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瀛当巫女 第15章

作者:清鸾

这个人的打扮,好像过于正式了一点。

一般来买水产品的客人,都穿的很随便,往往都是简单的T恤短裤,也比较符合这一片贫民区的原本风格。

但水产店前的这个客人,却穿着一身西装革履,和周围的人站在一起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另外光秃秃的脑袋也很惹人注目,有点像是和尚。

咦?

该不会真就是个和尚吧?

白水秋有理由这样怀疑。

东瀛这边的和尚,和华夏不太一样,定位上更近似于一种职业,打卡上班,定点上下班的那种。

在寺庙的时候可能还会念诵佛经,但下班以后,僧袍一脱下来,该喝酒的喝酒,该泡吧的泡吧,有些甚至还会出入风俗场所,和普通的上班族几乎没什么区别。

华夏佛教讲究的那些戒律清规什么的,在他们身上完全就是不存在的,就连结婚生子,也是被允许的。

前两年,东京那边甚至还有和尚出道成为牛郎的,据说生意还不错……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和东瀛的政局变化有很大的关系。

早在飞鸟时代,佛教刚从华夏传入到东瀛的时候,其实还是比较正常的,但是在本土化的过程中,逐渐和本土的势力融合,形成了一些富有东瀛特色的本土佛教。

像真言宗、天台宗这些流派,还是比较正经的,大部分的戒律都会遵守。

而净土真宗一脉,就是不重戒律的典范了,最初的创派始祖就娶妻吃肉,后面的门人就更不用说了。

早期的东瀛佛教,与皇室合作密切,一度被当作思想武器大力扶持,也因此获得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许多寺院为了保护自己的寺产,招募了大量武士作为僧兵,在此后的贵族阶级与皇室的权力争夺中,成为拥兵自重的一方势力。

后来到了幕府时期,武士势力联合僧侣架空了天皇,将禅宗的戒律改造成武士家族的礼法,形成了禅武合一的局面。

尤其是江户幕府时期的德川家康,因为他本身就是一名佛教信徒,力主开创了寺院法度和寺檀制度,把全国的墓葬统一交给寺院管理,寺院因为有了源源不断的收入,东瀛佛教的势力一度达到顶峰。

其后的明治时代,天皇经过倒幕运动又重新得势,将支持自己上位的神道教扶正为国教,发起废佛毁释活动,强迫国内佛教信徒全面解禁,并废除了各种清规戒律。

虽然此举遭到过一些佛教流派的反对,但已经对东瀛佛教的整体格局造成了巨大冲击,之后再经过两百年的演变,东瀛的佛教就逐渐形成了今天这种花里胡哨的模样。

当然……

即使到了现在,东瀛也还是有一些注重戒律的佛教流派的,只是因为人数比较少,和净土真宗一脉比起来,没什么话语权罢了。

这一段宗教兴衰的历史,可以说是一波三折。

对于并非在东瀛土生土长的白水秋来说,第一次了解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三观受到的冲击还是蛮大的,但待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只是现在……

这个和尚,出现在日向一家的水产店前,是什么意思?

而且看起来,分明不像是来买东西的样子,倒更像是过来做传销的。

最后一眼,白水秋分明看到日向森治鞠躬行了个礼,然后毕恭毕敬地把那人迎到店内,旁边的街坊邻居有人往那边看了一眼,脸上完全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就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一样。

“白水同学?”

日向飞鸟在旁边轻轻喊了一声,声音似乎有点紧张。

白水秋回过头来,注意到日向飞鸟欲言又止的表情,女孩纠结了几下,终于忍不住说道:“那个人是富里市的大川先生,是我哥哥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之前也到我家店里来过几次……”

“嗯?”

白水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日向飞鸟说的是谁,点了点头,又顺嘴多问了一句:“那个大川先生,是附近寺庙的和尚吗?”

成田市的寺院还是挺多的,最有名的成田山新胜寺,渊源据说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鉴真和尚,其他大大小小的寺庙也有好几座。

听了白水秋的问话,日向飞鸟摇了摇头:“不,那个人我也不是太了解,只是听我哥哥说过,好像是一个新兴宗教的干部,这个宗教在北面的茨城县那边很活跃……

我不太相信他带来的那些教义,但我哥哥和父母都很信任他,经常请他来家里做客。”

新兴宗教……

这个答案,是白水秋没有想到的,而且从内心来说,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词。

毕竟东瀛大大小小的宗教数不胜数,除了神道教和东瀛佛教这些传统宗教,其他大部分都是近几十年新兴的,像什么「幸福x学」、「阿x夫」、「x民寺院」……

其中大部分都是打着宗教的幌子,本质上不过是为了聚众敛财而成立的邪教,通过宣传教义给人洗脑的方式,骗取信众交出自己的财产。

如果只是敛财的话,倒也还好了……

但这类宗教中,颇有一些行事比较激进的分子。比如上个世纪末的「某真理教」,就曾经在东京制造过一起骇然听闻的毒气事件,消息传出,一度震动全国。

第三十一章 利根川

而在警方后续介入调查以后,更是发掘出大量关于此教的犯罪证据,以宗教的名义对女性信徒施加的「净化」就不说了,各种买凶杀人、煽动暴乱的证据,也搜集了一大箩筐。

据说此教的教主还有着建立政党夺权的想法,而且制定了一整套的行动方案,东京地铁线上的毒气事件,就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

