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兔子警官和她的邪恶搭档 第87章

作者:爱吃四斋蒸鹅心

  风间拓斋难得没有反驳,也没有拿警衔压伏见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想把胸腔里的积郁呼出,却于事无补,只能单手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烟,点燃后深吸过肺,这才稍微好受一些。

  “嗯,是我的错。”

  风间拓斋点头:“只要能让她好受一些,让我去死都行……千姬死了,总该有人去赎罪。”

  “那你就去死好了。”伏见鹿说。

  风间拓斋扭头就走,伏见鹿连忙伸手拽住他,轮椅像小火车一样跟在他身后:“你神经病啊?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死了她不就更难过了吗?你以为她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我只是她的前辈而已,她没必要为了我隐瞒真相……”

  “放屁!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难不成在她心里,前辈的地位比爷爷更重要么?”伏见鹿恨不得伸脚去踹,可惜他腿上打着石膏,左手也吊在肩膀上,根本使不出劲。

  “那是为了什么?”风间拓斋停下脚步,红着眼睛问道。

  “因为你还活着。”

  伏见鹿顿了顿,说道:“死的人已经死了,无可挽回;活着的人还活着,还有未来……就这么简单。”

  风间拓斋一时语噎,他再次望向源玉子,忽然觉得伏见鹿这么做格外残忍。

  “少在那里装深沉,跟个八嘎似的,”伏见鹿屁股坐垫下抽出几张泛黄的草纸,递了过去:“喏,拿去,把它交给源玉子,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这什么?”风间拓斋接过纸张。

  “她爷爷的日记,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九条唯那打听……啊呸,这是我从她老家翻出来的。”伏见鹿叮嘱道:“过会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吧?”

  风间拓斋一目十行,读完了纸上的内容,顿时心领神会。他‘嗯’了一声,犹豫片刻,单手压着帽子,匆匆走进了墓园。

  伏见鹿望着两人的背影,只见风间拓斋主动搭话,两人面对面,气氛格外凝重。他将那叠纸递给了源玉子,后者得知这是爷爷的遗物,双手颤抖着接过。

  ……

  3月7日阴

  那条狗又来了。

  住在隔壁的古屋桑给我出了个主意,只要在花草上喷些农药,就能毒死那条恶犬。

  如此一来,即便事后有人追究,我也占理:往自己花草上喷农药,有什么错?又不是刻意下毒,要怪只怪狗主人没看好它。

  可我自个心里清楚,喷农药就是奔着杀狗去的。

  还是算了吧。

  ……

  3月11日小雨

  长势最好的那株牡丹死了。

  前两天,我还拿它向古屋桑炫耀,他直夸我养花的手艺好。真是造化弄人,花期还没过,它就与世长辞了。古屋桑又劝我,他说,花草是生命,狗也是一条命,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我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不对,所以还是没喷农药。

  ……

  3月19日小雨

  那条狗咬了我孙女,留它不得。我心里窝火,连同几条流浪狗一起宰了,这才解气。

  ……

  3月31日小雨

  那条狗不是流浪狗,是有主人的。

  狗主人是个小孩,她四处张贴寻狗告示,颇为焦急。古屋桑幸灾乐祸,说狗主人活该。我有些后悔,觉得昨日太过冲动,可又觉得不杀它心中不平,不知是否该向狗主人袒露实情,左右为难,颇为纠结。

  ……

  4月1日晴

  我想明白了,草木的命换不来猪狗的命,生命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人命是头一等的,所以那些狗该死。我没做错事。倘若继续隐瞒,反倒问心有愧。因此,我找到狗主人,如实说了。

  狗主人很伤心,她质问我,花草是命,狗也是命,凭什么我的花草比她的狗命更贵?我说花草自然比不上狗命,但人命比狗命更贵,那些狗很危险,所以该死。她也许是气上了头,问,凭什么人命比狗命贵?谁定的标准?今天随意杀狗,明天岂不是要随意杀人?

