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明同学
乌木达视野发黑，可强烈的求生欲望却在逼迫着他继续迈开脚步。
不能倒在这里……
他还不可以死，他还没有杀掉布彻尔，他还可以——
乌木达的耳朵阵阵耳鸣，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幻觉，失血是会带来这样的幻觉的。
在嘈杂、纷乱的人群中，乌木达在视线恍惚间看见了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
那男孩长着小皇子瑞肯一模一样的面孔，怀里抱着猫，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乌木达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古怪到了极点。
他的耳朵已经出现问题、几乎听不见身边的人说话了，可那小孩稚嫩的声音却那样清晰地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男孩说：“大人，你相信因果报应么？”
孩子怀里的猫尖锐地叫了一声，但那猫叫声听起来有些奇怪，不像是从对面传过来的，而像是从上方传来的。
乌木达下意识抬头。
此时他正好被骑士们搀扶着路过了一棵树，乌木达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他看到树杈上正蹲着一只肥肥的狸花猫。
这只猫的名字是突击爵士，它是小皇子瑞肯亲手饲养的猫。
从瑞肯遇害以来，他养的那只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忠诚的突击爵士拒绝除小主人以外任何人的抚摸，它食水不进焦虑地等待了一整天，却始终没有等到瑞肯回来。
最终它从宫廷里逃走了，而当时时局混乱，没有谁有心情去找一只猫。
从突击爵士身上凌乱的毛发判断，我们可以得知它应当是度过了一段流浪生活，而从它丝毫没有减轻的体重来看，我们可以得知这只猫过得还算是滋润。
突击爵士站在树杈之上，整个背脊都弓起来，瞳孔竖起来，摆出了一副即将进攻的姿态。
它吃得很肥，但矫健不减当年。
“咪嗷——”
突击爵士从树杈上扑下来，直直地扑到了乌木达的脸上，锋利的指爪以人类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高速迅速挥下，它抓瞎了乌木达的一只眼睛。
乌木达双手胡乱地挥舞，想要赶走扑在他脸上的猫，非人的疼痛让他惨叫着跌倒在了地上。
骑士们组成的防线就在这时候崩溃了。
无数愤怒的市民冲了过来，无数只脚，无数条腿，仿佛一面从天而降的黑压压的墙，根本就无从躲避。
在大概几分钟之后，突击爵士摇摇晃晃地从人潮中挤了出来。
它就像是液体一样灵活地在腿的缝隙间穿行，随后花费一点功夫重新回到了树杈上。
突击爵士蹲在树杈间，专心地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乌木达就躺在离它不远的地面上，但猫对于没有生息的猎物是不会有任何兴趣的。
第九十一章 我离她最近的时候
士兵们的暴乱持续了一整天。
在那场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驻扎在都城内的五个军团都发生了不同规模的哗变。
这些军团在珈蓝王讨伐战争中都曾隶属于巴努尔将军麾下，愤怒的士兵在得知将军死于谋杀后，纷纷拿起武器围攻议政院，并打砸了部分贵族的宅邸。
一部分贵族携带家眷仓皇逃离，而留下来的人则匆忙调度军队、龟缩进了皇城里。
而肖鸟则趁着市民对贵族发泄完仇恨、情绪开始回落的时候，再度站出来稳定混乱的局势。
葬礼上的那番演讲使得帝国首相的个人名望升至了顶峰，都城人现在对贵族怀有强烈的不满情绪，但却心甘情愿地听从帝国首相的号令。
加上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肖鸟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策反保持中立态度的军团将领，最终有两个军团的将领愿意支持并配合她（其中有一个是小鸟曾经呆过的后勤兵团）。
当广场发生暴动的时候，这两个军团便在红月骑士的带领下占领都城内各处要道。
夜晚降临之前，除内城之外的所有地方，便都已经处在肖鸟的控制之下了。
令人遗憾的是，在此次暴乱事件中，环绕在查尔斯一世身边的御前护卫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
他们在暴动发生时及时做出反应，从暴乱的民众中生生挤出一条路，把查尔斯带离了危险的地方。
