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51章

　　于是，红的耳朵会垂下来，拿着糖退入阴影之中。想必在短时间内她都不会出现在这附近。那么，就算被凯尔希把花束和蛋糕砸到脸上，也不用担心会被尴尬地看到。

　　于是，万事俱备。距离最后最终的目标，只差那么一步之遥。

　　深呼吸，保持平静，确保自己身上和自己手头的礼物都没有出疏漏。然后——

　　敲门。

　　“凯尔希，在吗？我是史尔特尔，现在能够进来吗？”

　　声音要轻柔，要有礼貌。

　　而若是一切都筹备得正常，那么——

　　………………………………

　　凯尔希抬眸，努力地平复自己胸腔内跃动的心跳。她已经连续十分钟坐在办公桌前，工作效率却只有平常的百分之八十不到了。因为就在十分钟前，华法琳发来一条讯息——

　　——‘史尔特尔正在朝你那边过来，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好好把握。’

　　她不得不承认，华法琳这家伙虽然平时喜欢各种捣乱。但在关键时候还是挺靠得住的。或者下个月应该给她加点薪水……算了，薪水提上去也会在发出来之前因为这家伙闯祸而被罚掉。那么果然还是来点奖金比较好。

　　她胡思乱想着，心中却预演着等会见到史尔特尔自己应当做出的应对——再像以前一样可不行了。这次总得友善一点。

　　——等她进来，我要起身把她引到沙发上。给她泡茶，然后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

　　——如果有，就邀请她去天文台看星星。如果没有，就问她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她应该很少被帮助，所以有可能会拒绝。那么我就可以顺势提出下次约在别的地方。

　　——嗯，很好。就是这样，而如果在最开始就成功。我就在看星星的时候自然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这样，应该就能够些许地挽回一些形象吧。

　　她计划周全，筹备完善。甚至给自己花了点淡妆。

　　然后。她听到了门的敲响。

　　“凯尔希，在吗？我是史尔特尔，现在能够进来吗？”

　　从门外传来的声音轻柔，轻柔中还混杂着一点小心。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除了在自己这里以外，史尔特尔什么时候这样小心翼翼地和人说话？

　　于是——

　　“即便是未开化的猴子都懂得怎样开门，难道你连猴子都不如？门没锁，难道还要我来请你不成？”

　　脑袋做好了打算，但舌头和嘴唇却下意识地说出了这种简直是混账的话。

　　而在话音出口的那一刻，凯尔希便下意识地抓起身边的文件便要往自己的脸上砸。

　　——很好。

　　——这下全完啦！

第八十二节·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此同时，场外。

　　于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楼下的隔壁，总之就是史尔特尔感知范围之外的某地，完全没有出门，只是打了个电话给TOUCH就搞定了这一切的华法琳小姐猛地一口肥仔快乐水便喷了出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快乐水和快乐爆米花。从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快乐摇椅上猛地跳起来，拿出手帕和干纸巾，小心翼翼地在监视器上擦了又擦。

　　监视器没坏，毕竟是高级货，很好。

　　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说服泊尔塞福涅那个她不怎么敢靠近的家伙安装了这么一条隐秘线路，就等着围观这时候的好戏开端。

　　可是居然！

　　“凯尔希，你在干什么啊凯尔希！”她压低着嗓音，却是忍不住要怒骂出声——这特喵是在搞什么？泊尔塞福涅帮忙分流了病人，而自己从上午到下午都忙着加班，就为了能够确在史尔特尔过来的时候某只大喵能够腾出空来。然而这下可好了，大家辛苦帮忙鼓捣出来的理想开局，结果就这？

　　就这！？

　　年迈的血魔美少女整理好身前的混乱，然后深呼吸。在监视器中，她看见捧着花束的史尔特尔小姐轻轻地推开办公室门——还好，这只嘴臭猞猁至少没直接把人气走。那么接下来还有戏看……还有希望。

　　她想了想，从身边拿出一架通讯器。稍稍压低声线，然后验证指纹，拨通讯息。

　　“PRTS。”她在通讯接通后说：“保密线路四，帮我接通。”

　　通讯的转接很快完成，而没过几秒，从扬声器内便传出另一位血魔的话。

　　“华法琳？为什么用保密线路？切尔诺伯格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露希尔。”华法琳一边盯着监视器，一边调低声音一边小声说道：“是一些个人的私事，切城现在一切正常……我上次向你订购的那份药剂，现在到货了吗？罗德岛抵达切城时能否交到我的手上？”

　　“我看看……”通讯对面传来了迟疑的声音。但那只是一小会儿，很快便有了回应。“唔，炎国特产的复合半夏汤剂一百毫升……嗯，你要的货已经到了，之后就能送来。但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这类炎成药早就被淘汰了。毕竟若是使用不当，可是会失声好几天的。”

