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49章

　　一阵微风从身后传来，她清晰地察觉到少女柔软的娇躯贴上了自己的脊背。纤细的手，律动的心，泊尔塞福涅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毕竟类似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而且也不止一次两次。按照她的观念，只要放着不管，继续做手头的事，很快泊尔塞福涅就会松手——毕竟自己的行动也没受阻碍，那么身后加个挂件也没啥问题。

　　但是——

　　“史尔特尔。”她听见了泊尔塞福涅的声音。那声音比往常要更轻更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换上一身学生制服吗？”

　　“为了被教育？”史尔特尔，随口应答。

　　“嗯……”——她听见了来自身后的细弱鼻音。以及仿佛在耳边响起的低语。“而现在，正好有一位好老师在这里呢。你说她……会想要‘教育’一下按捺不住的坏学生吗？”

　　“我觉得阿丽娜不会这么做。”史尔特尔，回答。

　　“欸？”

　　“有什么奇怪的，阿丽娜不就在附近吗？难道我猜错了？”史尔特尔，微微歪过脑袋。“我在看到你之前，在马路边上闻到了香草冰淇淋的气味——我碰过的冰淇淋，绝对不会闻错。那显然是我留在阿丽娜房间里的那一支。”

　　“欸……！？”

　　“唔，难道我猜错了？不可能啊。阿丽娜会在这，还拿着冰淇淋。显而易见，我和塔露拉在房间里时，你和阿丽娜肯定就在远处看着吧。是有什么不方便告诉我的计划吗？唔……我不会多问的啦……泊尔塞福涅，不把阿丽娜喊过来吗？”

　　她自顾自地说道，然后，她感觉身后少女的身体，逐渐僵硬——

　　她觉得有些奇怪。

第七十九节·请勿从匝道入场

　　很奇怪。

　　但奇怪归奇怪，饭菜还是要继续做的。

　　她记得泊尔塞福涅的口味——严格来说，泊尔塞福涅并没有什么饮食上的挑剔。即便是芥末和洋葱也只是不会列为第一用餐目标而不是完全不碰。或许在这个少女博士眼中，琼浆玉液和粗茶淡饭并没有多大差别。

　　——不朽者的孤独……吗？希望来点甜食能够让你心情好些。

　　史尔特尔小姐心想道。她准备的是意大利的菜式，而在泰拉便是叙拉古风味的餐饮。虾仁烩饭，芝士卷，白汁炖肉，以及用奶油和冰糖为主料的，在叙拉古被称作潘纳库塔的精致甜点——她做得很快，毕竟食神，中华小当家一类的梦世界她也略有涉猎。虽说比较奇幻的食戟之灵她一直都没有梦到过。但她觉得自己这能够和早期刘昂星过两手的厨艺，做出来的菜至少不会被评价为难吃。

　　香味很快便弥散了开来。而身后那僵硬的女体也一点点重归于柔软。

　　她听见身后的少女轻轻地笑了起来。

　　“啊，啊……这份羞恼，这份不甘。这份求而不得的纠结……呼，其实也是挺不错的食粮呢。久违的凡人情感，我却是很久没有如此细致地品尝过了。”

　　“能拜托你不要说谜语吗？我刚说了我不会去做阅读理解的。”史尔特尔稍稍撇嘴。她不太明白身后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神经。

　　“抱歉，唯独这一点我不想让。”泊尔塞福涅，轻声回答：“现在豁出一切直白地说出来，成功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三十。而若是能够在合适的时机说出合适的话，那么成功率翻上三倍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不会贸然行动的，因为我不在乎前后大小，而且，这场挑战，可是没法子重新来过的。”

　　“那就随你的便了。”炎发的少女耸肩。“但事先说好，说谜语时，别怪我把你讲出的话都当没听见。”

　　“嗯，我记下了。”身后，泊尔塞福涅依旧轻轻拥抱着她，小脑袋瓜贴着她的脊背，仿佛这样就能够更加靠近她的心跳。

　　她回答了史尔特尔先前的提问。

　　“不用担心阿丽娜小姐，她现在正和几位当地学生交流，并被受邀品尝一位童子军出生的乌萨斯学生所烹制的菜肴。我推测她现在应当没时间过来赴约。”

　　“那几位学生是……？”

　　“索尼娅，拉达，罗莎琳，安娜——她们都是这座彼得海姆中学原本的学生，我给她们安排了以工代赈的任务，通过在建筑工地上帮忙，她们会获得配给。”

　　——凛冬，古米，烈夏，真理么……熊团还真能重新组起来啊。

　　“这也是你的安排？”史尔特尔小姐，开始准备蔬菜浓汤和水果沙拉。她将精致的时鲜蔬果切成大小合适的块。并将它们在盘中放成精巧的花样。“你又算出来了？”

　　“嗯，我算出来了。就在你向娜塔莉亚提到那个建立学生会的要求时，我便通过大数据筛选定位到了这几个学生。然后我安排了一些巧合，让她们在半小时前相互结识……她们的相性很好呢，完全是天生的朋友。于是，我便让她们偶遇了阿丽娜。”

