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那就好似那个女孩以另一种方式在眼前重获新生,即使明白那是确凿无疑的虚假,但依旧能感到零星的释然。
符华其实有想过,最初的苏青安并不具备驾驭神之键的资质与能力,不管所谓的波长还是适应性,其低劣的崩坏抗性便是天然的桎梏。
所以那道意识之键的主人必然不是他自身,可少年本人却持有着承载着意识之键一部分的羽毛,若非意识之键的主人与其关系甚好,想来不会给予这一份能引发诸多奇迹的赠礼。
无论是【羽渡尘o临界】,还是这道具备着高度灵性,甚至即将发生奇异变化的羽毛本身,都给予苏青安能存活于世的星火。
如果有机会的话,少女想感谢这道羽渡尘原本的主人。
当然,希望对方最好不要是女孩子。
她暗戳戳的想,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若是被人知晓了肯定会被笑。
所幸这份情绪来得极淡,至多也只比当初少年盯着心禅看来得要重上几分,但也无伤大雅。
其实符华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那枚羽渡尘的主人是男是女,而是从这道羽毛清晰的延伸至......那另一个世界,苏青安所拥有的羁绊。
少女前所未有的认知到,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人原先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苏青安曾经那些看似玩笑的发言,究竟蕴含着多少自己所不知晓的笃定与怀念呢?
她想自己很难得出答案了。
但比起这些,小姑娘更在乎苏青安自身的感受。
可能在原来的世界里,他拥有着很多自己所不知晓的羁绊,有过家人、有过朋友、有过师长、有过熟悉的关系圈,有过想要守护的事物与为之奋斗的目标、有过值得回望的过去和值得期待的未来。
但如今那些事物都变得如何了呢?
苏青安有可能是被卷入了一场意外,漂流到了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可符华想,虽然这依旧值得难过,可这应该是最温柔的结局。
回望认识苏青安以来对其的了解,再看初见时他的情绪与意志状态,答案只会更加糟糕。
他拥有着死命拽住任何希望的韧性与毅力,像这样的人,若非连半点希望都不存在,又怎么会流露出那样脆弱的一面?
那个世界很大可能被崩坏所毁灭了,苍茫的地表被侵蚀成大片的灰烬,无尽的尸骸沦为天幕的色彩,生命的余火熄灭在崩坏的净土间,文明的遗迹落于深海与地下,那些挣扎到最后的人们兴许也在最后一战里,湮灭在了尘土中,再无声息。
当然也可能是文明迎来了胜利,但代价沉重到少年所拥有的事物都沦为泡影,从此变得一无所有。
若是那个世界还存在着苏青安认为珍视的事物,那他不会对回去那个世界的想法绝口不提。
正是因为绝对不可能回去、回去也没有了意义,所以他才一直在默认了自己的过去之后,却对此从不谈起。
符华想,但那对苏青安来说依旧不算是讳莫如深的禁忌,那些并不美好的结局是刻在灵魂的伤疤,可过往却仍然拥有着足够在关键时刻给予零星温暖的作用。
她觉得曾经所怀抱过的美好并不是毫无意义,那些沉淀在过去的经历即便以惨痛的代价翻篇,并以惨淡的灰色收尾,可那个人还是不会后悔所经历的那些岁月。
就一如不管未来的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觉得现在所遇见的人和事是一场错误的遇见。
自己究竟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小姑娘努力地想着这个问题。
她想其实苏青安是一个旅人,他的过去已经沦为灰烬,以往的家园也无法抵达,这个被崩坏所扰的世界本就与其无关。
而既然无依无靠,那也理应当无牵无挂。
可自己给予了他全新的束缚,将旅人这般背后代表着无数悲哀的代词,所拥有的唯一意义——自由——都给剥夺殆尽。
所以至少......
少女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她望着那心湖间隐约传递出呼吸声的红茧,喃喃自语:
“我会给他一个家。”
但她很快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句话配合着注视着小羽毛混搭出的效果实在很是微妙。
符华的脸蛋微红,嘟囔道:
“为什么要在我的心湖里结茧啊,明明去苏青安那里就好了。”
但随着她想起是自己拽住少年的手,与之共建了链接才造成了如今的场景,那份理直气壮就逐渐变成了心虚。
这也是必要的牺牲。
小姑娘默念着这些古里古怪的话,一头埋进了枕头里,在呼吸了一会儿薰衣草的气息后,她露出半个脑袋,害羞的情绪褪尽了大半,那双眼眸低垂却是好似在望着心湖里沉眠的羽渡尘,流露出了笑意与怜爱。
就当......提前预演吧。
...
...