按理说,这个邪教的作为已经是令人发指了,但离谱的是,哪怕东瀛警方以各项罪名,逮捕了这位教主,经过司法审判过后,后者还是安安稳稳地在监狱中待了二十年,直到前两年才被执行死刑……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是程度相对来说没那么严重,所以不太引人注意而已。

反正白水秋对这一类东西都是抱有抵触心理的。在她看来,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信本土的神道教或者佛教来的靠谱一点,起码这两者有官方出面背书,就算搞出一些忽悠的话术,至少不会谋财害命。

出于谨慎,白水秋语气很认真地提醒了日向飞鸟几句,虽然没有说的太透,但言语间的大概意思,就是让她提防那位大川先生。

但女孩也只是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了几声,神情看起来有点无助。

作为年龄最小的女儿,她在家里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尤其是最近这一两年,在哥哥日向森治的影响下,连年龄较大的日向夫妇,也开始对大川先生宣传的教义产生兴趣,已经快要到了深信不疑的地步,家中几乎到处都是那个宗教的报纸和影像资料,甚至连母亲生病的时候,父亲和哥哥都拒绝将她送入医院,而是用大川先生赐予的「圣水」来治病。

日向飞鸟算是这个家中唯一一个不相信那些教义的人,曾经试着在父母面前反驳过几次,甚至有一次还直接报了警,想要通过警察来赶走大川先生,但还没等警察过来,就被哥哥发现。

之后,日向森治轻描淡写地把警察打发走了,转过头来就对自家妹妹翻了脸,直接动手把日向飞鸟打了一顿不说,还把她关在了地下室饿了一整夜。

日向兄妹的父母虽然对女儿略有一些怜惜,但为了不得罪大川先生,也都保持了冷眼旁观的态度。

事后,日向飞鸟不得不向学校请假,休养了两三天,才重新回去上学。

这些事情,都是在国中时期发生的了。

而白水秋认识日向飞鸟,是在高中一年级以后,所以并不知情。

作为当事人的日向飞鸟,也从来没有主动向外人透露过。

毕竟在她看来,就算把这些情况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实际作用,连报警都解决不了,告诉身边的朋友,也只能徒增困扰。

这一次,也是一样。

在听到白水秋的提醒后,日向飞鸟短暂的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白水秋虽然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并不清楚日向家的具体境况,所以除了提醒之外,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只能怏怏地闭上嘴巴。

栗见早苗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开口说了几句玩笑话,略显沉闷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大约十来分钟后,道路两侧的房屋渐渐稀少,一片茂密的绿植出现在三人的面前,旁边还有一块写着地名的大石头。

水野公园。

这座公园就建在利根川河滨,旁边大约三百米左右,就是横跨河面的利根川大桥,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现在又是白天,更是川流不息。但相距不远的水野公园内就显得人迹寥寥了。

毕竟,住在周围的居民大部分都要上班,即使是有休息日的社畜,经过一周的奔波劳累,也已经身心俱疲,没有心情再到公园里面闲逛。

一般情况下,也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者附近的不良群体,才会到这种地方游荡了,不过现在是白天,还没到他们的活动时间,所以白水秋和栗见早苗过来的时候,公园内几乎看不到人影,很安静。

日向飞鸟确实对这一带比较熟悉,一边走,一边做着介绍。

但水野公园毕竟不是什么有名的景点,能够介绍的东西并不多,基本上也就是一些成田市本地的奇闻轶事,所以听起来多少显得有些无聊,还好有栗见早苗时不时,配合着日向飞鸟的解说附和几句,才让场面没那么尴尬。

“话说……那边就是利根川吗?”

在经过一片比较开阔的小山坡时,白水秋不动声色地脱离队伍,往旁边走了几步,踮起脚尖,就看到一条宽阔的大河从百米开外的河堤下方流淌过去,湍急的水声在这边都能很清楚得听到。

再往前百米开外,就是横跨两岸的利根川大桥了。

“是啊。”

日向飞鸟也跟了上来,笑着说道:“以前利根川大桥还没有修建起来的时候,每到夏天都会有很多人到河里面去游泳,还有拉网捕鱼的渔夫,不过近些年已经渐渐少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很少会有人再到河堤下面去。”

“这样啊。”

白水秋点点头:“可以走近一点看看吗?”