  我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能说她胡搅蛮缠。她记恨上了我,但她父母反倒向我道了歉。

  ……

  4月3日阴

  古屋桑找我喝酒,叫我别再烦这事。

  ……

  4月7日小雨

  孙女跟我吵嘴了。

  她看到我偷埋狗尸,也知道狗主人在找狗,但却装作不知道,询问我最近为何心烦。

  我不好将杀狗的事情说给她听,可她又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性子,于是我便换了个说法:‘为了公道损毁了他人的心爱之物,故而内心不安’。

  孙女说:‘没事,做了好事,自然有其他人感谢你。’我说:‘倘若人都不在了,谁来感谢?要是没人看到,岂不是白做好事?’

  孙女说:‘哪有这样的道理,照这么说,只要没人看到,就能做坏事了?’

  我略感欣慰,摸了摸她的头。

  不料,孙女甩开了我的手,怪我没有把真相告诉她,还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敢不高兴?’

  这话戾气太重,可不能骄纵她,于是我说:‘要是老爷子我杀了人呢?’孙女吓了一跳,答不上来。

  她有些迷茫,我心里反倒有了答案。

  世上有太多事掰扯不清楚了。我本可毒死那条狗,站在道义与法律之上谴责狗主人;我也可以不告诉狗主人真相,让她一直苦苦追寻着爱犬……但正是因为世上有太多事掰扯不清,也正是因为人心永远有幽暗的一面,才更应该宽容与正直。

  ……

  4月8日

  不巧,狗主人搬走了。我没有机会再道歉。

  孙女还在生我的气,她不喜欢被人瞒着,总是过于追求真相。我担心她日后吃亏,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诫,只能一遍遍的告诉她:

  ——要去勇敢地相信所爱之人,哪怕遍体鳞伤。

  ……

  有风拂过树梢,纸页哗哗作响,坟墓旁的野花随风摇曳,死亡总能孕育出新生。

  源玉子那双晦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她鼻腔酸涩,却哭不出来。那道光从心底迸发,驱散了她眼前的迷雾。

  她略显释怀地擦掉眼泪,在无字的墓碑边坐了下来。

  风间拓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伏见鹿在墓园门口等着,见他出来了,又从轮椅坐垫底下抽出另一沓信纸:“诺,给你的,千姬的遗书。”

  “我就不需要了。”风间拓斋说。

  “留着吧,”伏见鹿把那一叠纸硬塞进他的口袋:“哪天扛不住了,再拿出来看看。”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么?”风间拓斋苦笑道:“哪怕骗骗我,就跟你骗源玉子一样。”

  “我警告你,别诽谤我啊,我什么时候骗她了?”伏见鹿很不爽,他就多余费这一番功夫,好心没好报。

  风间拓斋不跟他犟嘴,取出那一叠‘遗书’,用火机点燃,让它在风中化为一堆余烬。

  “问你个问题,”他盯着火光,忽然说道:“假如有一辆电车驶来,铁轨上躺着两个孩子,道岔上站着一个老人,你面前有一个扳手,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扳啊,”伏见鹿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小学算数没学过吗?我帮你科普一下,其实二比一大。”

  “那不就成了杀人犯么?”风间拓斋问。

  “那咋了?”伏见鹿反问。

  这下风间拓斋无话可说了,他感觉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问题。沉默片刻后,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说道:“那如果老人的家属找你问责呢?你良心不会受折磨吗?”

  “你这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伏见鹿懒得回答,他岔开话题,说道:“你要是真问心有愧,就自己想办法弥补源玉子……她最近在烦恼自己能力不足,在列车上没帮到什么忙,所以很自责。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去教她练枪法。”

  “九条长官能帮她找更好的老师吧?”风间拓斋不太自信。

  “哈!九条唯不让她辞职就不错了,不可能让人教她实战枪术的,你要体谅一个母亲的心。”

  伏见鹿说完,单手推着轮椅,打算回病院休息。

  该做的他都做了,‘忘了某事’的异样感总算消失了。

  伏见鹿还没推多远,轮椅自己动了起来。他转头一看,风间拓斋帮忙握住了把手,正推着他往前走。

  “哟,这不是风间警部吗,怎么亲自给我推轮椅了。”伏见鹿松手,靠在椅背上。

  风间拓斋没回答,他一路将伏见鹿送回了病院。

  临走前,他站在病院门口,回头说道:“你还是改改这坏毛病吧。”

