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e太白
苏晓沿着大街一路打听，然后又靠着猜测，最后终于在顺天府衙前面拦截住了那一伙乡下人。
“大嫂！各位大哥，你们等等！”
这些人刚才在刑部衙门一人身上挨了十下板子，走路都还在顺拐呢。
那妇人挨了打依旧哭哭啼啼的，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上去像是村民头子的男子见了苏晓，对这个俊美可爱的姑娘很有印象，瞪目喝道：“你来做什么？”
苏晓诚恳地道：“各位大哥，这位嫂子，我叫做苏晓。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请跟我说一说吧。顺天府衙你们来过一次了，若是没有充分理由，他们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尽管冷尚书已经定性了这件案子不归刑部，苏晓却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腿。这些乡民淳朴，一时想不开来衙门报案求告无门，情急之下才动手打人。虽然打人是不对，但冷尚书已经惩罚过他们了。苏晓遂决定来问问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能帮忙？”那汉子兀自不信：“你这么点年纪的丫头，怕不是哪家的官小姐。你能帮的上什么忙？”
“我不是什么官小姐。”苏晓从腰间摸出一份敕令，文书通体澄黄。普天之下唯有皇宫才会颁出这样的敕令。苏晓认真道：“本官是六扇门百户，奉皇命调查五华县飞云堂地下拳赛之事。刚才本官听你们曾提过一二，请详细告诉我。”
这一亮出敕令，将一众乡民都吓傻了。没想到啊，出门遇贵人。那妇人忙不迭的感谢。
“真是谢谢官老爷，哦，不不，官夫人，不不，官、官姑娘。”
一个村民道：“这世道，长得这么标致的女娃子也做大官了？”
那汉子惊得呆了，喃喃道：“我家妞妞也差不多，就是比这丫头重了几倍，不知道有戏没有？”
苏晓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地道：“我是男哒！ ”
第27章 捕风捉影·良心锻造
“那么我现在一个一个的问大家哦。”
苏晓拿着小本本，小嘴咬着毛笔的杆头，似在烦恼如何下笔。这件事本来就只算是半件公差，一半其实只是苏晓怜恤牛家大嫂的遭遇所以才来插手而已。
好容易在上面终于写下了“元圣三十年腊月廿七小记事”几个字，旁边的村民看得啧啧称奇。
“这小姑娘字还挺好看的。”
“好看好看，就是俺一个都不认识。这一个个圆圆滚滚的，倒像是画画。”
苏晓听得俏脸通红。苏晓是读过书的，自幼也学过写字。但是家中女子居多，提笔写字大多出自娘亲传授，因此苏晓的字体娟秀雅丽，清隽之余颇见妍丽，倒像是女子手笔。苏晓头一回到六扇门，就是在签字的时候被柳元看到接着就给缠上了。自此之后苏晓痛定思痛，写字全都一律小楷，中规中矩。只有原来的习惯不改，仍是显得圆润。被村民们一说，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苏晓咳嗽两声：“咳咳，我想问问牛大嫂，你究竟为何来刑部衙门喊冤。你一进衙门就六月飞霜天不长眼的哭喊着，到底说的是什么事情？还有你家丈夫到底出了什么事，何以你说被人拘走了不放。”
牛大嫂看着这位‘官姑娘’生的清丽绝俗，语气和蔼温柔，本来就大生好感。虽然觉得她年纪还小，但这副架势毕竟不是小老百姓能有的。于是开始交代事情始末。
“事情是这样……我男人姓牛，叫牛栓子。我们都是外乡人，来自紫金县的大牛村。这些都是大牛村的乡亲们。两个月前，因为到了农闲，地里没事做。我家汉子便寻思到京城去找些生计。刚去没多久就回信说找到工作了，是在一家武馆里面做小工。我一想有些不妥。武馆倒是有钱不错。但是里面的爷们都是练武的，我家男人是个粗人，人又实心眼，万一得罪了武馆里的大爷，随便打他一顿他也经受不起啊。当时就要他换一份工作。只是没想到这武馆给的报酬着实不少，一下子给家里寄了、寄了五两银子。说是武馆的人叫他去跟人比武，只要打一场，便有一两银子赚。”
苏晓看她说这话的时候变颜变色，心中微微一动。牛大嫂是乡下人，在这种大庭广众提起钱多有忌讳是不假。可是她的神情却不只是不适，还有很深重的惊慌意味。大概武馆给的钱不止五两银子而已。
可是到这里，牛栓子打黑拳的事情可说是一清二楚，是确有此事的。以苏晓的对京城行情的了解。即便是顶级的武馆请武师，一个月的薪酬也不过是这几两银子。牛栓子只是个普通的庄稼人，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赚的如此厚酬。他所在的那间武馆，一定是地下武馆无疑。
