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说出来了？
说出来了。
感觉比若麦一开始想象的要轻松不少。
小秋绝对会生气的吧。
或者，她会因为不想伤害我，而变得不知所措，从而下意识地想要从我身边逃走吧。
若麦苦笑着。她终究还是没有接受春奈的建议。
哪怕真话会深深地伤害彼此，她也不想撒谎。
户川秋绘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紧抿着。
已经不再被若麦束缚住的她，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了过来。
如果说刚才她只是稍微动了怒意，整体上还依然维持着冷静稳重的话；那么现在的秋绘，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在「慌张」了。
「姐姐……为什么会有姐姐？为什么要提到……姐姐？」
秋绘目光呆滞地喃喃自语着。
虽然嘴上还在自言自语地否认着，但她其实很清楚为什么。
当然会提到姐姐的事了。
若麦、姐姐、我的父母，还有我自己，在那一连串可笑的事件里本就是紧密相关的存在。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害怕。」
秋绘知道若麦在害怕什么。
秋绘感到反胃，感到眩晕，仿佛眼前的若麦是某种骇人的放射源，而她内心的计数器则在发疯般地发出滴滴答答的爆响。
她大概是在怕我会就此远离她吧。
因为，我现在的确有这么做的冲动。
「我有想过，是不是应该编造一个新的真名出来。」若麦苦笑着继续说道，「可是那样的话……一旦露馅了的话会更难收场的吧。」
「即使我已经隐瞒了很多事……但我也还是不想欺骗小秋。」
秋绘还在继续缓缓地后退。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仿佛站在寒风里。
我不想和她扯上关系，更不想……和她澄清误会。
我知道若麦想要解释的东西是什么。
但我不想听。
「……为什么？」秋绘开口问道。
她像是在问若麦，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和「祐天寺同学」只不过是相互认识但关系一般的同学。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更进一步的东西……我不想知道。
她对我的看法也好，她和姐姐的关系也好，一切除此之外的事实，我都不想知道。
所以，我只能尽全力地否认它的存在。
因为一旦承认了这一切，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接受的后果。
户川秋绘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本能在心底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的价值观是等价交换。获得多少好处就要给出多少回报。
相应的……造成了多少伤害，就要给出多少的补偿。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可以合理合法地对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视而不见。
但现在我知道了，因为她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在要求我，对从那时起直到现在的一切作出回答。
「因为，我……我喜欢小秋啊。」
若麦露出无比苦涩的笑容。
「从那时候起，一直到现在。」
秋绘后退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认真地聆听若麦接下来的发言。
祐天寺若麦向前踏了半步，仿佛是希望自己能离所爱之人更进一步一般。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往前，似乎再继续靠近的话，秋绘就会像在地面上暂时停留的鸟类一般被惊吓而飞走。
「我是真心想要帮小秋的。」
「我也从来都没有觉得你给我添过麻烦。」
「我接受了春奈小姐的帮助，也并不是，并不是为了……」
面对开始有些语塞的若麦，秋绘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她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不需要辩解。站在那时候你的立场上，劝我回去的确是最正确的决定。」
「那时的我因为偏执的缘故而做了不理性的举动，之后对你的冷漠与排斥也是我自以为是而犯下的错误。祐天寺同学，你不需要为此负任何的责任。」
是的。
责任在我。
一切的错误都是源自于我的愚蠢与偏执，所以一切的后果都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可是该怎么承担？
一系列的风波结束之后，秋绘就再也没关心过若麦那边的动向。唯一知道的事情仅仅只有一件：她的升学考试发挥似乎一团糟。
而作为视频博主的她，目前正处在半辍学的状态。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户川秋绘已经习惯了把所有的责任都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迄今为止面对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所以即使这么做也能依然保有些许的余裕……
可是这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祐天寺若麦苦涩的笑容让她手足无措，心神摇荡，紧张不安。
她已经习惯了免除他人的责任，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但这次不一样……她才是要被宽恕的一方。
秋绘意识到了自己行为逻辑中的吊诡之处。
在她看来，定罪反倒是一种宽恕，它让责任与义务的争论能够到此为止，用眼下确定的伤口来免除将来无止境的折磨。
而接受宽恕，则反倒意味着，自己欠下了或许永远也还不完的一笔债。
若麦什么都没做错。
反倒是我。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巨大的违约责任，击穿了这段时间以来她苦苦维持的账目平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户川秋绘破产了。
嗡嗡嗡。
恍惚之间，耳畔传来若麦的声音。
她说了什么，秋绘完全没意识到。
还有一件事。
我的……姐姐。
「……她是怎么帮你的？」
秋绘用像梦游一般的语气说道。
若麦竭尽全力的安慰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所打断。
「她……我，我们……」她因紧张不安而显得语焉不详。
秋绘望着面前的那张脸。若麦引以为傲的妆容，此刻似乎已经被汗水与泪水搞得一团糟了。
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说出来吧。
但没关系，秋绘觉得自己能猜得到。
「她现在是不是……还在监视我的动向？然后把结果告诉你，这样你就能『偶然』遇见我了？」
若麦一愣，只好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猜中了啊。」
她随后又想开口，但被秋绘干脆利落地打断了。
「我知道了。果然是这样啊。不用和我解释……」
秋绘微微抬起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茫然地望着天。
「……我不会怪你的。」
第三十一章 最后一根稻草
也就是说，姐姐她到现在都还一直在监视我吗？
做到了什么地步呢？派人跟踪？向我的熟人询问情况？还是说有什么更骇人听闻的方式？
试着在脑海里列举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之后，秋绘却反过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紧张。
倒不如说，反倒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那种事情其实怎样都好了。
非但没有感到惊恐或者愤怒，秋绘的内心里反而泛起一股异乎寻常的平静感。
原来是这样啊……
她反而觉得，这样的话，事情反倒都说得通了。
如果姐姐一直在监视着我的话，那就意味着，我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因为，她既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那么在她认为应当施以援手的时候，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以为我是纯靠着自己的努力，战胜了一系列的困难，最终取得了独立自主的成果。
但实际上，姐姐的监视，已经把我所面临的最重要的风险排除掉了。
如果她真的在监视我的话，那么，我其实是绝对不会失败的。
就像玩游戏一样，即使生命值扣到零也能随时重新开始。
啊，对了。仔细想想，就连那间出租屋的房租和手续，最早也是姐姐帮我办下来的啊。
如果没有姐姐的帮助，我根本……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做不到吧。
哈哈。
我这算是……想通了吗？
秋绘有点想笑，但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发生了。
自以为总算是得到了足以与昔日的偏执和解的满意结果，然后在若麦道出真相的那个瞬间被釜底抽薪。
几分钟前她还有种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的感觉，但几分钟后，她的整个生活方式所依托着的根基，在一瞬间内像是沙堆的高塔般崩塌。
「若麦。」
秋绘转过身去。
「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请让我稍微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用仿佛内在已经死掉了一般的语调，秋绘如此提出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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