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495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先前的姜修生看似有理有据,可实则已然药石无医,并彻底堕入了邪道之属。

  所谓入魔便是如此,凡人的意志力完全无法干涉崩坏能侵蚀躯壳与大脑后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性格偏激、记忆错乱、寿命无多、三观崩解,这些负面作用足够彻底摧毁一个原先意志坚定且极为善良的君子。

  而在赤鸢仙人的角度来看,当一人趋于不可逆转的入魔之际,那已然与死亡无异。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符华所斩去的那个姜修生,不过是真正的那个老人残存世间的痕迹所扭曲而出的产物。

  ——当你的记忆和自我都为魔所控,所留世间的那个你,也不过是一具遗骸罢了。

  所以赤鸢才能度过最初的门槛,长久数千年来都毫无心理障碍的维系着入魔必诛,这个看似如天道般漠然无情的原则。

  至于这究竟是不是正确的答案?

  于少女而言,真正的答案并不重要,能以此为由,留存些许的人性,便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小玄在仙人的四周活泼地晃来晃去,轻飘飘的卷轴呼啦呼啦的随着夜风拂动,她眨了眨蔚蓝的眼眸,幼嫩的脸蛋上满是期待,说道:

  “那庆州的事情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山啦?”

  “或者先去这个时代繁华的地方看看也好呀,放松心情,劳逸结合,才是斩妖除魔和生活之间的合理分配嘛。”

  “你看你之前都快成木头人啦,最近虽然好了些,但继续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回去呢。”

  符华看着小家伙絮絮叨叨又分外活泼的模样,唇边染上了些许笑意,似乎从接受了那份诡异且不知真假的记忆后,被磨损至几乎接近于无的情感似是再度点燃了一息星火,她轻声道:

  “我们先不回拂云观。”

  “我用羽渡尘抽离了他的记忆,近期辽国确实派遣了一支队伍杀死了宋国内部的一些武将所有的亲属与子嗣。”

  “此人彼时急火攻心,已然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此后又入魔太深自是没有仔细探寻背后的因果。”

  仙人分析道:

  “除却姜修生一人仗着武艺不俗之外,其余的幸存者分外寥寥。”

  “如果这仅是一支外部的奇兵,理应做不到这样精准的事情。”

  “而再加之唯独那座京城内别无生者。”

  “我猜测当是有内应潜藏于此,与那支军队互通信息才能做得这般彻底。”

  小玄眨了眨眼,说道:

  “所以仙人的意思是辽国这么大,与其漫无边际的乱找,不如直接拽住有形的线索,直接去京城用羽渡尘检索看看是吗?”

  仙人望着位于汴京的方向,感知着内心奇妙的预感与羽渡尘微微的颤栗,却是心下明白,自己前往那处地域的真正理由便是出自这般诡异的直觉。

  不知为何,自从接受完那道记忆之后,她总是觉得有人在耳畔低语,告诫着自己相比起所谓的斩妖除魔、守护神州,赶快抵达那一处京城才更加重要。

  哪怕这一个星期内并未有崭新的记忆再度出现,可诡异的紧迫感与烦躁依旧于古井无波的心境内化作缓缓荡开的波澜,持续跌宕不息。

  先前之所以造就出那番让整座庆州都为之覆盖的天象,至少有五成的理由要放在这份莫名的紊乱心境之上。

  但即便如此,长达数千年养成的习惯与化为枷锁的责任却依旧将之束缚。

  所以符华不得不到了如今有着其它关于除魔的理由与之相加,方能选择安心前往那处京城。

  而如今,距离苏青安入青楼已然有了一个星期。

  在末代花魁李师师正在和小苏逐步搞好关系的时候,将斩妖除魔之举贯彻到底的赤鸢仙人终于距离自己的命定之人稍微近了一些......

  此刻,对此尚且一无所知的她并未将此番缘由直接陈述,仅是淡淡道:

  “嗯,只要得知了关键人物是谁,一一甄别,将与入魔之事的始作俑者斩了,此间事便算了解。”

  “届时,我们便回太虚山。”

  小玄瘪了瘪唇瓣,有些失落道:

  “哎?到时候不在京城多待一会儿吗?”

  少女怔了怔,却是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唇瓣微掀,轻声道:

  “关于这个,到时再看吧。”

  小女孩似是明白了言下之意的松动,抱着油纸伞在空中转了几圈,欢呼道:

  “好耶!”

