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428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这是工作,是能决定人类未来的工作。

  研究员稳定了心境,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水果糖,一块真空包装的蛋糕,放在桌上,轻声道:

  “我会给50号带上这些的,你可以将你的那些糖果拿回去。”

  希儿的目光在包装亮丽的水果糖里流连了会儿,每一枚糖纸的表面上都有着她悄悄写下的字母和数字,全部拼起来就是一句祝福语。

  本来这只是一个礼物的形式,可却变成了对薇薇安在实验前所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抿唇道: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糖的,能帮我都带给薇薇安吗?”

  这是谎话。

  研究员默默地将那些糖果收拢,放置另一个口袋以与自己的作为区分,而女孩的神情也由失落变得趋于正常。

  她没有点破这样的谎言。

  因为她也说谎了。

  而比起眼前那样美好且显得可爱的谎话,她所吐出的谎言分外冰冷且酷烈。

  量子之海的实验失败率高到骇人听闻,所以实验的时间得到了提前。

  本应该在今晚踏上实验场地的薇薇安,在昨天与希儿道别后便迈入了前往实验的道路。

  而结果......

  是死亡。

  希儿所赠予的糖已经送不出去了,她口袋里的那些蛋糕和糖果是给另一个即将参与实验的孩子准备的礼物。

  这样的现实,比之坦言相告,还是谎话来得温柔得多。

  至少,希儿会觉得自己的礼物有送到薇薇安的手里,姑且能算是零星的慰藉。

  但研究员没能发现女孩在糖纸上悄悄写下的数字与字母,上层也并未取消孩子们每个月短暂相会的活动。

  这让所谓的慰藉都终将迎来残忍的湮灭,悲哀与苦痛纠缠为不息的螺旋,引发如渊似海的绝望。

  在之后的日常生活里,希儿能很明显的发觉孩子们的数量在以奇怪的比例快速变少。

  小女孩其实没有刻意细数过总体的数量,可在孤儿院里认识的朋友愈发寥寥的现实却将这一现实裸露而出,让胸腔内的不安与孤独愈发深刻。

  以往孩子变少,大人的回应是她们被交接到了另一个研究所。

  如今的现象也被用同样的理由进行回应。

  而这次是不一样的。

  那些“被交接到另一个研究所的孩子们”,在消失之前都去参加了实验,随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薇薇安是那样,其他的朋友也是这样。

  她隐约明白那个实验可能很危险,可却没办法阻止大人们的决定。

  女孩尝试过偷走研究员的工作牌逃走,去外面找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把大家走救出来,可她位于随时都有着智能监控的区域,这些小动作很快就会被发现。

  至始至终,希儿都没走出那道玻璃墙外的世界。

  她还是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不是和虚拟景象里的一样。

  实验会结束的,她只能怀揣着这句毫无依据的妄念维系着一线希望。

  但直到孤儿院里认识的朋友们都不见了,希儿望着那些孩子陌生的面孔,才恍惚明白了答案。

  ——这个实验不会结束。

  最后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每月定期三次的活动被取消了。

  “51号,明天晚上,你要去参加实验。”

  这句话打破了一尘不变,愈发死寂的生活,宣告了终结与结局。

  小女孩的神情微怔,却不觉得有多害怕或难过,她默默地吃完那人递来的、从来没有吃过的、满是工业香精的蛋糕,眉眼一如既往的低垂,乖顺而空洞。

  研究员沉默地将兜里的糖果递给希儿,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是那样虚伪又卑劣的温柔。

  希儿接过糖果,她轻抚过整洁如新的糖纸,指尖颤栗落于被蹭掉些许墨水的字迹,霎时间好似有雷霆自整道躯壳穿息而过,胸腔内累积至麻木的情绪此刻如海涛般汹涌,冲垮了空洞与悲哀,有史以来第一次点燃出旺盛至极的怒火。

