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牢房内，他闭着眼睛，跪在床上，面向墙壁，双掌合十，在内心虔诚祷告。
但他祷告的内容与目的，却并非像寻常信徒那样，企图为自己脱离困境、改善现状而乞求得到神灵的眷顾。
【神父】在为他的“神”祷告，他在给他的“神”送上祝福。
“六号，快逃，零号正在找你……”
“六号，你要小心，联邦内有个地位很高的疯女人已经发现你，她还知晓了我的记忆……”
十三号并不像其他狂信徒一样认为自己信奉的神灵无所不能且天下无敌，他也不再像过去一样依靠自己信奉原型的强大而托大。
在他的认知里，六号是肯定打不过零号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至于联邦的支柱……十三号也不敢替六号夸大其词，但他也觉得希望渺茫。
毕竟能够支配其他命格拥有者的能力无论怎么看，都实在过于离谱，十三号被徐元婕施展“读心术”后能够肯定徐元婕口中的【读者】应该是一位“悖论”级别的命格拥有者。
能够使用其他命格拥有者能力的命格拥有者，十三号并非一无所知，可是一位背靠联邦这种庞然大物的这类命格拥有者……十三号觉得，如果自己能够离开这里，那么哪怕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提醒六号赶快逃离联邦！
但可惜的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神父】都没有利用信仰这段联系来传递信息的相应能力，再加上身上依旧像个被缠绕的木乃伊，各种能力都被压制在一种极低的水平，哪怕拥有能力也无法联系鱼修德。
所以，他的祈祷真的只是类似普通人的祈祷，除了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以外，并没有任何作用。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哪怕六号不想要见我，我也一定要提醒他正处于危险之中……”
可就在十三号开始思索要不要越狱的时候，突然，牢房的大门打开。
四位气质不凡、表情严肃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是沉默着打量床上依旧像个木乃伊一样的十三号。
他们不像命格拥有者那样穿着极具个人特色的服装，似乎只是普通人。
但是十三号却感觉到，当他们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自己身上的绷带对自己的压制开始增强，甚至就连原本内心刚刚产生的几缕信仰之力，都被沉重地压了回去。
不仅如此，十三号还注意到另一件事情。
这所监狱是【狱卒】的领域，虽然十三号过去对“权”领域了解不深，但是被【支配者】曾经短暂支配过，也拓宽了他的视野，至少能够注意到这所监狱内部，实际上存在一种无处不在的“权力”，以半虚半实黑色铁栏杆的形式存在，并且牢牢地将每个人关在里面。
犯人微微活动身体都感到费劲，而狱警及工作人员则被关押在可移动的方形长笼内。
自从进入这所监狱以来，在十三号并未因为绷带而削弱，属于命格拥有者的视角中，只有那个盛气凌人的徐元婕，还有喜怒无常的零号，她们的周围没有围绕黑色铁栏杆。
但此刻出现在十三号面前的四位黑衣人不同。他们不仅仅自身周围没有围绕着黑色铁栏杆，伴随着他们的靠近，就连十三号自己身上的铁栏杆也消失不见。
就好像他们身上有一种共通的，与自己身上的绷带力量同源的一种无形气场。
“你在向谁祷告，【神父】？”为首的黑衣人语气低沉地询问道。
“……我在向我自己。”
十三号没有说实话。
但黑衣人似乎和联邦的那个疯女人不是一伙的，竟然相信了十三号的话语，似乎有什么资料佐证一般，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你很坦诚。”
为首的黑衣人公事公办地问道：
“那么，你想快一点出去吗？”
十三号迟疑，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如果没有徐元婕拷问他的话，十三号是无疑不想要出去的，因为他已经醒悟过来自己过去做错了事，不敢去找六号，而喜怒无常的零号竟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那么说不定自己出去的话反而落入下乘……
六号显然不希望研究所的大家找到他，而自己出去也不一定能够保守住秘密。
万一自己去找六号的时候，零号偷偷跟在自己背后也找到，那就完犊子了，还不如待在监狱里坐牢呢。
至少不会给六号添麻烦……十三号原本是这样想，也打算这样做。
