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千条命能不能通关崩坏这件事情 第129章

作者:人类的本质

  苏青安踏着从在英国北安普顿被手工制作而出的黑色切尔西靴,厚重的鞋跟落于地毯却轻柔的悄然无声。

  少年悠然的甩着手上锋利的折刀,雪白的衬衫袖口上扣子之前被他一丝不苟的全部扣上,可现在袖口却被他翻折上去了几层,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臂。

  苏青安一边走着,一边用左手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后顺势扯开了漆黑的领带。

  不能表露杀意,不然会有破绽。

  不能走得太快,不然无法靠近。

  他已经看穿了对方能力的释放方式。

  那样的重力场不可能随时随刻的开着,所以他的重力场即使作为视野,也只会对高度移动的物体有所反应。

  若不是这样,大脑处理不了过多的信息量,反而会造成多余的信息累赘,让神经反应变得更慢。

  所以要如散步般安静而缓慢的接近他的身体,这样才不会触发他重力场的提示机制。

  在瓦尔特放声大笑之时,苏青安已经成功走进了他的潜意识之外,对于这个男人而言,此刻的少年就是无形的幽灵。

  少年忍耐着,他甚至无视了之前的怒火,清秀的脸上没有神情,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深邃的事物如潮涌动。

  在那个男人被重力控制时,苏青安离瓦尔特还不够近。

  在他机械的义肢被压倒压弯至跪下时,少年的折刀还不够触及到敌人的发丝。

  在列昂尼德的双腿逐渐发出难听的哀鸣之际,苏青安按捺住用力到泛白的骨节,依旧犹自忍耐着。

  而在之后短暂的光阴中,香槟在冰桶里安静的沉浮,子弹反射回归时散溢出的硝烟味混杂着食物的香味挥发在空气,期间宾客零乱的脚步声和瓦尔特轻蔑微眯的眼眸都在少年的瞳中逐步放慢,纤毫毕现。

  他出刀了。

  折刀用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在空气中划过轻飘飘的弧线,而在刀锋即将触碰对方脖颈的肌肤之时,全身的劲力猛然迸发而出。

  这是瓦尔特绝对反应不过来的最短距离。

  所以在最后的一段旅程里,折刀在极其微小的弧度中拉出了雪亮的光。

  在这样的距离里,苏青安的刀比子弹更快。

  战斗结束了,血线应该顺着刀切入的弧度在一秒后显现而出,男人的表情会僵硬下来,之后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将散去瞳光,一切迎来终结。

  如果,没有眼前的庞然大物的话。

  在更短的光阴中,伴随着一阵机械音,少年的折刀斩在了坚硬的钢铁之上。

  “检测高速移动的金属物体接近,判断危险,泰坦机甲A106,观测系未偏移,量子化状态即刻解除成功。”

  一台有着冷色涂装的庞大机甲踏碎了红色的地毯,代替了瓦尔特先前所站立的位置,手工切割的水晶吊灯因为它的高大的体型被干脆的顶碎,精美的装饰品化成零散的碎片大量撒下。

  从外界的视角来看,现在这个四面都是玻璃的楼层像是一个机甲游戏的大型拟真展览会,而不是一个婚庆场所,只不过这台本应该用来欣赏的展览品实际上却是一个具备恐怖力量的钢铁怪物。

  泰坦机甲。

  逆熵所使用的作战武器,虽然姑且在游戏里体验过这个所谓进入量子隐蔽状态,可以部署在战场上随时出现的效果。

  但真当实物出现在眼前时,苏青安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叹。

  在折刀斩出的刹那,他真的以为自己成功结束了战斗。

  可这样不讲道理的出场方式却直接把本来最简单结束战斗的方法彻底击溃。

  苏青安收刀退后,他看着面色难看的瓦尔特,淡淡的说道:

  “看来可可利亚很重视你啊,瓦尔特先生。”

  “这场拍卖会你们预计能得到的财富,又够造几架泰坦呢?”

  瓦尔特狼狈的被迫闪躲到了泰坦的背后,冷汗濡湿了他的背后,他瞪大了双眸,瞳仁收缩,旋即咬牙切齿的看着云淡风轻的少年。

  只需要泰坦出现的晚那么一秒钟,自己就会死,深刻理解到这一事项的男人几乎要被歇斯底里的极端情绪彻底压倒。

  即使对方已经显露出了不普通的技巧和认知,但瓦尔特此时却无心去深思这点,他的大脑被充盈的恐惧塞满,又紧接着被意识到自己在害怕的羞耻心和傲慢所折磨。

  而随之诞生的,就是纯粹的杀意。

  “死吧!”