  可她还是那样安静又孤独,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将一枚一枚的糖果塞入唇瓣,将一张又一张的糖纸认真展开。

  女孩沉默地将糖果嚼碎咽下,她沉默地将糖纸上残留的字迹拼凑出一句短短的话语,唇瓣微翘。

  【希儿和薇薇安是永远的好朋友。】

  希儿宁静的抬首望向怔然的女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用力拽住那人的衣襟,将那从来就遥不可及的面容拉至身前。

  女孩望着那双怔然且夹杂着些许无措的双眸,抿着唇瓣,竭力将哭腔咽回喉咙,迷惘的问道:

  “为什么要给我糖呢?”

  “一开始就不要给,不就好了吗?”

  一语双关的话语迎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有些问题,总是无人能答。

  ...

  ...

  少年的心情沉重而悲哀,剧场所给予的画面让他好似逾越了遥远的时空,与那个时候的希儿o芙乐艾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为什么要给我糖呢?

  这句曾经被自己记住的话语,在彼时却拥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

  他的意识昏沉且迷惘,本能的反抗都在这份情绪的汹涌下瓦解于无。

  有人在低语:

  【第二幕,Prospero。】

  ...

  ...

  实验如期而至,途中却骤然到来了将自我解脱的意外。

  量子之海的世界很冷很冷,那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漂泊,亦如天穹之上悬挂着的星星点点,看似相近的距离却意味着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它们永久不会与之相交,自己也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就这样死去算了。

  每当产生渴求死亡的念想,那些温热的脸庞,那些枯寂的骸骨,都化作蚀心的仇恨与怒火涌上心头,告诉名为希儿o芙乐艾的存在不能就这样止步于此。

  于是她沉默的飘荡在无穷无尽的海之罅隙,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止息的衰亡。

  希儿想,若现在自己被崩坏指定为律者,肯定会走向将所见所闻都毁灭殆尽的道路。

  但这般于原先世界线的道路,却止于那人不曾言表,但落于举手投足间的温柔。

  少年在逆光间笼罩在阴影里的面容看不真切,却打破了宛如隐形人般飘荡于沧海市良久的寂寥与轮回。

  最初的希儿o芙乐艾很无措,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任谁都将褪去天真,不再会去轻易的相信他人的好意与援手。

  无缘无故的爱是那样腻人而空洞,仿佛在半空间随风摇曳,没有着落点的羽绒,不知晓何时会真正落下,也不明白何时会迎来结束。

  【如果希儿愿意的话,把我当做你的兄长就可以了。】

  他给予了恰到好处的回应,好似看穿了自我的迷惘,让那份空洞与若即若离就此消弭。

  希儿o芙乐艾在14岁之前的人生罕有感受过幸福与温暖,她习惯被人当做道具一样使用,哪怕想要反抗却依旧被种下了这般畸形且难以扭曲的观念。

  小女孩深知自我的本性,她希望能建立起与以往不一样的外壳,变得不再懦弱,变得不再笨拙,变得不再天真,否则那样的自己即使没有实验室的压迫与利用,也无法应对形形色/色的坏人与外界的规则。

  于是苏青安就这样遇到了与原先相差甚远的希儿o芙乐艾,并在无声无息的相处间,逐步将那份如刺猬般的敏感与不信任缓缓剥离,冰川铸就的盔甲在确凿无误的温暖间终究会消融于无。

  即便得到了很多的成长,希儿o芙乐艾也还是稚龄的孩童。

  这样的她若能在苏青安长久的看护下缓缓长大,兴许性格里的扭曲能得到改善,也由此可以真正独立的走向外界。

  但第三次崩坏如约而至,她习惯不久的环境与亲人就这样与自身远离。

  孱弱的女孩再度厌恶自我的无能为力,年幼的她无法乖顺的去理解这般再正常不过的世间常态,更没办法摆脱即使用时间堆砌也无法帮助到那个人的现实。

  每个人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认知到自己能力范围的极限。

  而希儿o芙乐艾在14岁那年就明白了自己的极限。

  但这样弱小且无能的她却找到了望不透极限的存在。

  ——Mei。

  你去帮助那个将我拉出深渊的哥哥。

  我去为了你的实验,继续回归深渊。

  两者的盟约就此达成。

  这个希儿o芙乐艾和Mei共同默契的选择掩瞒的真相。

  时至今日,却在少年愈发死寂的眼眸间......缓缓重现。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天降恩赐,只不过有人在默默为你选择负重前行。