但地下比武并非犯法，也不能以此定罪。
所以这番心思却没说出来，苏晓让牛大嫂继续说下去。
牛大嫂一边哭一边回忆道：“赚了钱我们全家都很高兴。我家男人是个最顾家的人，每数日就要寄信回来，可后来信越来越少。最后一连两旬都没有消息了。我在家里着急害怕，正想着是否要去京城寻他。结果就接到了顺天府衙门的通知，说是我家男人不是在京城，而是在五华县的一家武馆给人家打、打黑拳，打什么地下比武，两个月下来，还名气不小了。”
苏晓听得心中暗叹。皇上交给苏晓去破的案子就是关于最近兴起的地下比武。所以给的卷宗里面有过很多过去的案例。苏晓读了许多，也算是半个黑拳通。一般的地下武馆，自己会养武师，同时也会竖起招牌等待武林豪客的挑战。
但是地下比武中的黑拳手，最赚钱的不是打赢打输，而是在于观众的赔率。当一个黑拳手赔率极高，却输得极惨的时候，武馆自然赚钱，而旗下的拳手也会蒙受其惠。故而也有自抬身价，从外面找来一个人，假做比武，武馆让他连胜，直到赔率飙高之后再狠狠击败，赚观众一大笔。
牛栓子很有可能因为他是外乡人的缘故，被找去当这个托儿。但是他人又老实不善做伪，而且身子又弱。为什么会找他？
牛大嫂高声哭道：“姑娘冤枉啊！我家男人是个老实人，这辈子都不会打架，他一定是被人给陷害了啊。我家汉子冤啊，官姑娘你可要好好给他做主啊。”
苏晓笑道：“牛大嫂不要着急。我给你解释一下，地下比武和打黑拳虽然朝廷并不倡导，可是没有明文规定这是违反律法的。也就是说打黑拳其实没有违法。”
“是吗是吗？”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牛大嫂紧紧抓住苏晓的纤臂，一直说：“没事吧，他真的没事吧？那、那他什么时候放出来？衙门的人说连探视都不许啊！”
“要是查明无辜，自然会迅速释放的。各位乡亲们，我现在要问你们一些问题了。”
苏晓一个个的问过去，将牛大嫂说过的话也核实了一遍，证明她说的话基本跟这些村民知道的是相同的，并没有多出任何枝节。
那为首的汉子毛大力被冷尚书打了十板子，现在屁股还疼呢。鼓起眼睛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牛老弟什么时候放出来，你这小妞给个痛快话。”
“最后一个问题，要是也没问题的话，我立刻进顺天府要人。”
苏晓尽量保持着笑脸，以免叫人看出内心的颤抖，语气平和，竭力压制住恐惧，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大嫂，您家丈夫，在地下拳赛的两个月里，杀了人吗？”
一个时辰之前。
“你要去找那些村民是吧？”
冷尚书伏案疾书，寂静的办公房内只余下沙沙的书写声，毫无征兆地，他却朝隔壁书案的苏晓抛出了这个问题。
但苏晓却被吓掉了手中的笔，因为冷尚书说中了。这不过只是刚才脑中一晃而过的念头罢了。却不知道如何被他知道。
“这也没什么。”冷尚书手中片刻未停，似乎只是在闲暇时接口般，“你眼神闪烁，自从见过那些乡民之后就神不守舍，书写时坐立难安，一直在往门外偷看。我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可说的是无能了。”
苏晓虽然惊讶，但素知天下多异士，眼前的冷老师又是国家六部主宰之一，有这样的本领也不算过分。
“老师你既然观人于微，为什么不肯多帮他们一些。那个大娘没了丈夫，况且以他们所说，此事事关顺天府衙门，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过问一二。学生刚才查阅过去案例，刑部并非没有接手以民告官的往例，学生认为……”
“晓寒，记住你的身份。”
冷尚书截断了苏晓的话，语气虽然淡淡的，却有一种迫人而来的威严。
“你是我的属下，我的学生，不应该质疑我的决定。”
第28章 捕风捉影·苦了苏晓
冷尚书说话向来简单，不是他不屑于多说，而是一切事物在他看来本该如此简单。
他的话是结论。
不是可以商榷的方案，而是需要所有属下一体同心全力执行的结论。
身为属下，你如果不懂我的决定，应该想办法去弄懂。如果无论如何都不懂，则代表我没有赋予你知道内幕的资格——苏晓仿佛从他淡漠的短短两句话里里听到了这样的弦外之音。
——这个人……跟明大哥有些像。
严格说来，冷尚书与明非真的性格可说是南辕北辙，大不相同。反倒这般话不多说冷冰冰的模样是与唐掖有些相似。可撇开诸多不同，明非真与冷尚书却有一点是极为相似的——他们下了的决定，几乎不容置疑。
不是决定本身完美无瑕，而是一旦质疑，必定会遭到冷酷无情的打压。或者是降职或者是武力镇压，根据内容不同会有不同的惩罚降临。
他们身上似乎就是有这样的特质，让人觉得一旦回绝他们的决定立刻就会有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