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明同学
一部分人在面对这样的状况时会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拒绝面对现实，而另一部分人则会陷入应激——陈小伢无疑是后者。
兰朵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陈小伢被留在警局里会更加安全。
但肖鸟清楚，单凭世界意志这个恶心人的劲头，如果真把小伢留在警局，指不定就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巧合’，把一切都拽回到原本的剧情轨迹里边。
当年桃源发生的事情，无疑是让陈小伢转变为‘医生’的契机。
在阿琼的事情还没发生之前，肖鸟以为自己只要解决了陈正康、为小伢提供能安心上学的环境，就可以制止原有剧情的发生。
可到最后，冥冥之中的惯性还是把她拽到了桃源。
这也是当时，肖鸟为什么没有强硬地直接从火车站带走小伢，而是选择跟着她一起过来的缘故。
她必须得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否则后续的影响只会没完没了。
而现在，也是肖鸟默许了小伢跟在自己身旁。
放任她不管会发生更多的不可控事件，而把她带在身边，至少小鸟可以控制她的一部分行为。
无论如何，时间确实很紧迫，在僵持了一两分钟之后，警官小姐到底还是挫败地选择了暂退一步。
“……上车。”
她无奈地对着外面的两个人说道。
“谢谢你。”肖鸟脸上露出微笑，她打开车门，让陈小伢先坐到了车后座里去。
陈小伢有些新奇地看着汽车内部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公交车之外的车子。
肖鸟也跟着坐到了后座，她背着肩包，钻进车里的时候不小心在门框上撞了一下。
“咪嗷……”肩包发出了模模糊糊的叫喊声。
兰朵警觉地向后看去：“什么声音？”
肖鸟默默在后座上坐好，不动神色地把肩包挪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她装傻：“啊？兰警官，你说什么？”
兰朵：“……”
“没什么。”
她想，应该是听错了吧？
哈哈，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带着猫啊，肯定是错觉啦。
——————
——
运货的车子一大早便出发了，那是一辆小型冷链货车，载量不大，外面印着蓝色的雪人logo。
驾驶座的司机叫做老李，来自桃源区李家村。
此人读过一些书，除了负责开车运送‘货物’还负责商谈生意，是人口拐卖团伙当中相当重要的人物。
——这些都是在开车跟踪的过程中，兰朵告诉她的。
老李这人从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并不像是那种传统意义上凶神恶煞的坏人。
肖鸟亲眼看见他同路上跑长途的司机吹牛聊天，跑去休息站的贩卖处买饭买烟，互相分着来抽。
很难想象，老李会是一个手里血债累累的人贩子。
警方的跟踪是阶梯式的，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每驶过一段路就会都由不同的人进行跟踪，而兰朵跟的是最后一截路。
跟车实际上是一件难度系数蛮高的事
情，跟得太紧容易暴露，离太远又很容易把人跟丢——恰当地把握好距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兰朵全程高度紧张，连带着肖鸟也跟着崩紧了神经。
此时她们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远离了市区的范围，道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人烟也随之变得荒凉。
但与想象中空旷的野地不同，肖鸟很清楚地看到，这一带修建了许多小型工厂，连成片的厂房和各种基础交通设施都非常老旧，看上去已经有许久未被使用过了。
兰朵注意到了小鸟一直在看向窗外，适时地解释道：“啊，这一带地价比市区便宜很多，所以到处都修建有工厂，以前城里很多人都是在这边上班的。”
“不过后来……”警官小姐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接下去。
不过后来出现了下岗潮，许多人都丢掉了工作，肖鸟在心中替她补完了这句话。
现在这个地方，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厂子仍在开工，人流量变得很小，原本繁华热闹的厂区迅速萧条下来，就连城里的班车也只是每周过来一趟。
“……前面的车停下来了。”陈小伢在后座小声地提醒道。
肖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这一眼让她毛骨悚然，她万万没想到那些人会把拐来的孩子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肉联厂……】
系统小声地把门口的标示牌念了出来，【怪不得，那个叫老李的人开的是冷链货车。】
冷链。
这个词让肖鸟联想到了很不好的东西，她回想起了那天在那个废弃的库房中无意间看到的、写着‘易碎品’标识的箱子。
一些细节从记忆中被挖掘了出来，肖鸟突然记起那些箱子的边缘上、似乎有某种淡淡的粉红色污渍。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警官小姐倒是很镇静，车还在继续往前开，她接通警用对讲机对里面小声说了两句什么，随后便神色如常地从冷链货车跟前驶了过去。
“我们到前面的路口下车，”兰朵镇定地说道，“增援过几个小时就会来。”
可肖鸟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不，”肖鸟说，“不等增援了，我们现在就想办法进到里面去。”
兰朵诧异地看向她：“你……”
“你听我说，他们是在肉联厂做人体器官买卖。”
肖鸟感觉到自己的口腔内突兀地出现了一股浓重的苦味，她生涩地咽下一口唾沫，感觉到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被冲进了血管。
“我先前向老李订了一批货，”肖鸟语气低沉，“他特意问过我，要什么类型的货物，并且给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报价。”
不同年龄段的人卖的价格也不一样——这点小鸟当然是知道的。
“……我就只说了要五个最小的孩子，并且强调了不能弄伤他们，一定要安然无恙地送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老李当时询问的，应该是要‘器官’还是要‘活人’。
