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摇滚与乐队观察家 第251章

　　对方的反应，让后藤一里感到不安。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下定了决心。

　　户川秋绘自己说出的鼓励的话语，给了她如此「肆意妄为」的勇气。

　　秋绘自己都说过了，我……即使是我，也有「自私自利」的权利。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秋绘和她的家人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后藤一里，从能记事的时候起，就几乎一直没有交到过朋友。

　　但是……尽管从小到大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但是她还有家人。

　　一直温柔地关爱着我的母亲。

　　一直鼓励着我，还教会了我怎样弹吉他的父亲。

　　虽然经常会嘲笑我……但也是我重要的家人的妹妹二里。

　　即使遭受失败，遇到了挫折，因为有家人在，所以，再怎么跌倒，也能挣扎着站起来……大概是这样吧。

　　可是，秋绘……秋绘不是这样的。

　　一里又想起了首次演出成功时的那个夜晚。

　　小虹夏说，乐队就像是家人一样的那个时候。秋绘的反应……真的很激烈。

　　如今的一里，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秋绘从容不迫的模样了。

　　可是那时她激动而脆弱的样子，还深深地刻印在一里的脑海里。

　　所以……

　　「那个，呃……秋绘不是说，要让我来决定行程吗？」

　　顶着面前秋绘的神态所带来的压力，一里有些支支吾吾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而且，秋绘……也去过我家了对吧？所以，呃……怎么说呢，我想去……秋绘的家里看一看！」

　　「我现在正在和人合租。」秋绘面无表情地回应道，「那里……我刚搬进去，没什么好看的。」

　　「我说的不是指租住的住所啦！」一里用力摇头。「我是说，我想见到秋绘的家人！」

　　「……」

　　长久的沉默。

　　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

　　直到秋绘举起手，轻轻擦去眼角的一滴泪。

　　「……抱歉。」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要求……我满足不了。」

　　「不过，一里你说想和我一起去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地方……这倒是，没有问题。」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

　　「我带你去看看我初中时就读的学校吧。」

　　秋绘对着一里伸出手，示意她牵上来。

　　「到了那里的话，触景生情……有些现在不想说的事情，或许就能……说得出口了。」

　　「……谢谢。」

　　一里握住秋绘的手，同样从座位上站起身。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

　　时间渐渐接近傍晚，日影向西偏去，天空依旧湛蓝。

　　跟在秋绘背后的一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我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生气了？」

　　走在前面的秋绘突然转过身来，把手揣在面前，如此问道。

　　考虑到今天要先后面对练习与会面的场合，她今天选了一套款式得体，又强调舒适感与清凉度的夏装。白色与海蓝色的搭配带着轻纱般的质感，裙下是纤细的双腿与新买不久，稍微有些夹脚的休闲鞋。

　　这套衣服，其实是不久前在喵梦的撺掇下新买的。她一脸认真地说着「平常也要注意服装搭配」之类的话，秋绘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至于一里，她倒是还继续穿着她穿惯了的那套运动服。

　　「……有一点。」一里承认道。

　　「我并没有生气。」秋绘摇了摇头，「不过，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当然也是假的。」

　　她重新走回到一里身边，随后很自然地牵起对方的手。

　　一里顺从地张开手掌，让二人能够更方便的十指相扣。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开始渐渐习惯这种程度的接触了。

　　「我呢，其实一直都不太愿意和别人谈起我的家人。」

　　秋绘边走边说。

　　「包括一起去涩谷逛街那次，我也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那个时候啊，结束乐队还是个非常随意的企划。我的新作还在构思之中，成绩好坏也尚属于未知数。」

　　「那时我才只是刚刚认识大家，还没有形成像今天这样紧密的关系。和爱音她们也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所以……那时候的我呢，其实很紧张，很害怕的。」

