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28章

第四十九节·她A上去了！

　　黑暗……

　　从指间所传来的柔软触感并非不清晰，那紧致的弹性和少女的体温也未尝不引人遐思。然而比起这一切外相，在史尔特尔小姐认知中最为清晰的，却依旧是黑暗。

　　黑暗。魂世界内最纯粹的黑暗来源于灵魂的深处——那被称为‘人性’的事物会在初火秩序黯淡时析出，独立存在——它们也是火，黑暗之火。因为火即是这个世界的灵魂，黑暗之火的汇聚，便是黑暗之魂。

　　一个活人的体内不可能拥有多少黑暗之魂。因为王魂的总量不会增加，而所有的凡人体内都积蓄着一缕黑魂。

　　然而，在史尔特尔的感知之下。那积存于防火女体内的黑暗，却浓郁庞大得宛若深渊一般难以窥测——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活人，甚至是普通英雄能够持有的黑魂量。那根本就是一座旋涡，一座黯山，一片墨色的海！

　　到底要汲取多少灵魂，才能够拥有这样庞大的总量？

　　到底要夺取多少生命，才能够汇聚如此磅礴的黑暗之魂？

　　史尔特尔不知道。也不是很有兴趣知道。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和秘密，若无必要，自己应当保持距离。

　　啊，没错。保持距离。

　　哪怕那黑暗吸引着她，引诱着她，从幽深的海洋之中，传出阵阵低语……

　　——‘史尔特尔……’

　　——‘陛下……’

　　——‘史尔特尔小姐……’

　　黑暗的潮汐涌动不息。越是靠近，低语的声音便愈发的复杂并且清晰。似乎有着无数双冰凉，纤细，但却温柔的手从海洋中探出，簇拥着她，迎接着她，想要让她深入到那最深的永黯之里。

　　——很有趣的体验，很有趣。但是，我不是来做这种事的。

　　史尔特尔小姐，不为所动——她注视着她，注视着她们，但却只是止步于潮汐的边缘区域，不进一分，不退一毫。

　　于是那无数的无形的手便在叹息声中消散了。它们退入大海深处，而躁动的黑暗灵魂之海也变得平静下来——史尔特尔感觉到了自己体内那庞大无主灵魂的动荡，那些游离的灵魂之火因受到黑暗的吸引而动摇。它们躁动着，翻滚着，如同被星球引力捕获的陨石一般活跃起来，想要汇入黑暗的海洋，然而却又被史尔特尔的躯壳和意志所拘束，只能动荡，却难以挣脱。

　　惰性的无主灵魂，变得活跃。难以入口的大块食物，变得易于下咽。

　　而比先前更加效率，更加快捷百倍，千倍的灵魂消化流程，便也就此开启。

　　…………………………

　　史尔特尔睁开眼睛。

　　她感知到了自己能力的提升——这具躯壳正在复原，力量，反应，耐力，智力等等属性均以她能够清晰感知到的程度大规模的上涨。她能够感知到体内火焰的流动，能够感知到祭祀场内的空气的流动，能够感知到两个相比过去明显急促许多的心跳，以及从身后突然爆发出来的一阵霜寒。

　　——霜寒？

　　为什么？

　　她轻轻地抬起手，将有些不愿意从那柔软上挪开的五指给强行移开。面前的防火女脸色稍显潮红，显然，这番引导费了她不少力气。

　　“谢谢。”她朝防火女点头致谢。

　　“这是我的职责，史尔特尔小姐。”防火女的仪态一如既往的优雅，但起身时却花费了相比预想中多出许多的时间。于是某人顺手扶了一下，然后她身后的霜寒便愈发强盛。

　　史尔特尔，很是疑惑地回过头。

　　“叶莲娜？”她问道：“你是在练习使用源石技艺吗？虽说这里空间的确很宽敞，但我还是建议你节省一下源石……”

　　她看见那在上一刻还气鼓鼓的少女突然像是活吃了一支青蛙一样面色发青。

　　“你……你……”叶莲娜的两支耳朵都气得直直竖起。她猛地一跺脚，便把史尔特尔的护手甲胡乱地塞到这个石头人的手里——她看看一头雾水的史尔特尔，又看看已然回复淡然的防火女。深深呼吸，然后小脑袋瓜小幅度地猛地扬起。