  失去理智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大厅,剧烈的崩坏能波动自他的躯壳里散溢,失控的重力场扩散震碎了四面的强化玻璃,在晶莹剔透的万千碎末挥洒在空中的须臾间,还未逃脱的人们全被改变的重力压倒在了地面上。

  但下一秒,所有失控的重力场被收敛大半,它们凝聚成了几颗漆黑的球状物,朝着苏青安的方向掠飞而去。

  那是重力场的集合产物,常人被蹭到些许都会变成一摊没有骨骼的血肉烂泥,在这样的杀伤力面前,以苏青安的身体素质正面对上也不会取得比这好多少的结果。

  同时眼前的这台机甲也有了动作,和正常的泰坦有所不同,这架泰坦更倾向于对人型特攻,里面装载的各式各样的危险武器,而此刻对苏青安显露出来的就是逆熵特制的火神炮机枪。

  在这样不到五米的距离下,正常子弹的速度已经人类无法反应过来的死神镰刀,而这连预热散热都不需要机枪眨眼间吞吐出的百发子弹更是一张再冰冷不过的死亡宣告书。

  重力场的聚合物在到来前便延缓了少年的脚步,旋即汹涌而来的攻势下一息就将撕裂他的身躯,让温热的血液飘洒在空中。

  即使选择违背约定,在这个时候,苏青安也来不及使用人工圣痕,更来不及再这之后使用【千星】躲闪。

  可他依旧安然自若的站立在原地,指尖翻转着折刀,像是毫不担忧自己会受到伤害。

  “笨蛋。”

  让耳畔发痒的吐息裹挟着温柔的语调,急促的风流声同时灌入耳膜,穿着礼服的少女将苏青安抱在怀里,有些不喜的蹙着眉。

  符华用了【千星】,在火神炮运转之前,她把苏青安从必死无疑的境地里拉扯了出来,机枪的子弹贯彻至外界的另一栋大楼,打碎了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引起了一阵恐慌和惊呼。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这里的动静已经影响到了外界,如果不在十分钟内解决战斗,那理论上后续两人都要写上一堆烦人的报告。

  虽然以符华和奥托的合作人立场上来看,这种事情她完全可以不干,可按照符华的性格却总会主动担起一些不必要的责任。

  苏青安感受着少女肢体的柔软和轻淡的香气,笑着说道:

  “我只是在听hua说的话而已。”

  少女赤足踏着满是玻璃碎屑的红毯上,原本应该拖拽至地面的裙摆被她粗鲁的撕去了大半避免影响行动,骨肉匀亭的修长双腿由此没有遮掩的展现在外界,对于符华来说这样的打扮已经可以算得上大胆。

  但此时符华无心去顾虑这些细枝末节,她看着对着这个方向挥舞着拳头而来的泰坦机甲和继续追踪着的重力球,一边把苏青安放下,一边轻声说道:

  “这个问题我们回去再讨论。”

  “现在,剩下的战斗就都交给我吧。”

  不待对方回答,少女的掌间就握住了空气的流向一般顺势扭转出了一场风暴,她随意将五指合拢成拳,就在手心里湮灭了这场短暂的风暴。

  旋即。

  整劲,挥拳。

  完全不成正比的大小比例让下一幕显得充满了奇幻色彩,沉闷的巨响在少年的耳膜里掀起了一阵风流吹拂的咆哮。

  以泰坦机甲的左拳为中心,寸心拳法刹那间整合出崭新的崩坏能灵感数列产生了恐怖的力量,万道劲力散于这台机甲的躯壳之内,伴随着机械和钢铁发出悲哀的叹息,这具昂贵的泰坦机甲就此彻底报废。

  旋扭于一个范围的力道没有影响到地面建筑的结构,但在【千星】状态下加持的寸心拳法还是失去了原本完美的精准,四散迸发的风流将附近的桌椅直接吹拂至外界。

  受邀者几乎已经跑得跑,散得散。

  而失去行动能力的列昂尼德则被苏青安用折刀挥出了一道守剑式以免遭受杂物乱撞,直接飞出大楼。

  现在这层宴厅已经变成了没有护栏的擂台,双方的战斗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引起大量伤亡。

  但凡对方是有所理智的人类,在面前任务已然宣告失败的状况下就应该冷静退场,以后等待机会找回场子。

  可眼下的瓦尔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意思,重力球依旧势不可挡的落下,少女轻轻的喘息着,对她来说每一次的战斗都一场随时会戛然而止的旅行,她已经很少会遇到被逼着用出【千星】的时候了。

  但今天,是例外。

124.您觉得大海如何?