  “我怎么了?”伏见鹿躺在病床上,斜睨着问道。

  “男人傲娇很恶心的。”风间拓斋说。

  “你在说什么鬼话?”伏见鹿眉头打结。

  “刚才你不是说不哄么?不是说不帮我擦屁股么?”风间拓斋不等他怒骂,继续说道:“我很感激你,谢谢。有什么需要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就行,告辞。”

  说完,他离开了病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伏见鹿气得牙根发痒,天使小人适时冒了出来,安抚他说:“你做了好事,不要在意其他人怎么评价”;恶魔川合嘿嘿偷笑,嘲讽道:“死傲娇!死傲娇!越是不承认,越显得傲娇!”

  天使小人终于雄起,用光圈狠狠地砸在川合的脑袋上。川合勃然大怒,举叉反击,两个小人厮打起来。

  伏见鹿心烦意乱,干脆闭上了眼睛,打算睡一觉再说。

  ……

  风间拓斋离开病院,坐电车回家,半路还有热心肠的年轻人给残疾人让座。他没搭理对方,下车后又点了一根烟,步行到公寓楼,站在自家门前,掏钥匙开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他随手关门,摁下座机,播放语音留言。警视厅打来了解雇通知,几名关系比较好的同事约他吃饭,还有渡边俊咋咋呼呼的说自己就住在楼下,欢迎老大随时找他来喝酒诉苦……

  嘟的一声,语音信箱空了。

  风间拓斋叼着烟,穿过客厅,走到了阳台边。他下意识将手搭在栏杆上,忽然想起了那块锈迹,忍不住用力晃了晃栏杆。

  纹丝未动。

  他弯下腰,发现那处锈迹不知何时被刷干净了。

  隔壁传来狗吠,楼下有小孩在大笑。风间拓斋咬着牙,低声呜咽起来。

第188章 天罚新线索

  二月底,警视厅召开了表彰会。

  伏见鹿托词养伤,没有到场。在表彰会开始之前,人员调动的升职通知就已经下来了,他提前转正,成为了一名在职刑警——目前他是丰岛警署刑事课警衔最低的警员。

  源玉子从低谷中振作起来,依旧是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

  森木所长总觉得她有哪里和以往不同了,也不知道源玉子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用伏见鹿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他剽窃村上春树的金句时,丝毫不脸红。

  表彰会上,源玉子获得了一张奖状,以及去警署初任研修的机会。署长带头鼓掌,说了几句勉励之词,那股沉重的使命感再次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源玉子回家后,把奖状贴在墙上,跟伏见鹿和平樱子炫耀道:“怎么样?厉害吧?这是荣誉的象征!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努力的结晶!也是警视厅诸多同僚认可我的证明!”

  伏见鹿半躺在沙发上,保持着死鱼眼。他虽然出院了,但石膏和钢钉还没拆,目前正在家中休养。

  眼下,他挪了下身子,绕开源玉子,盯着电视机屏幕,随口敷衍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警视厅上一次颁奖状是颁给了一条狗吧?好像叫阿盾什么来着……”

  “这恰恰说明了晋升渠道足够公平!就算你是一条警犬,只要肯努力,也能成为正义的伙伴!”

  源玉子觉得自己说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话,很像在杂志上看到的励志名言,她忍不住摆出‘听懂掌声’的poss。

  阿俊在一旁附和着汪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平樱子配合着鼓掌,声音不大,动作幅度很小,看上去不像是在捧场,倒像是领导在鼓励下属。她鼓完掌之后,就回房看漫画去了。

  “哦哦,那你很了不起啊。”

  伏见鹿不耐烦的挥手:“烦请荣获奖状的玉子警官不要挡住电视机……而且你为什么要把奖状贴在客厅里?一般来说,不该是贴到自己房间里吗?”

  源玉子小脸一红,她当然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如果贴在自己房间里的话,来访客人不就看不到奖状了么?她总不能邀请客人参观自己的闺房吧?所以还是贴在显眼的地方比较好。

  如此一来,客人走进客厅,就能注意到墙壁上红艳艳的奖状,忍不住发出‘死阔一’的惊叹声。届时,她就能一脸淡定的说:“哪里哪里,侥幸而已啦……”光是想想都有点小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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