　　二人携手共进，在行道树与大厦的荫蔽下穿行。

　　「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没法做到像现在这样从容不迫。」

　　秋绘如此总结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

　　一里轻轻点了点头。

　　「之前的秋绘，总是一副很憔悴的样子。而且经常说些奇怪的长篇大论……」

　　「没办法啊。」秋绘有些害羞地别过脸去，「那时候的我很想……被认同嘛。」

　　二人来到了电车站，各自刷了月票进站。

　　电车很快就到了站，而且车厢内刚好人不多，故而她们很轻松地便找到了位置，肩并肩地坐下。

　　后藤一里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秋绘的侧脸。

　　车窗外的阳光透射进来，为她勾勒出金黄色的轮廓。

　　「所以，为什么秋绘不愿意和我们谈起家人的事情呢？」

　　一里情不自禁地发问。

　　她很清楚，那是秋绘不愿示人的秘密。

　　但正因如此，她反而想要去窥探，去挖掘。

　　想要了解得更多，想要知晓对方的秘密。这样一来，就会有种离对方的距离更近了的感觉。

　　「怎么说呢……其实，我的想法可能挺矛盾的。」

　　秋绘轻声说道。

　　「我不希望我的家庭状况，影响到大家对我的看法。」

　　「但……我其实……也有一点，该怎么说呢，对此有一些倾诉欲。」

　　电车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我初中时的学校，就在电车站附近。」

　　秋绘转过头，和一里对视。

　　「等到了那边之后，我们再继续聊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家庭概况

　　「这里就是，秋绘的……」

　　一里望着校门口右侧墙面上烫金的铭牌，发出感叹。

　　二人最终抵达的目的地，是一片坐落于某处商业街与某栋写字楼之间的校园。

　　占地面积以学校的标准来看并不算太大，通过校门可以看见还算整洁利落的教学楼，以及宽大而栽满了树木的中庭。

　　「意外的还挺普通的吧？」秋绘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围墙内那栋大约五层楼高的教学楼。

　　和印象里的样子差不多，没什么变化呢，她心想。

　　现在正值暑假，校门紧闭着，估计只有少数参加社团活动，要准备参加大会的学生还留在这里。

　　中庭里空无一人，校园里寂静无声，回荡着某种落寞的气氛。

　　「可以进去吗？」一里指了指校门。

　　「一般来说是进不去的吧。」秋绘摇了摇头，「毕竟，没听说过会有初中给学生发校友证的。」

　　她走上前去，轻轻抚摩着校门旁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铭牌。

　　「说起来也很奇怪。我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特别的。」

　　秋绘放下手，转过身来，看向一里。

　　「但是，毕业之后再来这里的话，就莫名的有种怀念过往的感伤气氛了。明明连到底在怀念什么都记不清……」

　　秋绘摇了摇头，自行掐断了自己的碎碎念。

　　她走到一里身边，问道：「关于我的过去，你想知道些什么呢？我会尽量像引导NPC一样知无不言的。」

　　说完，她友善地笑了笑，鼓励一里积极地提问。

　　「我想想……」

　　一里盯着铭牌上的汉字出神。

　　她开始想象，初中时代的秋绘会是什么样子。

　　身材会更小一号吗？已经戴上了眼镜吗？那时候的她也像现在这样，温柔又坚定，但总是在苛求自己吗？

　　「……唔，初中时代的秋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一里最终只是问了个有些模糊不清的问题。

　　因为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以至于一时不知道该问哪个最合适。

　　「嗯……怎么说呢，可以说，是个不可救药的蠢货吧。」

　　「学习一团糟，没几个朋友，而且还……干了些蠢事，影响绵延至今，迄今还没发现修复的可能性。」

　　秋绘自嘲般地笑了笑。

　　「真的吗？」一里被这种消极的描述给吓了一跳，「为什么啊？」

　　「这种事……哪里谈得上什么『为什么』。」秋绘叹道。

　　来到这里之后，一些早已被尘封的记忆，开始在她的脑海里重新涌现出来。

　　仿佛封闭已久的地窖中阴冷的空气，让人怀疑其中到底还有没有足够的含氧量。

　　「我之前说过吧？我的父母其实都是很……高标准严要求的人。」秋绘看向铭牌，「所以初中的时候，才会安排我来这里。」

　　「这所学校啊，你别看它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实际上可以算是很厉害的升学学校来着。学生里相对优秀的那一部分可以直升到高中部，至于高中部的学生，基本都是冲着旧帝大去的。」

　　「我倒是根本算不上什么优秀的学生……来是来了，但学力距离直升还差得远。」

　　「这学校里大致可以说有两种人。一种是书呆子，还有一种就是万能的天才。很不巧，这两种人我都应付不来……所以呢，初中三年，我基本上没交到几个朋友。」

　　「当然，倒也不是一个都没有……总归有几个的。」

　　秋绘怅然若失地盯着铭牌，又看了看远处的教学楼，目光停留在三层某处的一扇窗上。