兰朵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他开的是冷链车，”警官小姐的表情变得很难看，“这一轮老李运送的不是你买下来的‘货物’。”
活人当然是不能被装在冷库里转运的，需要低温环境的，是刚被摘除下来的人体器官。
【人体器官的存活期各不相同，角膜最长可以保存四个月，而肝在医用冷藏箱里大约能维持八个小时的活性。】
系统讲道：【这个时代的医学没有后世发达，所以中途间隔的时间越短越好。】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押运货物的人到了之后，他们才会开始摘取。”
【说得没错，】系统沉下语气，【里面很有可能已经在准备着进行手术了。】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厂里面的情况——但或许手术台上躺着的人就是郑琼。】
既然陈小伢现在就在离肉联厂不远的地方，以世界意志的恶劣性，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肖鸟想象着，自己不在的情况下，陈小伢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得知阿琼的消息？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的朋友是人间蒸发了呢？
还是说，这个倔驴一样的伢崽子，会一意孤行地来到桃源来、靠着自己那蹩脚而不入门的跟踪手段，跌跌撞撞地找到这个地方。
肖鸟无法想象，一无所有的陈小伢要为此吃多少的苦头，又有多少次地陷入绝境、死里逃生。
或许，最终她会辗转得知自己的朋友已经被挖空器官卖掉了。
或许，她会找到郑琼被随意丢弃在某处的尸首——虽然更大的可能是，连尸首也不会找到。
那些人贩子把窝点设在肉联厂的目的很明确，这里有现成的设备，可以方便地处理掉那些‘货物’多余出来的部分。
伯劳鸟见惯了命如草芥的人间惨剧，也没少看过血腥残暴的处刑——她不至于觉得反胃，可却前所未有地感到愤
怒。
人性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你永远无法得知，人会在贪念的驱使之下，做出怎样的事来。
车已经停了下来，长久的沉默笼罩在狭窄的空间之内。
她注意到，陈小伢的脸色在此时变得格外地苍白。
肖鸟于是默不作声地凑过去，把这孩子搂进了自己怀里。
像是为了稳定对方的情绪一般，肖鸟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小声地安慰着：“没事的，别害怕。”
冰冷惨白的指节被小鸟握进了手心里。
那只是很微薄的温度，却是此刻她唯一的、同人间有关的连结。
第四十九章 兰朵：我真该死啊！
“——支援还有多久才能到？”
兰朵一只手撑在车引擎盖上，她拽着黑色的警用对讲机，压低声音询问。
警官的语气之中透着强烈的焦虑——那是在即将目睹惨剧而却又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所产生的负面情绪。
肖鸟和她此时都已经下了车，暂时呆在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只陈小伢一个人还留在车里。
因为旁边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普通的热心市民在场，兰朵尽可能地压制了自己的脾气。
可当她听到对讲机那头传来的回复之后，警官小姐还是控制不住地骂出了脏话。
“……只有几个跟车过来的同事在附近，”兰朵闭上眼思索几秒，又徒然睁开眼眸，“最近的增援过来也需要三四个小时，而且都只是普通的民警。”
根据现有的情报，兰朵基本可以肯定这些人贩子手中掌握有枪械。
假如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生意’已经暴露在了警方的视野当中，那么他们必然会伤害人质并且疯狂进行反扑。
开展抓捕行动需要收集到充足的证据以及获得上级批准，而现在增援和装备严重不足，兰朵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令进行强攻的。
即便事急从权，这也已经远远超出了刑侦破案的范畴——非得等到强援到来，对其进行武力镇压才行。
但现在她们显而易见地严重人手不足，根本没法展开救援，甚至连对肉联厂内部进一步地进行侦察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如果不小心打草惊蛇，就有可能引来歹徒的激烈反扑。
“已经在紧急派遣武装支援了，”警官小姐无奈地说道，“现在只能先在外面等着，保持监视。”
兰朵的上级下达的命令是‘原地待命’，可肖鸟却根本等不下去，待不了一点。
“多耽搁一会儿可能就有人没命了。”
“我要先进去，”肖鸟神情笃定，“我会想办法摸到肉联厂内部去，到时候跟你们一起里应外合。”
“不行，绝对不行。”
兰朵大队长措辞严厉。
她显然非常头大，语气激烈：“你对里面什么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去了不是上赶着送菜么？”
独身一人闯进满是穷凶极恶歹徒的犯罪窝点——开什么玩笑，这人以为自己是在演虎胆龙威么？！
要是早知道这人要给她整这死出，说什么兰朵都不会把这只大傻鸟给带上。
“兰警官，你有职责在身、不能擅自行动，这我理解，”肖鸟眼神诚恳地望向兰朵，“——但是我并没有这样的职责。”
她已经决定了要进到肉联厂里去。
这不仅仅是为了救下郑琼——明明获救的机会已经近在咫尺，明明很快就要逮捕那些人贩子，可罪恶却还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两世的经历让肖鸟极度痛恨人口拐卖。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要让那些无辜的孩子死在黎明的前一刻。
那不仅仅只是一条单薄的性命，在那些被拐人员的背后，是一个个濒临着破碎的家庭，是无数触目惊心的人间惨剧。
哪怕只是早那么几分钟，也有可能挽回一条无辜的生命——这不仅仅是兰朵一个人的执念。
“总之，我只用对自己负责就够了。”肖鸟说着，转身回去取包。
她身上似乎没带着什么额外的行李了，没有武器也没有什么特殊装备。
如果警官小姐知道此时小鸟包里就装着只呼呼大睡的肥猫，想必一定会受到更大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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