可徐元婕这个非研究所人士对鱼修德的了解，以及执着，还是让十三号心中升起了一股紧迫感。
他不能够对六号，对自己信奉神灵的处境置之不理！
没有行动的信仰是苍白无力的，哪怕神不需要信徒的信仰。
十三号想要出去提醒鱼修德正处于危险之中。
可即便十三号想出去，但是理智还是告诉他，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先前无论是【支配者】宽松的条件，又或者是零号抛出的橄榄枝，都证明这一点。
万一这伙黑衣人也对六号图谋不轨……
似乎是看出十三号的迟疑，为首的黑衣人掏出一份尚未拆分的文件，递给十三号。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信任我们，但根据你小时候的遭遇，我们也可以理解。”
“请你再多给我们联邦一些信任，对于你们这类只是因为小时候被不可抵抗因素影响，而误入歧途的天生命格拥有者，我们拥有完善的补贴措施。”
“当然，这些前提是你过去并未给社会增添太多的麻烦，并且保证以后也不会。”
说这些话的时候，四位黑衣人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似乎只是照常说明。
十三号伸出被缠绕严实的手，接过自己翻阅。
这和那个疯女人给他的文件整体内容大差不差，只是少了很多优待条例，例如出狱后的监视等级更高，而且每月作为命格拥有者的补贴也减少，需要参加社会生产来提高贡献度，恢复正常命格拥有者在社会上的地位……
不过还多了一条十三号前所未见过的条例。
“需要配合宣传，起到良好的榜样作用。”
黑衣人似乎注意到十三号在这个地方驻足很久，所以也贴心地提醒道：
“你不用担心这会给你的名誉造成怎样的损害，它只是最近的改革，替代了先前操控舆论为你们这些迷途知返的命格拥有者洗白的一种改进措施。”
“这是必不可少的。”
黑衣人看起来好像并不是为了鱼修德而来。
沉默羔羊 : 第155章 大忠似奸小十三
“……我并没有从这份文件上面感受到任何力量。”
十三号并没有立刻相信。
在徐元婕的那份文件上，他还感受到了类似契约的能力，但黑衣人手中的协议，就好像只是一叠普普通通具备法律效应但却没有强制力的纸张。
这些黑衣人是属于官方的，还是如同支配者一样，属于官方某一派系的？
是这群黑衣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人，手中掌握的命格拥有者资源远远没有那位支柱雄厚，又或者……他们并不需要在契约上面增加约束力？
他们有其他的办法确定自己这个有前科的非法命格拥有者会遵守契约上的内容？
十三号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从遇见六号后，他就需要重新审视自己。
过去在流浪的中途所遭遇的那些命格拥有者，十三号不敢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但至少也绝不是那种一边倒的碾压局，再加上“真实梦乡”增长的“信仰”之力，十三号能够应对绝大多数的危机，甚至能够主动去伸张正义，审判那些在他看来玷污“梦”的梦领域命格拥有者。
可自从遇见六号后，先是被【支配者】抓住，然后又被【狱卒】收押，之后还被零号找上门……每一个他都无法反抗，甚至挣扎都挣扎不了。
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紧闭嘴巴，拼死不从，但也被耐心不多的【支配者】直接“读心”……他连替六号保守秘密都做不到！
这让他重新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敏感且谨慎，就像是过去在研究所里没有力量的自己。
只是这次，六号不在身边。
“看来你对联邦了解甚少，这你就不用担心。”
黑衣人似乎对十三号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们并不是专门为十三号而来，整个黑曜石要塞里被关押的命格拥有者都是他们的工作目标。
不过他们来到黑曜石要塞后，确实率先找上了十三号，只因十三号在这群超级罪犯当中罪行相对较轻。
唯一的问题便是非法命格拥有者的身份，这对于联邦而言，比普通命格拥有者杀人更为严重，然而经过未来灯塔的全知领域命格拥有者确认，以及人人道德委员会的辩论，眼前这个非法命格拥有者处于可赦免的范畴。
对于此类特殊案例，黑衣人们自然做了详尽的情报搜集，对十三号早年在研究所的经历以及落网过程也大致了解。
在拥有全知领域优势的联邦，只存在联邦尚未察觉的隐患，不存在联邦无法深入洞悉的难题。
于是黑衣人耐心地解答道：
“一般而言，对于像你这般未犯下滔天罪行的命格拥有者，我们不会采用尽善尽美、高规格的契约。”