  “......我还什么都没答应呢,小玄。”

  苍玄之书望着那人的眉眼,开心的笑着道:

  “只要有可能,我就已经很开心啦,仙人我们快走吧。”

  “嗯,我们去大宋。”

  ...

  ...

  天高云淡,阳光明媚。

  冬末初春的时令已然过去,逐步趋于柔和的温度宣告着严寒的季节已然彻底褪去。

  自高处朝下望去,可以看出京城并没有严格的商业区域,比起原唐长安城内部严整清晰的结构,商业的发展和街市的形成,导致了都城平面形态的溃散,使得布局趋于自由和随机。

  此刻街道上摊位林立,商品琳琅满目,接连不断的繁华酒楼之间,有一处则显得鹤立鸡群。

  其门户旁的宾客身着锦衣,皆是非富即贵,门口还有“迎宾”与之熟络的攀谈。

  若是仔细观察可以清晰看到楼檐之下悬着的四盏灯笼,有一首诗词很好的形容了这般画卷。

  玉瓣凉丛拥翠烟,薝卜坊中自可禅。

  风霜成实秋原晚,付与华灯作样传。

  这是仿造仿栀子花所制作的灯,乃取其果实之形,在彼时只有青楼才会悬挂这种式样的花灯,说是高等风月场所的招牌也并不为过。

  李师师所长居的镇安坊便隐秘地存在于这种高档酒家之中,此处大多是文人雅士才来的风月之地,一般并无花柳巷子中那些苟且营生,大多是才貌双全的才女在此卖艺。

  基本能被称之为青楼的风月场所,都并非那些藏污纳垢的烟柳巷可以比拟,属于高端的文艺场所。

  否则当今圣上也不会雅兴颇高地微服出宫,前往这等地域。

  但彼时,这座因为李师师闻名整座京城的镇安坊之内,最引人注目的却并非是这位才貌双全的绝世花魁。

  而是一位坐于高楼之上,敛目抚琴的女孩,观其样貌,年纪刚过及笄之年,其容颜清美,令人望之见俗,垂眸转目间所透出的泠泠之感无比淡泊,似是带人回到了那个仅存梅花的隆冬。

  为其穿搭之人似是明白这点,刻意用一袭梨花青双绣轻罗长裙,衬着其身形愈发单薄而素雅,又使得靓丽的色泽冲淡了这份孤高的气质,反而中和成了近似红炉小雪般的柔和意境。

  女孩裙摆上雪色长珠缨络拖曳于地,天水绿绫衫上精心刺绣的缠枝连云花纹透着简约的华美,却是透着夏季的单薄与轻柔,周边的几道暖炉烘托着些许热浪,使之免受初春的寒意。

  她的眼眸低垂,睫毛曲卷而浓密,瞳底幽邃漆黑却又偏偏存着懵懂般的纯白,不自觉衬出些许的温吞,透着纯然通透之感。

  这位清倌的身前是一道价值昂贵的古琴,其面通体蛇腹断纹,垒起如峰,底面流水兼牛毛断纹,整体流线秀美,制作极为精良,音色更是幽古灵透。

  ——此乃前些日子一位文人雅士所赠。

  女孩落座于端楼之上,礼貌欠身,纤长的指尖轻扬,抚上琴面,神情淡淡间,琴声便徒然响起。

  琴声委婉悠扬,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潺潺而来,其技法之高超,情感之充沛,音色之优美,环绕着附近的满堂观众耳畔之间,末那识的渲染使之恍若迈入了另一个真切的世界。

  哪怕抚琴之人未曾裹挟半分真情实感,这份本能的渲染依旧能勾引出每个人最深刻的回忆,勾起最纯正平和的愿景,并在短暂的音色萦绕之间,于心境内绘画出各自的幻梦。

  良久,良久。

  待那座之人已然离开,余留绕梁的音色环绕缓缓散尽。

  诸位宾客方才重新出言,纷纷为之感叹。

  有一位文人将杯中的酒液饮尽,轻声道:

  “苏大家,不愧是苏大家。”

  “分明音律与谱子当与前日无异,却依旧能勾勒出截然不同的情感,其技艺之超绝,怕是世间难寻出第二位能与之比拟的大家。”