  那道所谓的完美圣痕,从最初就已经埋下了相关的伏笔。

222.为你,拆心挖骨,万死不悔.

  夏日。

  少年依靠在绵软的沙发垫上,随着如浪潮般翻涌而来的蝉鸣,在虚幻的海浪拱卫成的摇篮中半睡半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闭阖,心神都似乎沉溺于这份难得的慵懒与小憩。

  在【意识】与【蛊惑】的权能交织之下,这道真实的幻境牢不可破,就宛如名为苏青安的意识真实地跨越了无法追溯的时光,回到了那个还有机会挽回悲剧,还能见到那人一面的温暖午后。

  白花领域归于死寂,可权能的本质却依旧坐镇于灵魂的殿堂之内,他本应当拥有反抗的余地,却在这一道道挚亲之人掩瞒至死的秘密中,选择了自我放逐。

  克里斯蒂安妮拽住了少年的软肋。

  只要这个人真当在乎希儿o芙乐艾,那就只能选择俯首,继续顺从的沉溺于这一环接着一环的剧幕当中,迎来终末的结局。

  苏青安想要寻找答案,想要明白那些被掩瞒在血肉内圣痕间的残酷真相,想要......多贪恋一会儿那人的笑容和温度。

  即使可能是虚假,或许是欺骗,也明白这不过是敌人的阴谋,但他依旧选择了任由权能的干涉逐步深邃沁入灵魂殿堂。

  圣洁纯净的白花领域随之缓缓渲染上凄艳的血色,那天平之上旋舞良久的蝴蝶默默的悬停于两端,似是遭遇了同样的影响。

  滴答,滴答。

  浑圆如珠的璀璨水珠好似垂落的泪,象征着浓重的悲哀,就这样一滴一滴落于天平。

  这是以灵魂刻度来衡量重量的筹码。

  这道灵魂天平自主汲取了那如海涛般翻卷的情绪之渊中散溢出的零星火光,将之转为了筹码。

  灵魂本质的愈发强大,导致情绪所能具现的价值愈发珍贵。

  在第三律者死之前,苏青安需要依靠自主的兑换与燃烧才能创造出等同的筹码,可如今......

  只是悲哀之海溅落四周的浪花,都足够被灵魂天平自主收集为泪珠般璀璨的筹码。

  苏青安自很少会流泪了,可那位于天平上泪珠般的璀璨之物,却好似代替那些表露于外的眼泪,证明着未曾逝去的伤疤。

  趁着权能的影响还未入骨,挣脱这道幻境,晋入太虚,斩下眼前的魑魅魍魉。

  你能做到。

  这并非心魔的蛊惑,并非无畏的自信,并未虚假的妄言。

  就一如弗洛拉所相信的那样,她从来不认为三道权能便能必定抵达苏青安的极限,她只是笃定那些人对苏青安很重要。

  重要到......

  即使他分明能将万般囚笼斩断挣脱,都选择了甘之如饴的沉沦。

  “哥哥?”

  在随波逐流般的音潮间,熟悉的声线缓缓入耳,漾出分外明朗的欢喜与苦涩,心脏跃动的速率如常却好似有冰冷彻骨的刀在其中缓缓刮动。

  少年的眼眸睁开,敛去复杂的神情望着女孩近在咫尺的面容,露出了微笑。

  “希儿。”他欲言又止,复而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