至于在场的其他贵族，就没有查尔斯这么好运了。
当天傍晚的时候，那些不幸没能逃离广场、却又侥幸没被士兵当场打死的家伙，都被提溜着带到了首相府里。
说来讽刺，大概就在一天前，这些人还命令手下的骑士闯进过这栋宅邸里，到处乱翻文件、并搬走财物，还在菜园子里面放马。
然后没过两天，这些贵族老爷就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过来。
——————
——
肖鸟坐在首相府大厅的长沙发上，精神似乎有些萎靡。
她的神经已经紧绷了整整两天，全部的休息时间加起来也只有六七个小时。
高强度的工作本就很消耗人的心力，更何况肖鸟身上还带着不轻的伤势，基本就全靠兑换止痛药和消炎药在顶着，否则哪怕单纯是肉体上的折磨也会让她倒地不起。
穿刺伤和中毒带来的后遗症没有特效药，只能靠静养慢慢恢复，但肖鸟却压根没有那样的空闲。
在这短短的五天里，她已经数次命悬一线，哪怕一步行差踏错都会坠入深渊。
小鸟的神经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还得不断地从身体中压榨出更多的潜力，以应付接下来的困境。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是领袖，是那个拿主意的人，无数的人的生死与未来都将决定于肖鸟的选择——她必须对这些相信自己的人负责。
大厅里的壁炉已经重新点起了火，温度升高让骨裂处隐隐传来的疼痛缓解了一些。
肖鸟尽可能小心地把左侧的羽翼搭在沙发的靠垫上，减少肩胛的负担。
在演讲的时候小鸟还不怎么觉得痛，精神亢奋所产生的肾上腺素缓解了骨裂带来的不适，但随之而来的代价就是伤势反复。
她肩膀沉得厉害、几乎要抬不起胳膊。
医生在检查过后叮嘱肖鸟尽量卧床休息，但哪怕是那位说出这些话的半人医师，也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肖鸟靠在沙发背上，尽力缓解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疲劳感，她闭上眼睛揉捏酸涩的鼻梁骨。
就在这时候，某个暖烫的东西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左肩，酥麻的感觉顺着被贴覆的地方蔓延开来、熨烫着酸涨的骨肉，很难说清楚是舒服还是难受。
肖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闷闷地哼了一声。
那双拿着热水袋的手顿了一下。
“……抱歉，大人，”副官小姐的声音在肖鸟身后响起来，“烫到您了么？”
“没，没有。”
肖鸟含糊地呢喃着，脑袋下意识地往热水袋的方向蹭，“……很舒服，谢谢你。”
碧儿略略低下头来，肖鸟松懈而疲倦地半躺在沙发背上，被热水袋裹住的肩膀显得有些僵硬，再往上，就是那些裸露在外、被热水袋烫得有些发红的皮肤。
她有些恍惚地想到，在这之前，自己同这个人最亲密的一次，就是借着下属的身份帮那人理了理衣领，然后将布彻尔送到另一个女人手上。
副官小姐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深夜里布彻尔浑身鲜血淋漓地回到首相府的时候，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她记得自己跑过去搀扶小鸟的时候，手掌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您想要先休息一下么？”碧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医生说您需要休息。”
肖鸟摇了摇头，推说自己还没那么累。
“格温那边的进程顺利么？”她开口询问自己的副官。
碧儿说：“是的，大人，格温小姐在城里乱起来的时候就开始行动了，有我们的人在城墙处接应，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往高庭的路上了。”
“那就好。”
肖鸟沉吟几秒：“今天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之后，都城很快就会成为各大公国进攻的目标，查尔斯威慑不足又得位不正，底下的人肯定会生出别的心思。”
完全可以想象到到时候会出现多少野心勃勃的人会打出勤王的旗帜，实际上却意在出兵攻占都城。
而汉密尔顿家族也绝不会甘愿坐在原地等死。
他们绝对会想办法联系支持自己的支持者，召集底下的封臣驰援首都。
毕竟汉密尔顿家现在还占着大义的名分，这是封建君臣教育带来的结果，哪怕皇位上坐着的是个痴呆儿，也绝对会存在坚定的保皇党。