　　“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事情看着心急。只好亲自动手推某只猞猁一把罢了。”

　　“猞猁？”

　　通讯对面的可露希尔，微微一滞。

　　然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当闺蜜当到这份上可是很辛苦的呢，华法琳。小心两头不讨好。”

　　“那就是我需要处理的问题了。”年迈的血魔小姐，轻松回答。“PRTS上的痕迹清理就拜托你了。你应该没问题吧。”

　　“放心。”通讯器后的另一位血魔把胸口拍得啪啪响。“除了泊尔塞福涅那个变……呃，我是说美丽，善良，大方，睿智的美少女以外。谁都别想在PRTS上抓到我的尾巴。那么就这样，华法琳。你那边要是拍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别忘了发我一份。”

　　“这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那我挂了？”

　　“嗯，过几天见。”——通讯对面，传来盲音。

　　华法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放下通讯器。

　　“老伙计，我最多只能够帮到这种程度了。但首先，你至少要让今天和平收场啊……”

　　她拿起了自己的肥仔快乐水以及爆米花，重新将注意力投放到眼前的音、视频上——未来的支援要到未来才能够运送到合适的人手中。而现在，她要继续当一个快乐肥仔人。

　　她也只能够这样了。

　　…………………………

　　时间，往前推个几十秒。

　　当凯尔希那简直像是手术刀一般冰冷无情的话语穿透房门。狠狠地朝着史尔特尔小姐的心扉扎来的时候。先前做好的三重心理暗示终究是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这其实算不上被骂，可能只是凯尔希事务繁忙。只是这点阻碍，没有必要在此却步。而且——

　　——这其实很符合她的风格呢。

　　少女心想道，心中虽有失落，但却并不失望。毕竟凯尔希向来如此，而如果她真的对自己温言软语，那么自己或许还会吓上一跳。

　　躁动的心绪随即被压下，她依旧保持着那一副恰到好处的微笑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映入眼中的是某大喵喵抓起文件夹，手臂稍稍发力仿佛要将它掷出的景象。但在自己推门进入的瞬间，抓着文件夹的手却又悄然松下。

　　——没有直接把文件夹扔过来么？唔，看来今天她心情挺不错的，是遇见什么好事情了吗？那我或许应该恭贺一下……不，还是算了。好事情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的。对于讨厌的人，可没有那么多的快乐可供分发。

　　——装作不知道吧。啊……真希望能够和凯尔希成为朋友呢。

　　“打扰了。”史尔特尔小姐小心地往办公室里走进一步——很好，这次靴子事先清理过，不会因为在地面留下灰印然后被骂——她的视线没有和凯尔希对上而是按照交际学所描述的那样直视凯尔希的眉梢。然后，她便从那对细眉中读出了些许的疲惫。

　　——凯尔希，忙碌了一整天吗？

　　“白天的工作，辛苦了。我找了一些提神的花儿，它们应该能够帮你放松一下大脑和双眼。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把它们放在这里啦？”

　　她指了指房间里的空花瓶——显而易见，这是泊尔塞福涅的手笔。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提前算到的，还是在自己动身以后临时安排的，但总之现在，房间里正好有着和整体背景协调的，可以放置鲜花的瓷瓶，却是不争的事实。

　　然后她就听到了凯尔希的声音。

　　“我能够控制好的手与眼，我的大脑也没有虚弱到需要用花粉来麻醉的程度。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让你认为我如此软弱？”办公桌后的罗德岛医生抬起眼眸，淡绿色的双目中渗出如刀锋般锐利眸光，那双经历了无数生死的双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桌面上稍显散乱的文件报告。而这审视的目光，仅有一瞬从她身上掠过。

　　“但我也没办法阻止你的行动。干员史尔特尔，虽然你的复职档案还没有进行审批，但我姑且这么称呼你——我不认为像你这样的重要战力将时间浪费在采花这一行为上是对罗德岛制药有利的举措。但同时，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那些花——它们在垃圾桶里和在花瓶里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但我希望你下一次不要在我这里做这些多余的工作。”

　　——很好。

　　史尔特尔小姐，脸颊的肌肉微微跳动。

　　少女内心，一阵暴躁。

　　严格来说，凯尔希这番应对比起过去的……某些场合里的表现已经要好得多了。两相比较之下，这种不痛不痒的言辞甚至可以直接被归类于‘温和’。然而过去归过去，现在归现在。如今的史尔特尔小姐，忍耐能力可没有以前那么高！

　　——我特喵的还不如拿去给泊尔塞福涅加餐！我还可以去慰问阿米娅！

　　——呼……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嗯，那我就把它们放在这里了。”炎发的少女面带微笑，将手中的四色花束放入宽口的瓷瓶中并摆设成错落有致的模样。然后她微微摆过头，尽可能地露出一副俏皮的面容。“以及，我帮你准备了一份蛋糕。味道可能不怎么好，但你辛劳了一天，应该能够帮你补充一点糖分……”

