗？也是，我救下夜莺之后，她和闪灵之间关系便一直，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处于一个不远不近的普通朋友姿态。哪怕我一再撮合，也始终没有什么改变。

　　史尔特尔，想了想。

　　她发现答应华法琳的要求，并不代表着不能够将手头的项目转包。而若是华法琳的作为真的像是自己预想的那样。那么这或许能够让夜莺和其它人之间的关系，起到一个里程碑式的增长。

　　这是好事，而好事没必要拒绝。哪怕猜错了也无妨，大不了自己顶上。

　　——借着这个机会再做出次尝试也好。

　　史尔特尔，想到，并做出了结论。

　　于是，她看着华法琳朝着自己投来的殷切目光，慢慢地，略带斟酌地，点了点头。

　　“仅此一次。”史尔特尔小姐，说道。同时点了一句：“但无论有没有闹出乱子，你事后都要去朝那位病人道歉。”

　　她注意到华法琳的反应比先前预想的还要更大。

　　不止肩膀缩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一副要垮下的模样。

　　“你……你都猜到了？”

　　“这并不难猜吧。”史尔特尔小姐微微歪过头。“毕竟你露出的破绽那么多，我总不可能蠢到连这种事都看不清楚。”

　　“呜……”华法琳小姐，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哀鸣声。“那……委托？”

　　“我答应了。”

　　“哎？”年迈血魔美少女，目瞪口呆。

　　“我想了想，有些误会既然存在了那么久，那便说明单纯依靠时间是无法对缺憾进行弥补的。既然如此，那么趁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增进一下感情，倒也不错。”

　　——如果真的是丽兹，那我就把这件事委托给闪灵或者玛嘉烈……唔，现在应该是叫临光了。而如果不是她，我也得好好安抚一下那位受害者。虽说我觉得华法琳应当不会有做坏事的心。但无论她是好心，还是刻意的恶作剧，被挂在舰桥上风干这样的命运也都太过悲惨了一些呢。

　　——总得保全住她的小命才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称得上是朋友呀。

　　她看见华法琳的眼睛，瞪得有鸭蛋那么大。

　　“你……你你你……你开窍了！？”

　　“别把我想得像是块石头一样啊。”史尔特尔小姐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伸出手，轻轻地拢了拢华法琳的发梢。“而且，我总得帮你想想。”

　　“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失去你，或者看见你受苦，对我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你的请求我自然也会应下。不是什么看在交情的份上，而是因为你是华法琳——你求的事，我即便是踏破炼狱也会帮你做到。你敬的酒，即便是剧毒我也会将其吞服。”

　　她将剩余的半杯茶，一口饮尽。将空杯翻转，然后从座位上起身。

　　“就像这样。”

　　“以及，我想接下来应该已经没有我什么事了。很抱歉，我实在是不怎么习惯喝下午茶这样的活动。所以，请容我先行告退。我在夜晚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做。”

　　“啊……哦……”她看见华法琳一副呆滞的模样，显然是陷入了惊吓之中。

　　是说得太直白了么？

　　也是，毕竟自己在华法琳，在许多人眼中，都是不会动脑思考的笨蛋吧——总是在背后喊石头脑袋，一句两句当没听见。但数量多了，想装作耳聋都难呢。

　　——我可不是石头，我很聪明的。

　　——我只是懒得想太多。

　　史尔特尔，朝仍旧坐在座位上发呆的血魔点了点头。然后，从酒店的门口离开，远走。

　　她的步伐不大，但速度却不慢，转眼间，便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直到她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白发的血魔小姐，才猛地拍击着自己的面孔让自己从被震慑的状态中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