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明同学
这人先前似乎一直坐在桌边写写画画,面前是张铺开的纸卷,格温略微瞄了一眼,只看见几个没头没脑的圆点,还有些方块一样奇特的符号。
也许是注意到了格温妮丝的视线,小鸟的手臂动了动,随意地把那些纸挪到了一边。
她伸手取了一个干净的瓷杯放在格温面前,又提起茶壶倾倒,没过一会儿,格温妮丝面前便摆上了一杯散发着曼妙香气的红茶。
“不是很烫,已经可以喝了。”肖鸟同她说着。
格温妮丝端起茶杯凑到唇边,几乎是本能地放慢了喝茶的速度,慢慢啜饮着杯中的液体,用目光默默地描摹着眼前这个人的脸庞。
似乎是血气不足的缘故,肖鸟的脸色还是显得有些苍白,但听医生最近一段时间的诊断,小鸟心脏的情况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再次突然发作的风险很小。
这三年以来,格温妮丝从没有放弃过寻找治疗的手段,温和一点的调理方法也都在锲而不舍地尝试,尽管始终无法治愈,但她的努力并非完全没有成果。
因为国务已经被她接手过去,肖鸟不必再整日操劳费神,除开不能再剧烈活动之外,身体比早些年还要稍微好一些。
格温妮丝磨磨蹭蹭地喝着杯中的茶水,而肖鸟则坐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着,目光停留在盛放着点心的盘子上,偶尔也转过来看一眼她,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她试探着询问肖鸟最近身体的状况,对方也都慢慢地答了。
格温于是又更多地讲到最近发生在宫廷中的事情,以及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趣事,因为有意想要多说会儿话,她挑的都是小鸟会感兴趣的话题。
肖鸟静静地听着。
尽管格温妮丝说的
时候轻描淡写,但小鸟是亲身处理过国事政务的,知道为了那样一句“去年冬天城里没有饿死过人”要付出多少努力。
她显然略去了一些艰苦的部分,语气理所当然,好像随便哪个人坐到那个位置上,按部就班地进行统治,便能得到一个蓬勃发展着的帝国。
可这样沉重的公务,又有自己的病在分散着她的精力,真正一日一日地熬下来,不可能像格温嘴里说得那般轻松。
心脏抽搐般颤了起来,肖鸟的胸口闷顿地痛着,她朝对面的人轻轻地笑了笑。
格温妮丝觉得今天的利维是真的很好说话。
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对自己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抵触,叫她心中忍不住生出希冀。
“……明天或许会放晴,”格温妮丝一点点鼓起勇气,“冬日难得有晴天,利维……你想不想出去玩一会儿?”
或许是怕小鸟拒绝,格温眨了眨眼,很快地补充道:“不远的,就在城郊附近,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回来。”
格温妮丝也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在那里看到了很美的晚霞,层层叠叠像是夕阳下的海,她想让小鸟也看一看。
肖鸟答应了。
格温妮丝的眼眸蓦地亮了起来,就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般,既受宠若惊,又欣喜若狂。
她在房间里呆了很久才离开,临走时分外恋恋不舍:“明日我再来找你。”
小鸟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轻轻地点头。
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有意为之,格温并没有重新替她扣上镣铐。
肖鸟一直把人送到门口,裤管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腕,对方也只是挪开目光,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
她站在门边一直目送着格温离开自己的视线,许久之后,才转身回到屋内。
肖鸟重新坐回椅子上,把自己先前拿开的那些纸张摆到面前,那上面有一些看上去像是胡乱涂鸦出来的横线和墨点。
她望着纸上的符号沉吟了片刻,继续写了下去。
肖鸟先是把这些点按三个一组列成规律的横排,然后按照某种规律把它们转化为字母——那并不是帝国人常用单词的拼法,肖鸟在那些字母下面写出对应的方块字。