  “当真是——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如泣如诉,亦真亦幻。”

  旁人真心实意的附和道:

  “苏大家方不过及笄之年,其姿容便已然绝世,若再过几载,兴许这京城又要多出一位李师师那般的花魁了。”

  一位金刀立马般做派于单桌独自酌酒的游侠儿不禁摇头叹息:

  “可惜,可惜。”

  “分明有如此姿容,这般技艺,却在这般年纪便流落风尘。”

  一些男人的爱好便是如此——拉良人下水,劝妓女从良。

  虽不乏有真切为此感到可悲可叹的真君子,但这世间还是小人当道更多一些。

  此刻有好事者闻言,却是打断了游侠儿的叹息,纠正说道:

  “这位兄弟,你怕是第一次来这镇安坊看到苏大家吧。”

  “你可知这苏大家和常规的清倌和花魁都不同,却是个清白的自由身。”

  “听闻其来历源自一些古老的武学门派,此派仅收女子,所授的绝学更与琴技有关,她此番来这风月之地,是由于门派的规矩。”

  那游侠来了兴致,放下酒杯,问道:

  “哦?这位兄台所言,我确实不知,能否继续细说,为小弟解惑?”

  那人毫不客气的坐于游侠对面,拿起桌边的酒壶为自己斟满,方才笑着说道:

  “这可是有人自李大家那里所探听来的消息,你看这苏大家这般出众之人,最初满堂却都无人知晓来历,可见消息的真实性。”

  他抿了口酒液,低声道:

  “听说啊,苏大家的门派最早可以追溯至轩辕时期,得了那赤鸢仙人所传的上乘武学,为此入门极为艰难,不仅要在及笄之年前,练就一身不弱于神鬼般引人入胜的琴技,更是要在此后入滚滚红尘练就一颗明镜止水之心。”

  游侠儿却是读多了民间的那些志异小说,隐约有所期待,便是道:

  “哦,敢问这明镜止水之心如何练就?”

  那好事者倒是有些编不下去了,他装模作样的冷笑一声,说道:

  “你就别想了。”

  “苏大家的琴,能夺人心魄,更能杀人。”

6.小羽毛:李师师,坏女人.

  此言一出,那游侠儿细细想来却是不由难以反驳。

  这苏大家的琴技之高超,但凡在座便都会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停止交谈,甚至脑内的思维都会不由自主的放空放松,不自觉的联想着平日里做梦都无法幻想出的美妙光景,让人身临其境,为之沉溺。

  需待到余音散尽,这满堂听众才能自其中挣脱而出,恢复到之前那一番热闹景象。

  这也是为何每次苏大家弹罢便走,无人能拦的真正理由,便连那余音都能让人怔神良久,又有何人能在其走之后,依旧撒泼耍赖,唐突佳人?

  此乃镇安坊,基本能来的不是文人雅士,王子皇孙,便是那些在江湖之上多有盛名的游侠,所有人在各自的圈子里都有些地位,若是做了蠢事,叫人传了出去,可不比那些光脚的人那样可以做到毫不在乎。

  何况,男人的普遍心理便是不愿在优秀的女性面前表露丑态。

  若是那苏大家还在,婉言劝留或是以千金添加时长都不失为一种方法。

  但要是走了,便又是两说。

  李暮望着这厮依旧纠结的模样,一副玫瑰带刺的感慨之感,以这般口吻继续编造道:

  “你想啊,苏大家的琴能让人沉溺至无法自拔,不能自己。”

  “这种情形下,别提那赤鸢仙人所传的上乘武学,便是用着那流落凡间的残本炁决,也足够将人头齐齐割下。”

  “要是但凡习得了稍微高明的手法,便是以琴音拨乱心弦,让人把持不住心中恶猿,直接血液逆流而亡也非说笑啊。”

  游侠儿随着这人的话语不自觉的联想到那般画面,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番话若是放在另一个场景下,显然是怎么听都不靠谱。

  可在自己亲身经历过末那识渲染的琴音之后,代入感便极为强烈。

  他却是信了八/九分,叹息道:

  “美人带刺,倒是有缘无分。”

  李暮眼珠一转,知晓此人上钩了,于是当下便放出鱼饵,凑近那人,低声说道:

  “哎,这位小哥,这倒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