　　“这样吗。”史尔特尔，给浓汤调味并出锅装盘。“那么那位娜塔莉亚小姑娘呢？你有安排她吗？”

　　“嗯。阿丽娜是一个关键的媒介。因为她会是你在行政上的助手。这座培训中心里的教育部主任。通过她，这个小团体会和娜塔莉亚相互接触并结识。而后我会着重培养她们，不出意外，她们都会成为罗德岛制药的干员。”

　　“她们有这份才能。”史尔特尔，微微点头。一只手端起装满菜肴的大餐盘，而另一只手则巧妙地将趴在她背后的泊尔塞福涅拦腰抱起——后者发出了一声期待式的惊叫，然后被她精准地放在属于泊尔塞福涅的餐桌前椅子上。

　　“但你也要尊重她们自己的想法。以及——”她看见少女博士在椅子上不满地扭了一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总是这样‘安排’罗德岛里的大家。我是无所谓，但其它人总归还是希望有点自由的选择权的。”

　　“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限制。”紫色的少女博士稍稍撅起嘴。“而且，只有将一切变量都纳入掌中。我才能够最大程度地确保罗德岛的运作流畅，以及干员们的人身安全。爱兵如子，用兵如棋，我有把握在局势足够明朗时，让对方连兑子的机会都没有。但若是棋子会自己乱走的话……”

　　“那就至少不要让他们感觉到，不要让我发现。好吗？就算我求你？”

　　泊尔塞福涅，沉默了好几秒钟。

　　“我要补偿。”紫发少女的音线中，有着微弱上扬的音调。“这张椅子太硌，坐着不舒服。而且我的手臂，也没有夹菜的力气了。”

　　“明明是你自己选的桌椅……”史尔特尔小姐，轻轻叹了口气。但她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地将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的少女博士抱起来并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她让少女瘦削的背靠着自己的胸脯，而自己则坐在了对方原本的座椅上。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跃动的心跳，那奔涌的血流。而当她代替泊尔塞福涅用餐具夹起盘中的菜肴放入后者的口中时。她便感知到了怀中娇躯的轻颤。

　　——是太热了吗？还是沾了太多汤汁？

　　她有些疑惑，于是在下一口菜夹起来时，她先是吹了吹然后再递给泊尔塞福涅。

　　她听见了怀中少女咽唾沫的声音。

　　“怎么样？还合口味吗？”她略带期待地问道。

　　“非常美味。”泊尔塞福涅回答——这家伙的两只手很是违和地悬在空中，一副不知道往哪放的模样——她看上去竟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只有这一次是吗？”——这家伙甚至连问出来的话都有些白痴了。

　　“帮你做饭的话，都少次都行喔。”史尔特尔小姐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并且继续夹取菜肴。“只要你在我没外出的时候过来，那么无论你想要吃什么我都会帮你做的。像是这样抱着你喂饭也没问题喔，毕竟你平时要处理那么多事情。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稍稍地放松一下。”

　　她感觉到泊尔塞福涅的身体骤然绷紧，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然而只在下一刻，却又像是被扎了个孔一般的皮球一样泄了气。

　　“你……算了。”她的声音中仿佛混杂着一抹哀叹。“这的确是你会说出来的话，的确是你会做出来的事。若非我知道你本性，知道现在开口机会渺茫。说不得我无论如何也要赌上一把……”

　　“说谜语的话，我可是会当做没听见的呢。泊尔塞福涅。”史尔特尔小姐继续着手中的事儿，对于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她向来都拒绝理解或者思考。

　　“……这样就好。”泊尔塞福涅微微偏过头，避开了放到唇边的餐具，示意自己的小胃口已经塞饱。而当史尔特尔的手放下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像是菟丝子一般轻柔地附在史尔特尔的身上。“欲速则不达，若是百分为永久的誓约，那么现在的好感上限最多也就只有五十吧……我累了，让我靠着你，睡一觉吧。”

　　“嗯。”史尔特尔抬起空余起来的手，轻轻地拨弄着怀中少女有柔顺的长发。“要我唱安眠曲给你听吗？虽然我不是很擅长歌唱。”

　　她没有获得回应。

　　因为泊尔塞福涅的双手无声地垂落了下去，呼吸和心跳也都变得均匀且悠长。显而易见，这家伙对她自己的身体有着近乎绝对的掌控力。只要闭上眼睛，便可在不同层次间的睡眠里不住跳转。