　　她看到了凯尔希整理好了桌上的文件，然后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礼物盒。

　　“蛋糕？多余的举动。”

　　她看见凯尔希从座位上起身，并从一侧拿起手术用的白大褂披在身上。

　　“我很清楚我的身体究竟处于怎样的状况，我知道如何让体内的每一缕肌肉，每一处脏器在我需要的时间里运作如常。为此，我给自己设计了一系列能够以最优效率运作这具躯壳的营养餐饮。而内中的每一个条目都经过精细的计算，各种营养的摄取，无论是多还是少，都有着不可逾越的定量。”

　　罗德岛医生的面部漠无表情，举手投足间也始终宛若机械一般冰冷而且精准。史尔特尔小姐记得很清楚，这家伙的这幅样貌，从来都只会出现在和自己交流的过程上。

　　她看到凯尔希走过自己的身旁。

　　“我还有一些项目要做，在这期间，我必须确保我的躯壳能够最高效地运作。干员史尔特尔，难道你非要我说得如此直白？”

　　“可是，蛋糕……”史尔特尔小姐，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要有些挂不住了。

　　“你可以将它放在随便哪个你认为它应该在的地方，干员史尔特尔。如果你对你自己的厨艺有自信。那么就不要怀疑它对……某些人的吸引力。当我完成手头的工作之后，想必它会获得一个不会让制作者感到难受的结局。”

　　她推开门，并在走出去之前稍稍停滞了一下。

　　“以及，你对B59区应该还有些印象。对，我说的就是那个被你一通胡闹以至于大量建筑群都需要消耗额外的人力物力进行重建的区域——对于你在那时的战斗以及战果，我无意置评。但那里的观星台对于罗德岛制药具备相当的价值。若你精力仍旧旺盛，那么那座废墟会是一处合格的消遣地。”

　　她走出门。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留下史尔特尔小姐一个人站在办公室内发呆。手里捧着个蛋糕盒子，整个人看上去宛若一尊石像。

　　像个傻瓜一样。

　　像个傻瓜一样！

　　炎发的少女轻吸一口气，呼出。整个房间内的一切构造物也随之一齐颤动。

　　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但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碳化的焦土。而后，她走到凯尔希的办公桌边上。将精致的包装盒放在空阔的桌角。然后，闭上眼，深呼吸。

　　“…………”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觉越亏。

　　“…………”

　　绯色的眼眸中，燃起熔火。

　　……………………………………

　　凯尔希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她特意选得这条路，因为这条路是通向五十九区观星台所在的方向。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耳垂边上的微型通讯器一直在轻微鸣动，想必自己先前在办公室内的表现，都被华法琳用某种特殊的手段映入眼中。

　　华法琳是血魔，很古老的那种。她手头有什么秘密玩意都不奇怪。

　　而且，自己现在也无力回复。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双耳微颤，空荡的廊道中，仅有她独自一人的脚步在回音中溯游。

　　啊……史尔特尔没有过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史尔特尔怎么可能会过来？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受到这样的冷遇也会心生烦躁。而自己偏偏在刚刚没做也没说哪怕一件人该做的事或者话！

　　要怎么和她解释呢？

　　告诉她，自己第一段话的意思其实是——‘辛苦你了，把花放在那里吧。我很喜欢，但下次别这么劳累，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告诉她，自己第二段话的意思其实是——‘蛋糕很好，我等会就吃。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去做一点别的事。’？

　　告诉它，自己第三段话的意思其实是——‘59区的观星台很空阔，也没有什么人在那里。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解释给她听吗？在甩了她那么多冷脸，还把她一个人丢在办公室里的情况下？

　　还是自己其实希望她能够自行领会？

　　哈！开什么玩笑，无论是正常的人还是不正常的人，哪里有可能从自己那杂乱无章的言辞和举措中读出这样的解答？

　　承认吧，凯尔希，你弄砸了一切。友人的帮助，期待，和你自身的美好未来全都被你亲手扔进了肮脏的泥中，你自作自受。

　　——‘我……已经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了……’

　　一个明悟萦绕上心头，她看得出来，史尔特尔对这次的造访格外用心。而越是用心，就代表着越是报以期待。而越是期待，就意味着此刻的失望越是浓重。

　　酸楚和哀愁涌上心头，只是一瞬间，她的力气便被她的心绪所夺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墙面，或许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冰冷的瓷砖上头。

　　但是她没有摔倒。

　　因为下一刻，从指尖所碰触的墙壁上，传来了让皮肤感到刺疼的灼热。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映入眼眸中的，是如同活物一般翻腾涌动的火炎。而在过往岁月中那从来都只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炽热熔火如今却让她本能地寒毛直竖。某种……不知道是怒火，还是憎恨的事物缠绕着她，让她连呼吸都感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