所以剩下的那些贵族才会龟缩进内城消极防御，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派出信鸽去求援了。
“……总之，不管是走还是留，都需要尽快做出决断，”肖鸟轻轻拍打肩上的热水袋，示意碧儿把它挪开，“被俘虏的那几个贵族呢？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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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俘虏的那几个贵族现在感觉很不好。
都城的居民总体来说表现得十分热情，每个人都摩拳擦掌、争先恐后，甚至为谁来动手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纠纷。
一边是劝架的人，“别打了，都别打了，该我了！”一边是被拦住的人，“让我再踹一脚！就一脚！”还有几个拱火的，“卧槽那家伙官大，揍他！”
这三方人马争吵不休，直把这些贵族老爷们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脸肿成个猪头被布彻尔的人带走。
从乱民中被带走的时候他们还稍微松了口气，觉得这下好歹是把自己的命给保住了。
然后他们就被送到了几个羽衣卫的手底下。
贵族老爷们：……
贵族老爷们泪流满面地想：唉？咱们当初是为什么要反来着？
哦，对了，是因为伯劳鸟那个混账东西在都城大搞特务警察制度，因为担心自个儿会落那半人手上，所以才起的心思。
艹啊！
这些被俘的贵族当中，身份最高的人是威尔逊亲王，他也是为数不多在羽衣卫面前仍旧能端住贵族架子的人。
威尔逊亲王肿着半张脸，摆出从容镇定的姿态，对着领头的羽衣卫说道：“我是劳伦斯陛下亲手册封的王侯，让利维·布彻尔亲自过来同我说话，不然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几个羽衣卫都是临时被找回来的人，在此前该部门停摆了将近两个月，但哥几个对于业务倒也没有生疏。
只见领头的羽衣卫长官慈爱地看了一眼威尔逊亲王，温柔地说：“好，那我不问。”
然后和几个同事商量：“先把基本流程走一下吧。”
于是便老虎凳、辣椒水、贴加官，一条龙服务走下来，叫亲王大人不必出国便体验了一番东方的异域风情。
之后威尔
逊亲王也不端着了，被抬下审讯椅的时候呱唧一声就跪了：“长官，各位长官，你们到底要问什么，我招，我全都招——”
只能说是有点骨气，但不多。
那个羽衣卫长官于是拿出一张纸搁到地上，又极为耐心地把墨水瓶和笔也摆好：“牵扯进政变之事的贵族有哪些？”
这不是要他当二五仔嘛？威尔逊亲王神情一滞，空张着嘴巴没有开腔。
羽衣卫长官顿时就不高兴了：“不是刚刚才说问什么全都招么，怎么一瞬间就反悔了啊喂！”
“总是出尔反尔的男人会被讨厌的，”羽衣卫认真地威胁他，“快点招哦，不然就让我同事来跟你讲道理。”
威尔逊亲王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提着刑具箱的仁兄。
后者对他狰狞微笑。
“温馨提示，”羽衣卫长官在一旁幽幽地开口，“我同事讲道理的时候是不说话的。”
威尔逊亲王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扑到了那张纸跟前，埋着头撅着腚，开始奋笔疾书。
羽衣卫长官欣慰地看了威尔逊两眼，觉得亲王大人这么讲道理真的是太好了。
羽衣卫又围着趴地上写名字的亲王转了两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都铎家的小儿子是不是还关在你们手上？”
威尔逊亲王已经出卖队友甘当二五仔了，道德水准于是出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滑坡。
他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凛然回复道：“对啊，还关在黑牢里呢。”
羽衣卫长官满意地点头。
这条消息很快被送到了小鸟的耳朵里。
第九十二章 干啥啥不行窝里横第一名
当天夜里，龟缩在内城的查尔斯一世一干人等便收到了来自首相府的信笺。
信里边准确传达了肖鸟的意思：她要求查尔斯一世交出都铎家的幼子，并且替那几个落在她手里的贵族交付赎金。
对应的，肖鸟也会把押在手上包括威尔逊亲王在内的十一位贵族子弟原样送还给他们，并在第二天结束前动身离开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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