　　但是，沉睡的只是肉体，而非精神。

　　因为几秒钟后，便有无人机飞过来清理桌上的餐品和器具。而这座名为切尔诺伯格的移动城市，也依旧在罗德岛之影的支配下继续运作。

　　——可怜的家伙，虽然可恨，但你身上所背负的这份重担却是切实存在着的。

　　——无论过去怎样，无论未来如何，至少现在，让我来替你分担一些吧。泊尔塞福涅。

　　落地窗放了下来，市内的气温稍稍升高。在这暖和宜人的午后，炎发的少女轻盈地哼起了悠然的歌谣。

　　歌声妆点着少女的梦。

　　歌声缠绕着少女的心。

　　而在无名的歌谣环绕之下，即便是咏者本身也渐渐阖上了双眸。

　　没有入梦，异界的邀约被决然意志所阻断。

　　而在逐渐昏暗的视野之中，莱万汀的温暖火炎便环绕着她，静默燃烧——

　　——如同过往那漫长岁月中的每一次休眠一样。

　　………………………………

　　史尔特尔小姐睁开眼眸。

　　映入双眼中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遍山遍野的芦苇在金色的夕阳下无声摇曳。而天穹之上，有着巨大的白鲸航过层云。

　　——埃及冥界的芦苇原？不，只是看着像，实际并不是。

　　因为这里不是梦界。这里有熟悉的气息。

　　源石，纷争，以及……

　　“特蕾西亚？”史尔特尔小姐歪过头，说出了那个记忆中的名字。

　　而下一刻，一个粉白色的人影便宛若失真的投影一般在她的身边闪烁，汇集。并一点点地从模糊转为清晰。

　　“是我喔，史尔特尔。”——她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朝她伸出手。她想要接住那只手，却没想到眼前的人儿居然整个扑了上来将她抱住。娇嫩的脸颊在她的颈边蹭了又蹭。

　　“你……”腹中原本积蓄的千言万语化作乌有，最终，自唇边吐出的却只有一句略带担忧的问话。“……你就这么直接来见我，真的没问题吗？明明你和泊尔塞福涅做了那样精密的布置和计划……”

　　她看到粉白色的皇女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只是这种程度的逾越是不会引起‘祂’的警觉的……因为你已经变强了嘛。和过往不一样，现在的我，是可以和现在的你交流的喔。”

　　“我变强了？”史尔特尔，感到疑惑。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变强，但她却更加重视特蕾西亚所说的那个‘祂’！

　　“特蕾西亚，你说的祂是……”

　　皇女的手指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唇。

　　“嘘，不能说，不能想。只要思维往那边偏转，祂就会知道……祂还没醒来。是不会在意蚂蚁呼喊祂的名姓的，但若是将蚂蚁换成燃烧的火炎，那么祂便必然会从梦中醒觉。”

　　“……意思是，只有我不能够知道吗？”

　　“嗯。”皇女放开了按在她唇边的指尖。“因为你可以伤到祂，也只有你伤到过祂。你以外的战士都太过弱小，就算亵渎，就算嚎叫，也无法影响到祂分毫。”

　　“……这里是哪里？”

　　“不能说喔。”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能说喔。”

　　“那……”史尔特尔小姐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无奈地垮下双肩。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特蕾西亚，我很想你。”

　　她听见了皇女的轻笑。

　　“如果你没有抱着泊尔塞福涅，或许我会很感动喔。”

　　于是史尔特尔小姐挣脱了皇女的怀抱。并反过来将她抱住并扑到在芦苇原上——她注视着她，两双不同色泽的双眸之间的间隔不过一掌。

　　“那现在呢？”

　　“马马虎虎吧，你亲上来我就信——开玩笑的。”皇女眨了眨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儿，目光温柔如水。

　　“照顾好泊尔塞福涅，她……有些事情，和你想象得不太一样。”

　　“嗯。”

　　“也去关心一下凯尔希吧。她很累，而且什么都不知道……她对你没有恶意。”

　　“嗯。”

　　“阿米娅……啊，她把你当姐姐看呢。你一直都很关照她，所以我大概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了。”

　　“嗯。”史尔特尔，点了点头。“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要我现在就去一趟维多利亚吗？”

　　“还不是时候，我现在死了比活着更合适。”粉白的皇女，注视着她的双眸。唇中的声音逐渐由温柔化作严肃。“史尔特尔，有些事情正在发生，有些灾难即将到来，而罗德岛将首当其冲……请你，保护好她们。”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也请保护好你自己。”

　　“我尽量。”史尔特尔回答，并抓住了皇女的手。“但我更想保护好你。”

　　“你……”皇女微微偏过头，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让我动摇的话呢？”

　　“唔？”

　　“什么都没有喔！什-么-都-没-有！”皇女伸出手，在她的胸口轻轻一推。“你该醒来了。笨蛋。”

　　“大笨蛋！”

　　声音变得模糊，知觉变得迟钝，失重的触感，如潮水一般伴随着苏醒而涌来。

　　这不是梦界，这是梦。

　　而梦，总会苏醒。

第八十节·业火，流向原野

　　时间点，很久以前——

　　熔岩四溢，流火遍及原野。

　　高抵千丈的熔火巨人俯视大地，脚步踏出，熔化的岩层在每一步的迈出中都伴随着地动山摇——大蓬大蓬的地下水被从地脉中被强硬地挤出，喷溅，在高热中化作无色的水汽急剧升腾，并在巨人的双膝周遭化作弥散的白色的云雾。

　　云雾汇集，便是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