“更别提……”
黑衣人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屑。
“规则可以被篡改，契约可以被抹除，契约只有双方认可才会成立，倘若另一边随时都能够撕毁条约，那就只会徒增怀疑。”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钢笔，递给十三号。
十三号接过笔，并未立刻打开笔帽，只是紧紧握住，凝视着文件，看似在思索，实则暗中感受。
他同样未从笔上察觉到任何命格拥有者的力量。
就像合同只是平凡纸张，钢笔也似灌了普通墨水的寻常钢笔。
为首的黑衣人也不在意十三号的戒备，继续讲解道：
“我们是承蒙【水手】大人恩赐的【现实稳定者】，是维护联邦普通人与命格拥有者之间稳定的关键力量，所属部门名为【现实方舟】。”
“你出狱后，可通过联邦官网查询这个部门，它并非隐秘组织，而是公开部门。”
十三号沉默良久。
从这些黑衣人的语气中，十三号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并无特殊之处，似乎没有任何企图，只是例行公事。
而联邦对超级罪犯宽容的态度人尽皆知。
十三号过去四处传教时所接触的信众中，也不乏身边人被超级罪犯伤害，却无力追究其责任，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凭借命格拥有者的特权继续逍遥法外的情况。
联邦通常会给被超级罪犯伤害的受害者及其家属提供补偿，但更像是遭受自然灾害后的补偿形式。
而犯下罪行、伤害他人的命格拥有者，只要未触及联邦底线、未动摇联邦根基，联邦往往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处罚从轻。
十三号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这样的人，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但最终，念及可能身处险境的六号，他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没意见。”
“那就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黑衣人绷紧脸，神色严肃，但语气仍有一丝怪异，似乎意识到自己此刻提出的问题，并非仅仅出于工作目的。
“你确定‘魇’只是你杜撰的？至少‘真实梦乡’的背后并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它只是一种基于你个人能力的一种表现。”
“我确定！”
十三号用力地点点头。
虽然十三号并不清楚魇有没有死，但他估计死了，毕竟魇只不过是对六号拙劣的模仿，盗版在正版面前挑衅，下场可想而知。
更何况，同鱼修德一样，在十三号的认知里，魇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它只不过是被制造的工具。
而哪怕这个工具有幸逃脱，十三号也不可能供出来，因为很容易让人顺着“魇”而打扰“梦魇”。
所以……
‘希望魇有事，最好已经死了。’
十三号在内心忍不住地祈祷。
他不担心对方像徐元捷那样施展读心术，也差不多洞悉了黑衣人的身份与本质——对方是受到【水手】影响的普通人，如同过去自己影响的普通传教士一般，身上带有部分【水手】的力量。
这股力量能够使这些人免受命格的干扰，但他们自身也不太可能运用命格之力。
“那就好。”
黑衣人似乎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你的洗白便容易许多，毕竟相较于强力压制舆论，甩锅更为简便，而一个不存在的事物，无论背负多大的黑锅，都无关紧要。”
“？”
十三号感觉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不对。
沉默羔羊 : 第156章 一粉顶十黑·教育的机会
“……”
绷带缠绕下，十三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对方，让其打消黑衣人打消“甩锅”的念头。
但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目前还没有足够理由可以说服对方打消这个念头。
所以他只能够旁侧敲击，憋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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