　　“摸起来，舒服吗？”她问道，语气中有着奇怪的挣扎和决心。

　　“什么舒服不舒服的……”然而某人更显困惑，她此刻还沉浸在力量提升后的舒畅以及心理适应。“这只是一个引导力量的仪式……”

　　——啊，想起来了。血源里的人偶小姐也是这样提升猎人力量的。唔……动作或许有那么一点差异？

　　——不过考虑到魂血一脉相传的推论。那么这种形式的仪式还是挺有道理的嘛。

　　疑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从记忆深处浮现出的彼界片段似乎为防火女的行为提供了一个合情合理的依据。于是史尔特尔获得了一个她自己觉得完全没有问题的解答，并且自成逻辑体系。

　　而且……女孩子之间碰碰摸摸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在地球上，这种事难道不是稀疏平常而且常见于几乎所有女生宿舍里？

　　史尔特尔，理直气壮且毫无心虚。

　　——唔……难道叶莲娜她其实是想试试看她自己能不能汲取无主灵魂？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哎。毕竟是在异界，多点自保能力总是没问题的。

　　——不过她还没有杀过东西吧，而且她应该也不是容器。唔……之后如果捡到大块的灵魂，就让她也来试试看吧。

　　少女心想道，并且得出了结论。于是，从她口中原本要说出的解释话语就此变转——

　　“力量提升的感觉是挺不错的。你也要试试吗？那么以后——”

　　她话没能说完。

　　因为她看到叶莲娜那发青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然后又化作了无可奈何的泄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这种石头脑袋。”叶莲娜猛地靠近她，伸出手抓住她那还未戴上手甲的右手，语气中充斥着将错就错和自暴自弃。“但我才不会等什么以后！”

　　她用力一拉，便将史尔特尔的手按向了自己的胸脯。按向和防火女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地方！

　　“舒服吗？”她的双眼直视着史尔特尔，看着那双绯色眼眸中染上困惑。

　　“我指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但我问你舒不舒服。”

　　“呃……很好？”

　　“不揉揉看吗？”

　　“这……”

　　“笨蛋。”叶莲娜甩开她的手，转过头，看向一脸平静地防火女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便跑向祭祀场的另一侧。

　　她跑两步又停下来，朝史尔特尔做了个鬼脸。

　　“笨死你得了！”

　　然后她再度转过身，跑得更远了一些。

　　…………………………

　　史尔特尔感到困惑。

　　然而她就算是再怎么迟钝，她也能感觉到这里的情况着实的有些不太对劲。叶莲娜先前的那些动作显然已经脱离了玩笑打闹的范畴。而这让史尔特尔小姐的心中浮现出了一抹不太确定的猜想。

　　——难道说，她喜欢我？

　　——等等，喜欢人的表现是这样的吗？我怎么感觉她像是在和防火女怄气……可正常的怄气也不应该是这幅模样？

　　拳头稍稍握紧，然后又松开。史尔特尔抬眼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叶莲娜，注意到了寒霜少女的双脚似乎有些细微的颤栗。

　　——她在害怕。

　　——她为什么会害怕？

　　史尔特尔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去问一问，至少要明白先前那几分钟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自从抵达这个世界，失控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而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一团乱麻给当场理清。

　　她向前，迈出一步。

第五十节·勇者，走出魔王城

　　她没能够迈出第二步。

　　不是防火女阻拦，也不是突然天降什么坠物抑或者祭祀场外侧出现了什么意外。不，没有什么外在的缘由。会有这样的展开源于内因，而这内因，便是祭祀场内的叶莲娜在她迈出第一步时便回了头。

　　“叶莲娜？”她看见白色的小兔子朝自己跑来。

　　“我有件事想问……”

　　她没能问出去，因为白兔子在她将话完整地说出来之前便用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唇边。

　　“嘘，不要问，不要说。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史尔特尔：？？？

　　“天平的两侧必须要对等才能够稳固——这是当年你教给我的道理。”她看见叶莲娜走到自己身前，神色平静，但双眼却相较过去更加明亮锐利。“付出，未必会有回报。但是收获的多少，却必定会和付出存在一些关联。”

　　史尔特尔：？？？？？？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你能走出第一步，那便够了。因为我所付出的，我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远不足以让你走出第二步以及剩下来的很多步。所以……”她突然扑到史尔特尔的怀里，像是要将自己揉入心上人的身体里一样用力地蹭了蹭然后又向外跳开。