显而易见的,这是某种传递信息的方式。
这种传递情报的方式她过去也用过,但由于运用的是一套完全截然不同的语言体系,所以肖鸟并不担心这句话会被其他人破译。
她也是在几天前才察觉到了这些信息的存在。
它们传递到肖鸟手上的方式非常离奇,在常人眼中大概算得上是匪夷所思:一群每天定时飞到窗边的鸟雀,恰好在啄玻璃的时候用了摩斯密码的敲打节奏。
这完全算不上是什么‘信息’,因为对于世界意志而言,中文是并不存在的。
飞到窗边来的鸟雀也没有接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只是随意地乱飞又随意地乱啄,一切都只是某种极其罕见的小概率事件。
当然了,要制造这种‘意外’需要充足的能源、数额不菲的因果点数……微操的部分需要亲自手动调整,这些笨蛋小鸟理解不了那么复杂的事情。
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传输信息的会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可能是不想引人注目的缘故,这些小动物停留的时间都很短,通常只够敲打出三个字母。
肖鸟用了一周的时间才把这些信息组合完整,当安娜在地道中发出呼救的哭喊时,她刚刚在纸上写下最后一笔。
她挪动椅子,稍微退后一些。
肖鸟低头看向纸面上那因为久未书写而显得有些陌生的文字。
【让她答应放你离开】
这是系统的口吻。
————————
——
第二天就如格温所预想的那样,是难得的晴朗。
女皇陛下推掉了一整天的工作日程,亲手拟定了出行的每一个细节,从御寒衣物的准备到护卫人选的安排,没有让小鸟多费一点心。
到达目的地之后,格温神神秘秘地引着她来到一块空地,又让她闭上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肖鸟便看见了自己许久都未曾见过的坐骑。
这确实是让肖鸟始料未及的惊喜,她当时整个人都完全呆住了,就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已经长大了的枣红马。
花花还认得她,撒娇一般地去拱主人的手掌,就像以前一样、希望能用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换到一点额外的零食。
它被养得很好,显然每日都有人在细心地照料梳洗,皮毛油光锃亮,就像是一匹昂贵的红铜色丝绸。
肖鸟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过坐骑漂亮的鬓毛。
最后,她也真的见到了格温妮丝口中层层叠叠如海般美好的晚霞。
肖鸟在神骏的红马跟前站定,一动不动地望着地平线的方向,她的背脊出了些汗,因为很久都没有运动过的缘
故而有些喘息。
她长久地注视着,直到那辉煌的日落彻底没入到地平线之下。
“利维,”格温妮丝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顿了顿,似乎是笑了一下,“你今天,有没有觉得开心?”
“嗯。”肖鸟也笑起来,她回过头,温柔地看了一眼格温。
“谢谢你,我很开心。”
她轻轻拍打着马儿的脑袋,“真的很开心。”
在回去的路上,肖鸟突然有些神经质地问道:“陛下,你最近的政务繁忙么,有没有困惑的地方?会不会特别劳累?”
格温稍微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就只是如实回答了。
“政务自然是劳累,但总归有大臣能为我分忧解惑,你也不必特别担心……”
格温妮丝讲到这里,突然略一愣神,想起昨晚小鸟态度转变,似乎正是因为自己提及了同政务有关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利维对自己的期许?成为一位合格的、令人憧憬的君王。
如果她办到了,她们是否就能够回到从前?
格温默默地沉思着,她最后听到肖鸟同自己说道:“……我有些事情,想回去之后再同你说。”
她们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回到了城里。
——————
——
“好吧,利维,”格温妮丝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现在总该告诉我,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是要说什么事了吧?”