  “列昂尼德先生,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了。”

  “请你先行离开吧。”

  执事的话语,唤醒了逐渐昏沉的意识,男人的瞳光逐渐点亮又灰暗,耳畔好似还在回旋着地动山摇的喧嚣轰鸣,视野里少年背后的光景一片狼藉,那个看似柔弱的大小姐将一架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机器硬生生的击溃。

  列昂尼德明白了一切,之前的对话都是他们身份的伪装,这样想来自己觉得这就是更值得的死法的念头也可以掐灭了。

  世间本没有这么多命运的相会,只是男人的思念过于沉重而寂寥,才会随意的一点相似就足够让他为之信任,并且愿意付出性命。

  列昂尼德深刻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将期待落空的寂寞表现出来,男人只是怔怔的望着上方已经损坏的不成模样的灯饰,有些恍惚。

  在几个呼吸后,他发出了叹息:

  “你们是,天命的战士?”

  苏青安回答道:

  “如你所见,再自信的执事也不会带着自己在乎的大小姐来参加一场鸿门宴。”

  少年开了个不冷不热的玩笑,同时扶起男人大半是钢铁的沉重躯壳,打算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即使符华说接下来的战斗都交给她,但是理所应当的悠闲自在却也是苏青安不可能会做的事情,把可能会被战斗波及的无辜者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返场参加战斗是他现在的选择。

  列昂尼德没有拒绝他的搀扶,他说道:

  “那你应该会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的家人早就死在了十几年前的西伯利亚,名为列昂尼德o米赫尔松的男人在那个时候也一同死了,我像是一个孤独徘徊的幽灵在余下的岁月里一直纠结着存活的意义,我没有办法展开新的生活,无论是这颗死寂的心,还是这具无时不刻在逼近地狱的身体都阻止着我这样做。”

  “所以,我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一场适合自己的死法。”

  苏青安没有说话,他原先以为列昂尼德是被那个药剂的广告骗了,他以为这个药可以治好自己被崩坏能感染侵蚀的状况,但现在看来这个男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那他来能是为了什么呢?

  天命的武器?

  可是这和合适的死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要找一个合适的死法不如去环游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那些地方,或许某个地方的某个角落会很合你的眼缘,如果那个时候你觉得死在这里也不错。

  那应该就是最合适的死法了,比起纠结于怎么死,苏青安更倾向于死去的地点,是在无人的森林里躺在有着白鹿饮水的湖边望着蔚蓝的天穹逐渐失去呼吸,还是位于赞比亚和津巴布韦交界处的维多利亚瀑布迎着夕阳一跃而下,都是不同的。

  但或许,有时候他觉得这些也不是很重要。

  死就死了。

  可以有时间去纠结于死法本身就是一种来之不易的仁慈。

  苏青安也命不久矣,比起可以挣扎十几年活到现在的列昂尼德,这个少年可能显得更加悲哀,但是他从来不会思考这些问题。

  即使大脑里有时候分明会闪现过文青而诗意的死法暗示着他回归那位神明的怀抱,但是在苦痛从背脊蔓延灵魂的一个个夜晚里,苏青安的脑子里想着却从不会是这些。

  曾经在长空市的时候,他也听闻过有人在清水寺樱花盛开的季节里选择在清冷的夜晚里自刎于历史悠久的古桥之上。

  后面他想会不会就是自己和琪亚娜休息过的那座桥,或许琪亚娜那个时候捏碎的桥栏真是文物。

  少年不在乎陌生人的人生和悲喜,他那个时候的脑海里所闪现的只不过是这些琐碎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也是,苏青安没办法对列昂尼德的人生感同身受,也不能发表长篇大论的感想。

  但此时,他认真而随意的说道:

  “您觉得大海如何?”

  列昂尼德愣住了,他想过少年给予的很多回答,他想他可能会什么话也不说,会同情,会悲哀,会无所谓,会麻木以对,却没有想到迎来的是一个建议。

  苏青安继续说道:

  “我在一家专门为了守护世界一切美好的学园里进修,那里夕阳下的大海很美,如果您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到那里再死吧。”

  “那里埋葬了很多英魂,有些女武神很喜欢那里的海,她们在出任务前会在习惯性写的遗嘱上说,如果不幸没能回来,就将她们的骨灰洒进那片大海。”

  “她们将永远见证着这个学园,她们的思念和灵魂隐藏在每一滴海水里,或许每一个泡沫生灭里都有着她们过往的思绪。”

  “列昂尼德先生,那里很美,和她们一起见证这个世界的希望如火炬般不断的燃烧传递下去,或许才是您想要的。”

  列昂尼德说不出话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笑着说道:

  “大海很美,执事先生。”

  苏青安说道:

  “到时候我会给您准备一杯伏特加的,所以为了尝到那杯酒,请您在这之前好好活下去吧。”

  列昂尼德苦笑,或许比起自己之前的那些想象的死亡,少年所绘画出的结果更加美好。

  而且,伏特加吗?

  男人强自站起,他拍了拍苏青安的肩膀,说道:

  “那杯伏特加我会喝到的,在那之前去和你的大小姐并肩作战吧,执事先生。”

  “我看得出来,你难以忍耐让她独自战斗不是吗?在之前的对话中,你有些东西并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