“这个……可以是可以啦,不过这一片河堤已经很多年没有打理过了,听说去年还曾经有人不小心摔下过,所以千万别靠的太近了。”日向飞鸟有点紧张地说道。

说话间,三个女孩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白水秋找了个唯一相对较高的地方,站在河堤外侧的一块石头上极目远眺。

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利根川大桥两侧的草丛上。

就像日向飞鸟说的那样,这一片河堤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打理过了,堤旁的小路已经不怎么平整,有些地方的河堤更是直接断开,往河面去的斜坡上面生长着半人多高的杂草,一眼望去除了浓密的草丛,什么都看不到。

恐怕只有走到最底下,才能看到被草丛遮掩起来的东西了。

“先到别处看看吧,改天抽时间再来一趟,去下面的草丛里面转转……”

白水秋不想把栗见早苗和日向飞鸟也卷入进来,大概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就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然后在日向飞鸟的带领下,沿着河堤往利根川大桥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二章 主凶!

利根川大桥,也算是下野町的一处标志性建筑了。

这座大桥是四五年前修建起来的,桥面很宽阔,横跨了四十多米的河面,虽然长度和模样并不像一些有名的大桥一样气势恢宏,但从侧面看过去也是很惊人了。

站在大桥上俯瞰的时候,可以把周围的风景一览无余,如果是六七月份的梅雨季节,河水涨潮,画面同样很壮观。

三个女孩沿着桥面的一侧慢悠悠地走着,不时有一阵阵凉风从面前吹过,卷起几缕秀发。

忽然,白水秋注意到了几条人影。

那是在大桥中间的非机动车道上,停着几辆机车。几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人影站在旁边,正凑在一起抽着烟,嘴里还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是刚才的那群家伙?

白水秋回想起之前刚到下野町的时候,和栗见早苗一起遇到的那群暴走族。

这些家伙的打扮都差不多,骑乘的机车样式也相近,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同一拨人。

但其中有一个头发剪得很短的家伙,身材肥硕,体形明显比旁边的人大了一圈,看起来尤其醒目。

过了一会儿,这群人似乎是休息完了,纷纷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灭,然后骑上机车往另一侧的道路上开去,在这个过程中,短发胖子似乎很随意地抬起头来,目光往四周扫了一圈,恰好有那么一瞬间,和白水秋打了个照面。

几乎是在看清楚那家伙相貌的同时,白水秋忽然停下脚步,一丝警兆在心里油然而生。

下一刻,一股蠕动的黑色气流突然从她的衣袖中升腾起来,宛如游走的小蛇般沿着皮肤飞快蔓延,似乎有向全身扩散的迹象。

“怎么回事!?”

白水秋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己身上的黑气,心里隐约晃过了一个念头:

是立川兰!!

自从那天接收了来自立川兰的死前记忆以后,这个女人的灵体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所以在此之前,白水秋一直以为,她已经像荻野纯那样彻底消散了,但现在看来……自己根本就是被误导了。

立川兰的灵体非但没有消散,反而用某种方式悄悄蛰伏在她身边,直到现在,才再次显现出来。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那股强烈的怨气已经沿着白水秋的体表,往身体各处蔓延开来,甚至开始向体内渗透,黑色的气流沿着皮肤肆意流淌的时候,几副残破的画面在白水秋眼前迅速掠过。

“那个短发胖子……”

就是先前将立川兰折磨致死,而后又将她封入水泥桶的几个凶手之一?!

因为画面残留的时间太短,白水秋并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其中的内容,更确切地说,立川兰的死前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混乱不堪,根本不足以清晰地表示出自己的意思,但从她此刻反应的激烈程度来看,那家伙恐怕正是作案的主凶!

至于立川兰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白水秋的身体控制权,从而借用她的身体,去找杀死自己的短发胖子报仇!

但……

白水秋愿意想办法帮她化解怨气,却并不意味着会放任她对自己的身体胡作非为,几乎是在判断出立川兰用意的同时,白水秋就收回了视线,精神高度集中起来,一边守住头脑的清醒,一边尝试着压制立川兰的怨气。

这时候,被她带在身上的清心符也再次开始发烫,源源不断的热流从符箓中蔓延而出,同样开始沿着体表游走,将渗入到她体内的怨气尽数抽离出来,驱散出去。

不仅如此,那股热流更是化作一团模糊的光膜,将白水秋从头到脚笼罩起来,蠕动的黑色气流被牢牢挡在外面,立川兰每一次尝试贴近,都会被迅速灼伤,周身的怨气也会立刻消散掉一部分。

但即便是这样,立川兰还是迟迟不肯放弃,一次次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扑咬上来,状若疯狂。

相持的过程中,白水秋暗暗咬紧贝齿,在过度紧张下,双手握紧,指甲掐入掌心,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听而不闻,鬓角上也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这场拉锯战大概还要持续一小会儿……

但就在这时候……

一阵凉风吹过。

紧接着,就有几滴雨丝从天空中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