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说到这里，魑魅仿佛喉头滚烫，张口仍能感到心绪鼓动之余烈。
“……那是一条……龙。”
听完整段往事的皇上，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时间情绪翻涌，面上如同染血一般的通红。
“畜生，你为何要做这种事！你竟然私下跟南疆诸王约定，还利用你义父！你！孽畜！”若不是被制住了穴道，几乎气的要站起来活活打死儿子。
绿王埋着头不敢看父亲，低声道：“……父皇，您一直不喜欢我。要把儿臣贬抑到南疆。儿臣害怕起来，才出此下策。恳求义父为儿臣辟邪开路，换取厚禄。从来、从来没想过会害死各位义兄。”
皇上看着体型肥胖的儿子，心中何尝不是五味杂陈。君王重姿仪，连取士都要优先相貌优秀之人。他因为这个儿子体态面相欠佳，因此向来不怎么看重。
当初安排他去南疆，是因为南疆生活安逸，可远离京城烦嚣，免得卷入斗争之中。实是出自一番好心。但却从未跟他好好坐下来谈过一次。每回说话都是冷冷淡淡三两句，却不知在不觉中令他害怕如斯。以至于竟然闯下了滔天大祸。
洛名冷冷地道：“他利用我为他换取权力，固然不对。但谎报孽摇城中情况，才最该杀。”
绿王猛地抬起头来，砰地一声磕在地上，额头鲜血汨汨流淌，染得一脸都是。
“义父！这十年来我不敢作乐，睡难安眠。我三度来岛上，都做好了领死的准备。每次来江南，必留三封遗书，一给父皇，一给母妃，一给义弟。十年前是孩儿对您不住，请您取了我的性命。饶了父皇吧。”
他再度重重一磕，几乎让人有种头颈要就此磕断似的错觉。皇上看得心中凄凉，天底下，可有能看着儿子死在面前的父母？
“洛兄，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做父亲的不会管教孩子。你若要算账，尽管找朕。”
“不，父皇，此事全因儿臣而起。责任在我。儿子早已生无可恋，这条命请义父收走！”
但洛名的眼睛，却没有停留在绿王身上半分。
他似乎对绿王毫无兴趣，视线穿过绿王，直直地看着皇上，阴测测地笑道。
“姓李的，我便是听信了你狗儿子的一面之词。将我出生入死的夷家弟兄们，还有三个儿子的性命，全都交代在了南疆。”
坐在轮椅上的洛名声若低咆，带着似乎要咬碎咽喉般的狠辣和切齿，披散的长发与逐渐苍老的疲容，有一瞬间令他看起来如从地狱归来复仇的恶鬼。细看才知令人恍生错觉不是那一头灰白长发，又或者可怖的低沉声音，而是一双带着仇恨，宛若魔鬼的眸子。
“我家传的宝剑，为了你儿子，折在妖兽身上。自此我洛家至尊之器成了欺世盗名之物，无力再入江湖一争雄长。我洛家冰火混元的内功也再无人可以练成，后继无人。
我的儿子，因为你的儿子，尸骨无存，化作一滩血水。暴尸南疆荒野不毛之地。我的孩儿们，最终留给我的，只有一场作了十年的噩梦。
我，因为你的儿子，十年来阴谋算计，巧取豪夺，自废一生声名得罪武林同道，成了彻头彻尾的鬼祟小人。今日更是成了离死不远的废人一个。你李家给我的耻辱，给我的痛苦，我若不找你还，更要找谁？”
皇上凝着面容，缓缓点头道：“不错，该当找我。”
“剑来。”
洛名伸出一手颤颤巍巍的大手，身后的雨剑递出佩剑放在师父手中，却发觉剑抖得厉害。本以为是师父激动愤怒所致，但看仔细才懂——洛名是握不稳剑。
适才与独孤激战一场，触发了内伤，此时的他竟然连剑都握不稳。
洛名奋力合起五指，好容易才拿住了剑柄。这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凛然杀气，剑锋指向皇上。
“我此刻杀你，你可有不服？”
“有。”
“说。”
“你我金兰结义，兄可能弑弟？”
洛名飞快一剑削断一缕长发。
“你我兄弟之情由此而断。”
“你洛剑山庄奉命保君。臣可能弑君？”
“但使有恨，便十个皇帝也杀了！”
“你有人有剑，我手无寸铁。江湖规矩，无可反抗，可杀么？”
洛名沉吟道。
“……你要跟我动手？”
“习武之人，岂能任人宰割。哪怕今日唯有死路，朕何惧一战？”
洛名思考片刻，剑锋抖动，皇上只觉穴道一松，已经可以活动了。
洛名吩咐道：“把剑给他，你们都离开。此地只留我们。”
风剑道：“可师父，您身子……”
“不要让为师重复，走。”
风剑等人不敢违拗，只得快步离开。偌大一栋屋子，一下子只剩下洛名等三人了。
皇上执起长剑，对着雪亮的刃面自照，映出已是中年的自己。回忆往事，不胜唏嘘。
“事隔数十年，没想到打第二次架，会是要分出生死的时候。”
洛名却不看他，剑锋一颤，皇上颊边便现出一条血痕，冷冷道。
“说完了，便来受死吧。”
第90章 夜罗一闪
皇上与洛名相识数十年，对于相互之间的武功可说是知根知底。
皇上如何不懂他与洛名武功上的差距。光是他适才剑气解穴的一气呵成，皇上便无论如何做不来。况乎这还是在重伤之余。
但人生一场，岂能轻易放弃。
皇上弹剑而起：“看剑！”呼啸一声剑化游龙，分从四个不同方位进招。身法既快，每一剑的气势凌厉之余不失端凝，俨然有帝皇气象，可说是尽得这套‘祀龙剑诀’的真传。
太祖皇帝昔年以武定天下，与大罗山神州大侠并肩为当世武林神话。而其所余下的武功传说，丝毫不亚于神话二字所给人的震撼力。更遑论他所遗下的残剑皇陵，被九州武林视为与庐山剑仙草庐比肩的三大剑道巅峰之所。至今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套‘祀龙剑诀’是李家家传武学，本有不少弊病，经太祖手一改良之后，顿时气派森然。向来是李氏皇族开始习武所必学之经典。
皇上武学天赋算不得高。内力较剑法更高。然而与神通级别的高手较量内力，并不比与天剑较量剑法来得轻松。甚或受伤的机会还要更大。皇上持剑在手的同时已然做了决定，他的学武之路既然是从这套剑法开始，便不如也从这套剑法结束。
“剑法不坏，但出剑带了死志，则是君王末路之象。冠歪袍皱，慌张无措，你可曾见过这样的君王？”
洛名随口点评，已然说中了皇上剑法之中的缺点。手中一柄寻常铁剑忽然散化流光。他坐在轮椅上面双足不动，一柄剑便阻住了皇上分身化进般的凌厉攻势。两柄剑不相交，然而剑法修为的高下一见则明。
到第三剑时，皇上已然转攻为守。洛名不急不缓，明明是气定神闲的出剑，看起来却是一剑快似一剑，攻势仿佛源源不绝一般，将皇上一步一步迫到了房屋死角。
这场临时挑起的决斗没能坚持太久。洛名一剑劈落了皇上手里的佩剑，剑锋又一度指在皇上颈侧。
轻松取胜，洛名的脸色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