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阻止你?为什么?”
唐掖还没说话,突然感到被人推了一把。这一下无声无息,他躲挡不及,被推下了场。回头看到明非真仿佛送孩子上私塾的父亲般微笑着挥挥手。
“早点回来。”
“……”
唐掖皱起眉头,似乎无法理解明非真的做法。他望着明非真不动,明非真却不再说话了。背后忽然一股凌厉剑气扫来,虽然不会造成实际伤害,却可令高手产生防御本能。
然而唐掖却一动不动,仿佛一块大石,仍任风霜吹打,本身丝毫不动。
这一剑过去,便是比唐掖更强的高手也不得不运功抵御。此乃本能,要抵抗唯有提高心性修持。唐掖不过这等年岁,居然能练得坚若磐石。夷忘忧心下暗暗吃惊,又再喝道:“还不过来,何时才打!!”
唐掖却没有回应。
夷忘忧见他如此无礼,怒道:“无耻小儿,盗我昆仑绝学,本座未能早日发现,以至于让你逍遥至今。你父母师父没管好你这小贼,今日本座代为管教。”
唐掖蓦地回过头来,眼中精芒暴现,身周剑气陡然消失。一阵极为柔和却精纯的阳界内力在他周围布下防御,夷忘忧的剑气登时难越雷池一步。他双手双足未动,衣袍却是无风自动,几乎猎猎作响,一步之动竟生风声呼啸之感。
玉飞鸢看的微微惊讶,对明非真道:“这少年练的是阳界内力?”
明非真点点头。
玉飞鸢于世务不大精通,对武功上的见识却极为精到。她妙目倏凝,盯了唐掖与夷忘忧好一会,忽道:“很难说。”
旁人无不惊讶,依得金玉飞鸢言下之意,居然是两人胜算五五。
夷忘忧却仿佛充耳不闻,他乃一派之尊,心性何等坚韧。不过顷刻便进入战斗状态。双目所视,唯有对手。
他双足不动,身上却是衣袂飘飘,冬日之际身周却冒出丝丝白烟,似乎中心的本人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运起的自是昆仑本派的心法——血阳真气。他这模样与唐掖如出一辙,姿势各异,心法却同。若不是知道夷忘忧乃昆仑掌门,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对师徒对招的场景。
唐掖站定许久,仍是气定神闲。夷忘忧却没继续等下去。以心性修持来说,这两人说不定站上三天三夜也没有问题。只是这般以漫长枯燥等待换取对手一丝破绽的做法,乃是发生在相对等的对手之间。夷忘忧这念头从心上一闪而过,便即决定出手。
“接招!”
运力挥出佩剑,招式朴拙无华,三尺青峰推动起来,竟如在挥舞上古巨刃。自远处出剑,雄浑气势却及数丈以外,教人心魄俱颤。一出手已然是昆仑镇山之宝大荒剑舞。
唐掖面对曾轻易击败自己的这一套剑法,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身上所流转覆盖的火劲悠悠绵绵,尽能抵挡大荒剑舞的剑势,心神力保不失。他只是静静盯着杀来的那柄剑,没有任何动作。
及至一剑横扫而来,唐掖忽然动了。
双手上扬,漫出一串清晰分明的掌影,宛若风溢春园落叶飞花。在看不见的时候,手掌已然在夷忘忧剑身上连拍了三记。抵消了剑上劲力。
夷忘忧的剑却未有稍微停留,一剑未绝一剑又起。他手持薄薄的三尺青锋剑,气势却似神龙矫跃,盘旋落下,将移动空间一步步紧压缩小。两人明明身距数尺,却予人斗的极紧,仿佛方寸之内的过招的感觉。
唐掖能移动的范围虽然越来越窄,出手却不见一丝窒涩。双手之落如长江大河,非独有掌法,拳掌指爪无一不用,且几无重复。他所用武功居然接近一半都不是过去学过的武功,全是自出机杼想到哪里便使出来的招数。于临危之际更是毅然挥洒新招,堪堪把这一套雄奇古拙的大荒剑舞拒之门外,充满了天马行空的创意。
夷忘忧对他的武功曾有驳杂不纯的评语,如今唐掖摈弃过去杂乱无章的打法,招式上竟能丝毫不落下风。
朝廷一边的人瞧了他此刻的表现,方知道那‘惊天圣手’四字非是赞语,乃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两人源源滚滚拆了足有一百余招,夷忘忧大喝一声径取中路,此为唐掖守御所不及之地。岂料唐掖忽地回转身躯,右腿倏出,回旋踢在剑身之侧。内力一撞,二人自然分开。
旁人忍不住爆出震天彩声。
这一下交手兔起鹘落,步法盘错,却是行云流水,无一刻停留。江湖上武斗虽多,这般扣人心弦的仍是少见。夷忘忧攻的气势雄浑,如山岳之延绵跌宕。唐掖守的机变百出,似天马之空行灵动。这彩声皆是情不自禁便喝出口来。
却很少有人知道夷忘忧的想法。
——不过区区时日,内力怎能如此精进?
