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所以皇上……彻底调查了我们？”
“不错，你反应很快。果然是名门高弟。”
“朕从有意起用你们开始，就将你们的背景调查的干干净净。苏晓和唐掖都没有问题。而你最是神秘，即令以朝廷的资源，也无法查出你二十八岁前的活动轨迹，连一丁点也没有，仿佛你的人生就是空白一片，直接到了二十八岁。朕经常见到这种人，若不是隐世高人，便是最值得怀疑的人。直到调查显示，大罗山的万里乘龙洪十八，曾经叫你大当家。身后似乎还跟着两个形象特异的人，疑心同是大罗山的传人。朕才开始觉得，你果然是大罗山的人”
“……原来皇上一直都没相信过我。”
“朕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当朕要为天下福祉做事的时候，个人的意见能干预的程度，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朕的意见，甚至有时候是最不需要的。”
“可是……皇上是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大罗山传人的。我师父是无山道人，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嘿，且不说无山道人本就没什么传人的名字留下，即便是有，也该不脱道流一派的习性。你看你的生活轨迹，有一点道家风范么？”
我摸摸鼻子，这个……我也经常骂和尚啊。
“这一路上，你的表现一直抢眼。在小镇客栈的那日，也是多得你解围方才避免了最糟糕的结果。看见你拿起铜板测算的时候，朕便想起了你太师父与你师父，都是以智算通神闻名江湖的。加上洪十八那件事，朕便一直存了疑心。后来以为你是夜罗堡主，这想法暂时便先搁下了。昨夜里想起，你若不是大罗山的传人，如何识得夜罗堡主这等人物？
你师父当年以智冠天下闻名，尤其精于算学，出口必中。简直到了预言家的地步。他说的话，还从来没有不兑现的。”
听完这话我整个人都精神了。
我对于这种评价就一句话要说——你被骗了啊皇上！
那老混蛋跟我说的话几乎没有一句兑现的好吗！要不是他我现在至于满脑袋白头发，不到三十岁染发染得要死要活得嘛！要不是他骗小姑娘从来不知道收敛，风流孽债串起来从南到北一路通，到哪都有老相好，我至于现在连大罗山都不想回去么！我小时候几乎以为半个武林都是我师父的后宫啊！
皇上没理我继续说了下去。
“朕一直在想。少林武当皆有传人行走江湖。少林门人向来低调，却也有高手在朝廷。武当便不消说，虽然不知道为何年青一代没出什么精通太极神功的高手，可是仍是高手不绝。可大罗山嫡系却一直没多少消息。要知道你大罗山可不同于少林武当，行事最喜高调，哪一次传人入世不是闹得天翻地覆的？
那万里乘龙洪十八，一提起来年轻一辈高手，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他的。但江湖人却称他为隐雄。因为据说乃是二弟子，不好与大师兄抢风头所致。二弟子便如此了得，首席传人可想而知。只是朕时常关注江湖消息，却没多少关于这首徒的武名传播于世。
昨晚你们都去睡觉，朕却想起了此事，翻来覆去之际，终于想通了。明化语虽然名动天下，不也不常听说他于何时何地，曾与何人动手么？尽管知道他武功甚高，却仍是以他智名广传。朕便大胆假设，这个新一代的传人，既然是明化语所授，不定是武功特强的高手，也有可能是精研韬略、以智计见长的人物。两下里一合，这结论并不难得出来。”
第13章 结论
“结论便是——这一代的大罗山传人，是一个不以武功见长，而是以智计谋略行走于世的人。”
皇上的语气缓慢，却不见分毫焦急。同样缓慢流动的空气中，也一样不见带着烈性的情绪。证明皇上居然对我全无敌意。
“皇上，这就冤枉人了。”我摊手道：“我脑门现成写了个傻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若不是成心装蒜，便是想听听朕夸你才甘心了。也好，朕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想必也是不会罢休了。对于你的情报一直不清晰，朕虽然很是着恼，但最多不过将你排除在六扇门之外，也不会对你如何。真正引起朕疑心的，是你这一路的表现。
客栈一役，你接连面对烈伤、庐山剑观传人、梧桐金雨轩女侠、武当长老这四位江湖里的一流好手，朕就在现场，但甚至不知道你是如何将他们打发走开的。但在他们面前侃侃而谈。若非是智略过人，胆魄甚大，谁者堪为？你觉得朕会接受这是一个大罗山普通弟子的能耐？
胆魄如此也罢了，在碧水镇，江湖群豪来拜，献上宝马良驹、千金千银、山珍海味、美女如云，尽管拜的对象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夜罗堡主。可你不但不假辞色，甚至连一丝心动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涵养？他们所献的恰恰便是人性弱点。朕扪心自问，在你这个年纪，便是能粪土金银，对三十六个貌美如花的处子，未必能如此的坐怀不乱。到这里，朕对你的怀疑便大了起来，之后才会怀疑你便是夜罗堡主。”
皇上的这思路……说来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我是察觉到了皇上在怀疑我，然而对他是如何怀疑和从哪里开始的却是全无线索。难怪……就算知道了我不是夜罗堡主，他还是一点都没放松。我这一路还是太张扬了吗？