肖鸟却只是默默地打量四周,然后朝格温摇了摇头。
“……这里太暗了,”她说道,“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这是实话,她们周围确实暗得厉害,夜色很深,在没有点灯的情况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更何况这里实在是大得惊人,格温妮丝就只能看见不远处被烛火照亮的一小块地方。
她们过来的时候取了一架枝形的烛台,五根蜡烛立在一起并排燃烧,看上去还稍微有些壮观。
但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这点蜡烛是远远不够的,烛火只能照亮极为有限的空间,两个人只有在离得很近的情况下才能看清彼此的面庞。
毕竟这里可是金色宴会大厅,想要在夜晚照亮这块地方,所需要的灯具和燃料起码要提前三天进行筹备,还必须得安排专门的人整夜守在旁边。
但格温妮丝毕竟是女皇,若是她下达紧急命令,在几个小时之内这里也可以被装饰一新,起码基本的照明可以得到保证。
只是肖鸟坚持着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过去,不想带上任何侍从。
过去小鸟从没和她提过什么要求,像这样主动开口还是头一回,所以尽管格温妮丝并不知道肖鸟想做什么,却还是无奈地顺从了对方的想法。
我可以把壁炉生起来,肖鸟把手放到炉子上方,里面还有些余热,应该没有完全熄灭。
肖鸟过去或许是干过类似的活,居然做得还算是熟练,她用铁钩在炉膛内调整了一会儿,又添了新的柴火,随后壁炉就真的重新烧了起来。
已经可以了,周围已经变得亮堂了许多,大厅里现在只是昏暗,并没有看不见的地方。
肖鸟把手中的铁钩搁到一边,人正要站起来,却突然感受到半边身体都麻了,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身旁的格温妮丝立即反应过来,伸手把她捞进了怀里。
她白天到底还是有些累到了,先前回来的时候,肖鸟就应该马上回屋里休息的。
心脏疼起来是真的很麻烦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腿就像是用棉花做的一样,根本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格温妮丝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她感觉到小鸟把少许的重量放在了她身上,呼吸声也变得有些沉。
“利维?”向来冷静自持的女皇有些慌了神,她把手轻轻放在肖鸟背上,“你累了么,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但怀里的人却摇摇头,拒绝了格温的提议。
“……不,”肖鸟声音沙哑地讲道,“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
“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格温不再动了,就只是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怀里的小鸟,手掌在那瘦弱的背脊上轻轻顺着。
这是许久未有过的亲昵,格温妮丝的心脏砰砰直跳,房间内的枝状烛台晕染出暖色的光晕,把两人的面容都勾勒地分外柔和。
她试探着抚摸肖鸟的后颈,对方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在自己耳边浅浅地回响,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和模糊的回忆交织在一起。
她们的影子被壁炉的火焰投映到墙上,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带来好像会幸福的错觉。
“格温……”
也许是已经太久没有叫过这个名字,她念得磕磕绊绊,分外地生涩。
格温妮丝能够感受到小鸟身体温热的体温,灼热的呼吸掠过耳侧,轻若无物,长长的眼睫微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蜷缩着同她相拥。
她恍然如坠梦境,
她听到对方开口了。
“格温,”肖鸟轻轻地说着,“放我离开好么?”
格温妮丝的身体瞬间便僵硬起来,随后又一点点的、慢慢地松懈下来。
她对小鸟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没有特别意外,先前许多次,格温也不是没有发现过征兆,只是人都是这样,绝望到一定地步了就忍不住要自欺欺人。
但她确实不敢再囚着对方,格温妮丝颤抖着手臂在肖鸟背上轻柔地抚摸着,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小鸟的身体已经很弱了,精神状态也并不算好,她害怕自己只要再做错一件事情,对方便会彻底地枯朽下去。
格温妮丝花费了很大的心神来控制自己的声音,她想要表现地洒脱一些,大度一些,可当那些话语真的说出口时却又止不住地哽咽,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嗯……好,”她似乎是想要笑一下,“嗯,可以的,我答应你,我放你走。”
格温很快地眨着眼睛,大概是想要让眼底的红丝消散下去,可她越是忍耐便越是难以抑制,到最后眼眶都变得湿润起来。
“我,嗯,我就是想,能不能……能不能春天再……春天再走。”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用于拖延的理由,格温妮丝混乱无比地想要把这句话继续讲下去。
“现在……太冷了,赶远路的话,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再,再等一会儿吧,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
肖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回抱了她,在格温怀里默默地摇头。
格温妮丝的眼神暗淡下来。
“……我安排人送你好不好……你可以带些东西,”她的话语越发怯懦,“总得,收拾一段时间。”
小鸟还是没有回答她。
到最后,她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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