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
爱音什么也没说。
她趁着秋绘四处看的时机，锁上了房间的门。
千早爱音，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对着自己发出无声的质问。
当然了。她随后作出无声的回答。
这样合不合适，那样应不应该，总是关心这些问题的话，那不就变成秋绘了吗？
我喜欢秋绘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总是谨慎地照顾着别人的想法，却压抑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的样子。
因为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很自私的。
即使是不该做的事情，我也……
「……秋绘。」
「嗯？」秋绘看了过来。
她此刻的模样映入了爱音的眼帘。梳理整齐的发丝如鸦羽般闪亮，经过妥善保养的肌肤绽放出水润的光泽。
这让爱音想到了她和秋绘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那时秋绘正在为结束乐队招募吉他手，穿着不太整齐的校服，头发乱糟糟的，显得憔悴又灰头土脸。
「你真的变了很多呢。」爱音笑着说道。
「你是指和什么时候相比？」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那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为什么突然要提起这些事？」
面对秋绘的疑问，爱音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秋绘说过，因为朋友很少，所以想要珍惜每一个交新朋友的机会。」
「爱音居然还记得啊。」秋绘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还记得哦，记得很清楚的。」爱音点了点头，「可是，现在秋绘的朋友，已经多到快要顾不过来的地步了啊。」
秋绘一怔，随即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我不想这样。」
爱音笑眯眯地走到秋绘面前，随后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秋绘一直在迁就我呢。既然这样的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秋绘有些不安地问道。
「不可以发出声音喔？」爱音露出灿烂的笑容，「被妈妈注意到了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啊？为什……唔嗯！」
耳边传来秋绘模糊不清的声音。
仓促之间，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居然真的做了啊。
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嘛。
千早爱音在心底哑然失笑。
我最喜欢秋绘了。
所以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了。
所以，迈出了最后一步。
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
……也无所谓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窗户纸
按规范行事是户川秋绘的本能。
合适与不合适，应当与不应当，正确与不正确。由无止境的二元判断编织而成的网，支撑着她每一天的日常。
她未必谈得上喜欢，但至少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组成这张网的丝线，缝上了昔日的错误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织成华丽的服饰，遮掩住疤痕与淤青，让她得以用体面的方式应对生活中接踵而来的挑战。
付出一分，获得一分。这样一来就能无功无过。
获得一分，付出两分。这样一来大家就会更加地喜欢上自己。
只要坚持原则，就能有所收获。就能成为有资格被大家爱着的存在。
这样到底有什么不好？
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现在有人正在把这张舒适而坚韧的网剪裂、斩断、撕碎开来。
无所谓合适，无所谓应当，无所谓正确。
规范与礼节，普通与理所当然的一切，都被这位粗暴的入侵者抛在了一边。
「爱音……你……你在干什……唔嗯……」
秋绘难以就自己的处境作出有效的抗辩。
因为爱音正在用某种无声的方式对她进行粗暴的反驳。
人与人的自我之间树立着层层叠叠的障壁，它们之间的空隙曲折绵延，构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复杂迷宫。
从一方为起点，以另一方为目的地，中间是数不清的弯绕与阻隔，但千早爱音无视了这一切。
她正在用无谋的手段拆除一切横亘在她面前的阻碍，仿佛亚历山大大帝挥剑斩断无从解开的结。
你到底在做什么？户川秋绘质问道。
我要占有你。千早爱音微笑着回答。
你在开什么玩笑？秋绘难以置信地发问。
这不是玩笑。爱音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你不能这样做。秋绘义正辞严地表态。
我早就知道了。爱音意味深长地笑道。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我反悔了。我最喜欢秋绘了。
于是，无垠的荒原之上，两军摆开阵势对垒。
话虽如此，户川一方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有太强的斗志。
线列的方阵踏着整齐划一的正步在鼓声中进军，两翼的骑手发起以袭扰为目标的冲锋。
己方的阵势在冲杀中落于下风，秋绘闭上双眼，无心指挥，内心宛如一团乱麻。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秋绘想要帮助爱音解开她冥思苦想而不得要领的棋局。
但是爱音并不领情，反而直接把棋盘掀翻过去。
秋绘极力抑制住自己呼喊的冲动。她知道，此刻哪怕是最细微的声音，都能被彼此所听见。
拜托了，不要这样。秋绘劝说道。
觉得讨厌的话就大声呼救吧？爱音自暴自弃般地笑道。
你知道我没法这么做的。秋绘对着爱音怒目而视。
那也是秋绘自己的错。爱音苦笑着摇了摇头。
沉默。双方没有用语言，而是在另一种层面上继续着对抗。
秋绘始终落于下风。她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也可能是反过来。心在阻止力的发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一边做那种事一边说这种话。秋绘皱起眉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真的那么想的话就别再继续下去了。秋绘哭笑不得。
爱音沉默不语。她只是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这种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反抗呢？爱音问道。明明我在伤害你。
我不知道。秋绘据实回答。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
她已经习惯了让自我在心灵的柜台之后正襟危坐，隔着一层玻璃来接待一切来访的客人。
现在千早爱音砸碎了玻璃，跳进了工作区域，然后和她拥抱在一起。
而她其实也不确定，爱音砸碎的到底是防壁，还是铁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秋绘颤抖着说道。
我觉得这样好像也不坏，但是我又觉得不应该这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爱音擦去眼角的泪滴。
我明明犯了错，可是现在却非常开心。真的。
于是秋绘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又或者是绷断了也说不定。
你的确犯了错。但我不怪你。秋绘摇了摇头。
你应该责备我的。爱音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是种策略吗？秋绘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用这种方式来刺激我的同情心？
才不是，我打算用别的方式来刺激你。爱音气鼓鼓地反驳道。
然后是一阵极为喧嚣的沉默。
直到爱音将其再次打破。
我想确认一件事。她说。为什么你不追究我的责任？是因为你还喜欢我吗，秋绘？
秋绘开始下意识地编织起对爱音而言尽可能易于接受的回答。
而爱音把秋绘口中的半成品一把夺过，揉成一团，抛在一边。
是或者不是，怎么想就怎么说。爱音正色道。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根本没有被你顾及感受的资格。
好吧。是因为我喜欢你。秋绘点了点头。
说完，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爱音把她的盔甲砸得粉碎。
在深层的自我暴露出来的同时，身上的负担也前所未有地减轻了。
不对啊。秋绘转念一想，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吧？
不一样的。爱音笑了笑。能够再次确认秋绘的想法，我很开心。
明明我是这样自私到无可救药的家伙。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你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吗？她又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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