　　“由我来走出第二步，由我来走出第二步，以及第二步之后的九十八步，九百九十八步，甚至九千九百九十八步——我不要你的施舍，也不要你的怜悯。我要证明我做得到，也证明我配得上你。”

　　她的面上染上一抹绯红，然后又迅速消褪。整个人也仿佛卸去重担一般轻快了好几分。

　　她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明媚，而又如同过往一般符合她风格的清冷。两种并非完全相容的气质在此刻的叶莲娜身上却达成了统一。而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朝祭祀场外侧走去。

　　“我在外面等你们，要出发了，就喊上我吧。”她语气轻松，步伐轻盈，很快，她在史尔特尔小姐眼中便只剩下一个伫立在祭祀场门外的背光清影。

　　史尔特尔：？？？？？？？？？

　　她感到困惑。感到迷茫不解。叶莲娜的语言明明是很常见的泰拉用句，但为什么听起来却是如此地难以理清？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在确认自己没有烧坏脑袋——且灰烬的躯壳也不存在发烧的说法之后。她有些不确定地获得了一个结论。

　　——在称赞的同时，又拐弯抹角地拒绝。我这难道是……

　　——被发了好人卡了？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不是质疑这件事本身的合理性。而是这一切的发展和变化都实在是太过迅速，以至于让她短暂地失去了精准判断的能力。

　　是真的吗？

　　是这样子的吗？

　　内心中似乎有些奇怪的情绪在涌动，似乎是有些酸楚，但更多的却仿佛是在暗自庆幸——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子的感情？

　　“叶莲娜很聪明，小姐。”

　　防火女的声音从侧面响了起来，温柔而又亲切。她的注意力因此而产生偏移，而史尔特尔心中的情绪潮汐也随之平息。

　　“你能够理解她做了什么吗？”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并且询问。

　　“我能理解，小姐。”防火女给出了明确的回应。“叶莲娜小姐对您的心意是显著而且易于察觉的。若是平常人，现在应当便是需要我暂时回避的时间。但您不一样，您是唯一没有办法理解她想法的人。因为您并不愿意，也因为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不愿意？”

　　“紧闭的心之扉并不会轻易打开，但它若是开启，则在仅有一线的时候最为脆弱且极其容易永久封闭。小姐，您还没有准备好。您若是选择接受，最终的结果有很大的可能是将这段关系视作一道特殊的委托。叶莲娜小姐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您太过接近。”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得出，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我却完全听不懂。”

　　“因为您拒绝理解，小姐。您甚至不会指责我的僭越和自以为是。如今的您还没有在任何一个世界投下留恋。哪怕您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但在第二步迈出之前，您却仍旧有很多的理由，很多的可能性停滞，或者回去。”

　　“……你的意思是，我在害怕？”

　　“您难道没有在害怕吗？小姐——您在害怕任何高于寻常友谊的关系。”

　　史尔特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能够感知到这只手掌中所蕴含着的庞大力量——哪怕远远比不上苏醒之时，但却也依旧强盛磅礴，至少能够在这个世界有所作为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很强，很快还会变得更强，但是……单纯的强，能够抓住什么东西呢？

　　能够抓住手中的剑吗？

　　还是说，连剑也……

　　她摇了摇头。

　　脑海中的杂乱思绪已然平复。涌动的心之潮汐已然平复如初……啊，没错。我在害怕。我一直都在害怕。害怕选择，害怕失去。害怕所作所为都失去意义。所以，我在过去的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拒绝选择和收益。

　　——但是我已经决定改变了。我明明已经决定改变了。可为什么……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么……

　　她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先前五分钟里的一切记忆便被她尽数搁置……虽然理解不了具体的缘由和发展。但叶莲娜选择停滞，而既然她做出了选择且自己也如此期望。那么就应当在这一阶段上维持彼此的关系。

　　“我可以信任你吗？防火女。”她轻声，问道。

　　“不可以，小姐。”防火女的回应迅速而及时，仿佛有过千百次的演练。“在您为我选取一个新名字之前，信任对您来说是最为遥远的距离。”

　　“请不要信任我。”端庄高贵的女性在她耳边温言软语。“请使用我。”

　　于是史尔特尔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心灵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萌动。但这一次，她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不去理会，不去关注，任由它自由发育。

　　“我们出发。”她说道。“出发，去寻找第一位薪王。”

　　她朝外，迈出了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