距离上次两人交手不过不到半月的功夫,上次大荒剑舞一出,立刻杀得唐掖毫无招架之力。不唯是招数上的差距,内力修为也是一大难关。
明非真有十年之内难以逾越的发言,多半是指这内力一关。
可是今日两人交手,唐掖居然内力不落下风,相斗百招仍然用之不竭。比原先至少强上一倍。
事出反常必有妖。短短时日**力暴增,定然是用了旁门左道的法子。
夷忘忧剑刃沉落,目中杀机渐露。
——好小子,以我昆仑镇派神功,行这等妖邪逆妄,我今日不收了你的血阳真气,枉自做了昆仑一派之尊。
苏晓拉着明非真的袖子:“明大哥,唐掖是不是要出真功夫了!”
明非真默然不语,他一直没看场中的决斗,只是盯着远方,忽然低声道:“来了。”
第109章 自傲一生·道谁与争锋(上)
苏晓疑惑道:“什么来了?”
明非真只是抱臂不语,望着远处丛林。
聪明的苏晓既不明白,玉飞鸢也是一脸茫然,呆呆地望着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般蹙起眉头:“有人。”这两字说的极轻,只有苏晓和明非真能听见。
苏晓望向密林深处,只见一片苍苍野树,绿意丰盈,但偶有寒风过处,却是萧杀寥索,隐藏杀机。
还待问些什么,一阵热气却忽然涌来。苏晓吃了一惊,却见空地正中,唐掖与夷忘忧二人手剑来去,目不暇接,斗的极为紧密。场外的若非好手,便连攻守者何也看不出来。
皇上等人看的分明,两人战况上市谁也不能奈何得了谁,而身上的血阳真气却随着比拼愈加激烈扩散开来,与风中冷气一遇,登时白烟阵阵,几及数丈。
若是旁人比斗要比拼到这等热气四散的地步,内力修为还需在夷忘忧这等高手一倍以上方能办到。然而这二人均修习过阳界内功,此却是应有之象。
苏晓等人站的近,热气散开感觉便像是有温水滚过。仿佛这空地正中有一泓天然的温泉泉眼,不住有热水冒出。
夷忘忧忽然喝道:“旁门左道,何以挡我正正之师!”只见他剑招忽变,锋光闪烁,破入白雾之中,白烟并不消散,却随他剑法舒卷…剑路愈发大开大合,招式上更带着一股说不尽的荒然古意。
皇上看的心惊,压低嗓音喝道:“唐掖当心,此乃大荒十二剑剑式。”
大荒剑舞得自昆仑祖师,源头却更为源远流长,可追溯到上古之际。这套大荒剑舞分为剑势与剑式,其间本有上下之分。
剑势是总诀心法所在,剑式方是剑舞招式。欲学招式必要先学将剑势融会贯通。单单是这一点便难倒了昆仑门下无数弟子。大荒剑舞的心诀高深奥妙,这还罢了,修炼要点却与别不同。并非依赖悟性,乃是靠着枯燥无味,漫长的令人几乎想要自尽的反复修习。务必要将剑势练得熟极而流,淬炼万千,如百步穿杨之弓,市井卖油之翁。剑动便能生势,方能算是修习完成。
此乃盖因昆仑一派武功成自苦寒荒芜之地,生存是他们每日都要切身面对的重大课题。与光华璀璨的天纵聪明相比,这般‘突破求存,攻克逆境’,在荒原废土倒下仍能挣扎站起的执着与刚强,毋宁是更加重要的特质。
大荒剑舞的剑势纯以意攻,无有招式,雄浑苍朴的剑意不变,却能因应变化,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锋界绝学。而那一十二路的剑式,威力却还远在其上。
历代昆仑掌门之中,几乎从无一人能尽同十二路剑法。夷忘忧能精通其七,已是近代罕见的奇材。
夷忘忧如今使的这一招‘看荒云裂甲,少纵即逝’属大荒剑舞第四式,乃是以重破防的奇招。他换用剑式,战局登时现了变化。
唐掖自从尽弃原本武功,心中一片空明,因应对手武功拆解,再也无需决定这一拳用哪一家的招式,那一指用哪一派的路数。登时如获重释,妙着纷呈。
但他之所以能保持不败,乃是时刻别出心裁的聪明悟性所致。实则武功仍然远为不及。但一遇上大荒剑式,登时守势溃不成军。
荒云裂甲这一招最厉害之处便是在于破人守招于无形。此时唐掖被剑光和白烟包围在正中,如同待人屠宰的牛羊,居然片刻之间身陷入死地。
皇上看了一阵,不由得叹道:“此子武学天分之高,当真不做第二人想。若有二十年辰光磨练,绝峰宝座必是囊中之物。可惜这一次再度战败,不知道要给他多大的打击。”旁人尽皆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