次日,布里斯班。
前逐火之蛾分配居所,魂钢监狱旧址。
伴随着整个澳洲被卷入崩坏能现象的纠缠,盛夏的季节即便还未过去,无言的隆冬却还是降临大地,违背季节现象的脏色大雪如粗劣的石灰自天穹飘零坠落。
作为自身的居所,少年已经刻意将附近纠缠的崩坏能现象汲取殆尽,所以这一幕并未发生在此处。
可作为澳洲整体环境的一部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迟早会出现近似的恶劣环境。
Mei与苏青安对澳洲的灾情都无能为力,人力面对自然在依旧显得那样渺小,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将沿着圣门计划路线的城市所遭遇的灾厄全然驱逐,然后借着原本的路线,特质加固成此等环境下的级别,以求给予残余的幸存者一些生存空间。
至于澳洲之后的未来,由于官方给予的援助浅尝辄止,更大规模的净化方案即使提出,也必须在人类与崩坏的战争中真正胜利之后,才有余裕分出精力与时间进行落实,所以在短期恐怕见不到恢复往日画面的希望。
少年曾经和希儿一起游玩过的悉尼歌剧院和水族馆都毁灭在了那一场崩坏能海洋所卷起的洋流间,于他来说似乎属于这个世界的种种色彩都在缓缓凋零殆尽。
苏青安收回了望向远方的大雪,他望着在给盆栽浇水的小姑娘,内心里难以自抑的寂寞与孤独缓缓如冰雪消融,即使到了现在,自己还是很害怕孤单一人。
可以接受与是否喜欢或畏惧,从来就是两码事。
符华的指尖拂过枝叶上的剪痕与在水珠下微微濡湿的花瓣,她无端问道:
“如果变得会说话了,你觉得它会叫我们什么呢?”
苏青安想了想,却发觉这是自己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从以前到现在,除却羽渡尘本身的功效,他一直都是将小羽毛当做吉祥物去对待。
那自然就不会刻意思考这方面的事情,但即使被符华刻意问了,他也没有多少纠结的意愿和感想。
苏青安本人对自己被如何称呼其实并不在乎,就像是布洛妮娅以前叫他小苏,虽然本质上是源自琪亚娜对神州文化的错误认知,可他还是对此不甚在意。
当然,其中估计和布洛妮娅是小孩子还很可爱有关系。
如果琪亚娜刻意这样称呼苏青安,大约会被这个人在奇怪的地方进行整蛊和戏弄。
他回答道:
“不清楚,但直呼其名会比较方便。”
符华放下了浇水用的花洒,她仔细的擦拭着三人合照的相框,抿了抿唇瓣,笑着回应道:
“方便是方便,但称呼这种东西,可不仅是只有代号的意义。”
苏青安顺着她的目光驻留在弧光照耀下,将人面朦胧的照片,眼眸低垂,灵魂殿堂内的白花迎风摇曳,那两只随着天平起伏的蝴蝶一如既往的死寂。
总有些事情,大约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偌大的房屋内,装载着不忍远离却又为之感伤的回忆,唯独两人依偎着面对这一切,才能不至于被心地的深渊所吞没。
苏青安没有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他仅是打开了冰箱,望着里面的食材,轻声问道:
“嗯,晚饭想吃什么?”
少女打开了柜子的底层,里面是一件恐龙睡衣、曾经与普罗米修斯直连的手机、一顶遮阳帽、一件夏装以及很多零零散散的东西,这都是些舍不得丢却又不愿常看到的事物。
苏青安瞥了眼,阳光下尘埃起落,那些封存着过往的事件都渲染出叫人难言的色泽。
有时候失去一个人,最痛苦的往往不是最初的阶段。
而是那在偶尔的某个角落蓦然蹦出的回忆与彼时的欢笑,一次又一次的告知你真正意义的失去了与那个人继续创造未来的机会与能力,而过去越是美好越是特殊,也就越是难忘痛苦。
他想,自己会打出来的,那个最好的结局。
不为遵守惩罚,只为......心中所愿。
她将相框放在这些东西的旁边,又默默的把柜子关上,将锁扣再度扭紧,笑了笑,回答道:
“桂香红烧肉。”
苏青安怔了下,却是颔首应允。
这是在这个世界线,自己给符华做的第一道菜。
而在两人共同做饭的期间,位于心湖内的红茧无声无息的开裂,蜷缩在其中的小羽毛逐渐复苏了意识,也就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拥有了所谓的自我。
然后,它从心湖中溜走了。
...
...