“别这么紧张，朕也不是神算，光是你胆魄过人，心志坚定，朕也不至于会如此执着地怀疑你。起码，知道了你不是夜罗堡主之后，本不该怀疑你的。只是你有个很大的破绽，不但是你，连朕也差点没能注意到。你最大的错处，或许……也是你的优点，便是你对伊人的关心。”
“这是……什么意思？”
“魍魉。”
皇上轻轻说出这两个字。
我睁大了眼睛，然而心底的震撼远远超出表情上所表达出来的那样。心底几乎涌起了灭口的想法。要是魍魉的事全部败露，我几乎没有多少选择。
“魍魉，是你抓的，对不对？”
“……我不大明白。”
“还在装蒜。”皇上笑道：“这魍魉妖女本来就是你收服的，可是过程太过轻易，朕一直都不信能如此收服一个高手。昨日魑魅妖女来救魍魉，朕唯恐有失。曾暗地查看关押魍魉的地方，朕到那却只见到一个空空如也的铁栅栏。朕本以为是魍魉逃走了，谁知道走近一看……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像是想起了什么滑稽之极的事情般大笑了起来，我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笑容。
“你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可不知道是如何得罪了这魍魉了。她走是走了，却在地上留下了‘狗屎混蛋明非真’，‘帮你老娘不是人’两行十四个字，哈哈哈哈哈。”
“皇上既然知道她是小民抓住的，逃走的时候写一些泄愤之词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之事。”
“她能逃去哪？魑魅和阿不勒斯都到了，她不趁机回到鬼蜮一伙，反向外跑么？何况‘帮你老娘不是人’七个字，足够让朕想清楚很多事情。朕猜你定然是将这妖女制的服服帖帖的，要她去执行你的什么任务之类。但归根结底，你总是将她收服了。朕猜她此刻，不是回到了阿不勒斯身边，而是被你藏了起来，对不对？”
小师姨总是说我做事大大咧咧的不怎么考虑细节，到今天我算是真的信了。原来我的行动里面有这么多的漏洞么。
“加上这一点，朕还能不知道你并非常人？但抓住魍魉这一点，本来便容易让你增加暴露的风险。要不是出于对伊人的关心，急着从魍魉口中问出她的下落，你必然不至如此。所以朕说过，这或许是你的优点。”
皇上的语气愈加温和，我则更加的不解。皇上知道我在骗他，而且还一骗几个月，可是这语气……一点都没有要怪我的意思啊。
“朕不得不说，明化语向来以缥缈难测著称，谁也猜不透他的想法。这果然是一着绝妙的棋。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能骗了朕这么久。可惜的是，夜罗堡主的出现，让朕解除了对你的一种怀疑，却敲准了你大罗传人的身份。
你可知道，夜罗堡与你大罗山，本来便过从甚密。你更不知道的是，你的师弟们每一年都会在夜罗堡所在的夜罗山里出现这件事，朕早已知晓。朕疑心你是大罗山重要人物久矣，只是苦于渺无证据。昨夜夜罗堡主声称与你有旧，朕一下子便想到了这条路上，登时豁然而通。朕经过昨晚的梳理，已经将你的来历弄了个清楚透彻。”
皇上继续笑道：“你，明非真，从一开始便是处心积虑的要进入六扇门。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步好棋。六扇门是个接近朝廷最简单却也最不容易想到的一步。而且以伊人的眼力，也断然不该看走眼。或许她并没有，她也该看出来了些什么，但她看到的更多的是你优秀的一面，所以一直对你褒奖有加。
橙王事件的时候你遇上了冥途的伏象，以你这样的本事居然能在他手下死里逃生，不能简单以运气来概括。其实那时候朕便觉得你这家伙奇迹般的命大，遇到伏象这等高手代价只是休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谓造化。昨夜朕仔细思索，你当时肯定是识破了冥途的身份，早有设防，所以伏象的神掌才没能取你性命！朕说的对也不对！”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之后与金王孙，你巧过三局，朕原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来都是你别出心裁，巧施妙计的原因了。至于你太师父留下的字刻，你既然是大罗山嫡系传人，能不受影响定然有你的一套，朕说的是也不是？”
我又呆呆地点了点头……
“再想想孔尚书作乱，也是你查出了真相。还有这一路上的种种际遇，都是你从旁以妙计一一相助。有没有这回事？”
“有……”
“你既然是大罗山的传人，朕也就不奇怪这些日子来你身上发生的事了。”
不认不认还须认，既然被皇上认了出来，我也没办法了。
我头皮发麻，飞速地想着我这个大罗山传人为什么要混进六扇门里。
皇上却先笑道：“看来，你们终于做出选择了。”
“啊？”
“大罗山向来中立，不参与江湖派系之争，这是第一次，大罗山作出如此明确的选择。”
啊？感情皇上是把我当成大罗山投靠朝廷的代表了？
皇上点点头，微笑道：“你为什么来，朕明白。你的投诚，朕已经看到了。你放心，有朕在，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差点哭出来。
“皇上您真是太英明了……”
这圆谎的最高境界我算是见识了。最妙的圆谎不是靠自己的智力，是靠对方的智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