大约半小时后,端着菜从厨房走出的少年和随后走出的符华,一起望着眼前的离奇画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那是如人偶精致,粉雕玉琢般的女孩,她的年纪大约只有十岁出头,分外稚气,可相对于这份不大的年龄,那张脸蛋却还有着天生寡淡的神情和高冷的气质,与之对比有着反差的可爱。
此刻,在两人木然的目光下,“小羽毛”那垂落大半沙发的青丝如丝绸般顺滑、漆黑如墨,那双与之同色的眼眸认真而懵懂地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配合上那正襟危坐的动作显得很是好玩。
182.取名的意义,被发现的云端信息.
电视机里放的是目前少数还在继续拍摄综艺的一档栏目,小羽毛直勾勾地望着上面五彩缤纷的画面,修长的睫羽微微眨动,那双纯真的眼眸则继续凝视着里面人的表演和谈笑,流露出迷惘与好奇。
苏青安默然将手中的红烧肉放在了桌上,他将围裙解开,脱下了很有生活气息的防烫手套,将之放在一旁后,终于勉强将目光从那只女孩身上移开。
少年望向了陷入了怀疑人生的小姑娘,压低了声线,在她耳畔处低语:
“你也感知到了吗?”
符华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即使那道红线并不存在于物质界,可精神上却能观测到这份若有若无的极淡痕迹,这无疑就是在那一天自己和羽渡尘所建立起的灵魂链接。
她幽幽地感知着空空荡荡的心湖,彻底敲定了心中的答案。
眼前这个在自己家里打开电视,看着节目的浑身散溢着与某个人神似气质的小女孩,就是前不久还十分活泼好动的笨蛋羽毛。
少女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心湖只觉得分外微妙,她有些激动却又怕惊扰到在看电视的小羽毛,压低了声音,说道:
“苏青安,为什么羽渡尘会变成人啊,说好的是一只小动物呢。”
苏青安认真回答:
“想象与现实不符很正常,而且就算变成小动物会很可爱,可华不觉得她现在也很好吗?头发也更方便用梳子撸。”
符华捏了捏他的腰侧的软肉,说道:
“完全不是这个问题啊。”
“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你看如果羽渡尘真是分别汲取了我们两人的灵魂物质才变成这样......”
她望着沙发上人影,只觉得对方的外貌和身旁具备神秘美感的少年,有着很多微妙的相似之处,虽然由于是女孩子在偏向上有所不同,但却继承了近似的风格的气质与优点。
小姑娘本就没把这道被自己擅自取名为赤鸢的羽毛当作普通的宠物看待,她一直觉得小羽毛和小孩子好像,再加之近日诞生出想给予苏青安一个家的微妙想法,让本该正常的思路直接飙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符华的声音变得更加小,她脸红道:
“那某种意义上,我们不就瞬间变成爸爸妈妈了吗?”
苏青安闻言后,望着各方面都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小羽毛,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问题。
沙发上小女孩的模样,几乎就是性转版本的自己加幼儿模式,瞳色发色也都是别无一二的黑色,五官标致,宽大的衣衫覆盖住娇嫩的肌肤,她冷着脸蛋,目光却很是稚气,蜿蜒成画的青丝也让人有着想为之把弄的欲望。
总体来说,可爱的想让人抱起来举高高。
一直以来把小羽毛当成变身器加吉祥物的苏青安存在着很多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还能以假设是父女的关系来看待与现在的小羽毛之间的关系。
遵从着这个逻辑,那少年便是第一次体验这种理应在人生中标重日期的重大事件。
若是正常人类,在如今这般毫无事前准备,没经历数月怀胎的前提下,便望见了骤然诞生在眼前的一只女儿,估计对理智与正常的逻辑思维都是一场巨大的冲击力。
虽然少年不至于这样,但在被符华引导至这种思维后,他看向小羽毛的目光就蓦然变得分外复杂,自己明明和华什么没进行过任何不可描述的操作,却直接以这种形式快进出了一只女儿吗?
作为能观测灵魂的存在,自己对于汲取两者灵魂物质所交织延伸出的崭新意识比符华更容易产生出认同的观念。
所以女儿的说法......
即使很古里古怪的很生草,但苏青安并不反对。
他甚至已经试图开始通过回忆自己父亲是如何对待小时候的自己,希望能从中获取到零星的经验。
最后却发觉自己在以前的世界里几乎是留守儿童,基本都在托管所和亲戚家待着,那份诡异的工作性质似乎与这个世界作为考古学家的他们没什么区别。
所能汲取的经验,就是有限回来的几趟,自己都会被这对不靠谱的父母带着出去旅游和玩乐一阵子,近乎都是以月为周期,至于这中间遗留的作业和会不会影响到正常的学习似乎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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